景逸上前拉我起來在椅子上坐下,雙手撐著椅背將我圍在臂彎,眼睛直望到我心裡:“告訴我,你更在乎誰?是你那個世界的父母親人,還是天昊這些關心和在乎你的人?”
更在乎誰?爲什麼會有這麼殘忍的選擇?父母親人,那是植於我骨血裡的親情,是我夜夜夢迴的家。但,這裡的人,這裡的事,我就真的不在乎嗎?關心我、照顧我這麼長時間的景琛、玲兒,這一年裡就是他們如親人般的關懷溫暖了我離家的孤寂,還有思聿,他是我深深愛著的男人,是脣齒相依朝夕相伴的愛人,若回去的代價是離開他們,那離開他們之後的我還是一個完整的我嗎?
想得頭痛欲裂,直覺的想要逃離景逸的桎梏,他卻在我擡頭的那一瞬鬆手,只轉身背對著我,道:“我也不是想逼你,只是想讓你看清自己的心,若看不清自己的心,就不知道到底什麼纔是你想要的。”
我淚眼朦朧的看著他的背影,逼我看清自己的心,可是看清之後的取捨有多艱難你是否又知曉。
屋子裡一片死寂,半晌,景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其實我今日來找你本不是要跟你說這件事,還有件更重要的事,我認爲你應該要知道實情?!?
“臨王爺受傷,行刺之人是大內死士。”景逸轉過身看著我,一字一句的吐出這個爆炸性秘密。
“什麼?!”我大駭,驚得從椅子跳起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景逸卻只是看著我,定定的,不再說話。
“怎麼可能?他們是親兄弟??!我不信,我不信,他受傷之後皇上還來看過他,命令太醫(yī)一定要治好他,還送了許多珍稀的傷藥過來?!蔽易街耙莸母觳财疵膿u頭,列舉皇上不可能對思聿動手的理由,心裡卻明白這件事極有可能是真的,事關重大,景逸不會開這樣荒唐的玩笑。
“可是,爲什麼?思聿不是將南軍交出去了嗎?他對皇上已沒有任何威脅,皇上沒有理由要對他動手???”我一臉希翼的看著景逸,希望他能告訴我,這只是他的猜測,並不是真的,景逸卻只是平靜的看著我,眼神憂傷而憐憫。
手慢慢的鬆開,從景逸的胳膊上滑下,大婚當晚思聿攜我潛逃的事一一浮上心頭,還有我無意間聽到的他與蘇復等人的對話,包括那次激烈的爭吵,我一向並不遲鈍,只是在他的保護之下選擇將所有的事交給他去處理,相信他自會處理好,我以爲以思聿的能力,還有他臨王爺的身份,天下間再無他解決不了的事情。
難道思聿真有爭天下的心?可他明明跟我講過,他只是想守得一份安穩(wěn)平和,童夫人不是說過了嗎?世宗駕崩、新皇未立之時,思聿明明有一爭的機會,只是他放棄了,寧願選擇一份安寧的生活,爲何如今又要改變主意?我看到的宇文思聿,雖鋒芒難掩於匣,但大多時候是內斂和沉靜,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他會有那爭天下的心?
“王爺對皇帝的權勢並沒有威脅,王爺雖在朝中積威不少,但自我知道以來,他一直很是內斂,不爭不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皇上怎會對他動手?”
“你怎知他沒有威脅?就我所知,南軍雖已交還皇帝,但實際的控制權仍上王爺手中,軍隊不是一個東西,任由人說送誰就送誰,王爺在南軍滲透這麼多年,軍中上到將軍下到卒士,無一不與王爺同生共死過來,軍人最是忠心沒錯,那也要看他忠於誰。”
“這不大可能,你不瞭解思聿,他並不迷戀權勢,自幼長在那個環(huán)境裡,他深知那個位置的孤寂與涼薄,相比起來,他更加中意普通人相濡以沫的幸福?!蔽铱粗耙莺V定的說,“他答應過我,他不會起那個心,他不可能會騙我?!?
景逸盯著我,“若他有不得不爭的理由呢?”
我失笑,不得不爭?這種事難道還有人被逼著爭的嗎?纔要開口時,景逸又問:“你的戒指是隨身帶著嗎?”
“什麼?”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景逸盯著我的脖子問,“那日你暈倒,我見你脖上掛著一個物件,是不是就是那個戒指?”
