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靜地走著,桑冉猛然意識到,原來一條路在藏匿著心事時行走,竟會這麼長。
奉瑜跟在桑冉身後,兩人各懷心事,而這心事的源頭自然是律言。桑冉不曾一次在想,爲什麼有的人窮其一生,也終究得不到想要的,而有些人明明愧對某些人,卻還是隻能愧對而無法彌補。
每個人就像是一副完整的拼圖,而那些拼圖的痕跡就是每一道傷口,桑冉一直認爲,世上所有的人都無法完整的過完一輩子。縱使一生都風調雨順,可也有無法抹去的傷口。
而他們的一生就已經被揉亂的拼圖,唯有不斷地去尋找下一塊的連接點,這樣才能組成完整的人生。而他們也還在路上,迷路過,彷徨過,甚至偏離了原先的軌道太多。
這一生,最虧欠的人非律言莫屬,縱使是有這樣的認知,她也是不願爲他流淚的。
對桑冉來說,一個人可以感動到落淚,可以幸福到用淚水詮釋,也可以在傷心的時候流下眼淚。卻不能因爲無法給予虧欠的人兒流淚,那不僅是侮辱了他的付出,也是沒有將這個人真正地放在心上。
桑冉是將律言埋藏在心裡的最深處的,數年時光是無法被輕易抹去的。可是終究如此,她還是有些失神地紅了眼眶。
奉瑜這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提醒桑冉其實她們已經繞著別墅走了兩圈了。或許,她們真的要好好談一談。
再一次經過了別墅的門口,奉瑜輕輕扯了下桑冉的風衣袖子,她微微一愣茫然地看向奉瑜。
“你已經走了三圈了。”
微微怔愣,桑冉苦笑地看著奉瑜,道:“我說這條路怎麼會這麼長。”
兩人並沒有走進別墅裡,而是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別墅區大約相隔十米就會放置一張精緻的長椅供人休息,平時也會一直有環衛工人擦拭。
“愛情是什麼?”在坐下後,奉瑜將兩隻手放進上衣的口袋裡,下頜揚起四十五度看著泛著層層月光的天空。
桑冉感慨道:“愛是一場深邃夢境,是迷霧深林,是南北遷徙的轉移。”這句話她不記得是在哪一本書上看到的,