“哦,你說這個呀,喏,給你?!蔽一腥?,取下掛上脖子上的戒指遞給景逸,“我怕帶在手上容易丟,所以就弄個了掛繩一直掛在脖子上。”
景逸卻擺擺手,眼睛頗有深意的看著我,“不用取下來,你帶著就好。”
電石光火之間,我突然想起徐琪的那封信,呃?景逸的意思是?不會吧,這麼邪門,難道思聿爭大位的原因竟是因爲這個,皇后的信物?那好辦。
“明日,不,現在我就讓人包好了,給皇后送去,如何?”我無所謂的聳聳肩,取下戒指隨意的放在桌上,雖然這是我從那個世界裡帶來的唯一的物件,但東西畢竟是死物,這個戒指於我不過是一個念想,若它對皇后如此重要,那送給她也無妨。
景逸嘆了口氣,拿過戒指重新戴到我的脖子上,道:“說你聰明,怎麼這會兒反著了相?你才說要將這個送去給皇后,那就是你已經明白了自己爲什麼會來到這裡?我便說得更清楚一些,不是王爺有爭大位的心,是皇帝要搶王爺的王妃,你明白了?”
呃,皇帝上搶王爺的王妃?我?
“怎麼可能?我跟皇帝總共都沒見了幾面,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這太可笑了。”我乾笑一聲,這個笑話太冷了,轉身欲尋椅子坐下,果然連日來的錦衣玉食讓我變嬌貴了,不過站著說了會子話,竟然腰都酸了。
景逸卻不依,扳著我的身子道:“你最好信我。”
“那你也要給我一個理由?。靠偛荒苷f我太過國色天香,皇帝一見鍾情,然後不能自拔,然後不惜天下大亂也要搶到我?這沒有說服力嘛?!?
“我無法跟你解釋,因爲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來時師傅明明白白的告訴我,這是一個死局,天昊註定有一場戰(zhàn)亂,要麼臨王死,要麼皇帝下馬,最終的結果都是你成爲皇后?!?
又道:“初進京我就知道了臨王爺遇刺的事情,我以爲這個局已解,但是你居然救下了他。雖然那個鍾大夫的藥有效,可若是沒有你決議給他換血,臨王爺不可能撐到鍾大夫試出解藥來,且莫說這個解藥原本就是因爲你纔會有。所以,你明白了,你是這個局中唯一的變數。”
被景逸的話搞得驚慌不已,按他的說法思聿不是死定了,就算是這次救下他,可若是他去皇帝死磕,皇帝是誰?胳膊能擰得過大腿?
“那怎麼辦?我們要怎麼阻止這件事發(fā)生?”我捉著景逸的衣袖,慌張的問道。
景逸搖頭,“無解?!?
“無解?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事態(tài)不可控制?你不是說我是這個局裡唯一的變數嗎,對了,你送我回去,若是我不在這裡了,是不是他們兄弟相爭的事兒就不會發(fā)生了?”相比起會要了思聿的命,我那點糾結就不夠瞧了。
景逸無力的垂下手,這件事對於他來說也是十分的棘手:“你要不要回去,不是我能決定的,我也沒有讓你回去的辦法?!?
我失望極了,說了這麼半天,原來他並沒有讓我回去的辦法,那,“你方纔不是說我的到來是上天註定的,你和你師傅早就預見了嗎?那上天有沒有說我什麼時候回去?”
景逸瞟了我一眼,我有些尷尬,不是我病急亂投醫(yī),原本我也不信這些事的好吧,只是你們一個個整得那麼玄乎,看到戒指就知道前因後果,一會兒一個註定什麼的,這身在局中,我不也是沒輒了嘛。
“臨王爺這些天在忙什麼,我相信你也不是全無察覺,我聽大哥講,關於刺殺王爺的人是皇上派來的這件事,他們原本商定的不能讓你知道,以免你慌亂之下做出什麼其它事情來。只是,我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要瞞著你的好,畢竟,我始終覺得,你纔是這個死局裡的變數,且,以你表現出來的智慧與決斷,我相信你會有更好的考慮。王爺快回來了,我也不方便久留,至於要不要讓他知道你已知曉事情的始末,你自己決定就好?!?
說完,景逸擡腳就走,離開前敲敲桌上擺著的一溜兒各式“香皂”,“這些個東西,最好全收起來?!?
戒指墜在胸前,沉甸甸的壓得胸口疼,我仔細的臨摩著上面古老的花紋,原本以爲是奶奶留下來的一個普通戒指,不想內裡卻有這麼多玄而又玄的內容,還有徐琪,她那封信並沒有說得很清楚,這個戒指是奶奶留給我的,在給我之前一直在她老人家手裡,那徐琪呢,她與這個戒指又是什麼關係?她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無力的倒在椅子裡,太多的問題擠在腦子裡,砸得腦仁疼。我本是個普通的女子,沒有禍水的容貌,也沒有禍國的理想,爲什麼會穿到這個空間至今我也沒鬧明白,可我也沒有怨天尤人,只本本分分的生活。我所求也不多,不過一份普通人平淡的生活,我其實很不習慣這種原生態(tài)的生活,可就因爲擔心自己的到來會影響這個時空原本的軌跡,也不敢太多的運用自己所學所知,只謹小慎微的,祈求生活會平靜一點、再安穩(wěn)一點,有錯嗎?怎麼就引起那人的注意了,還弄了個死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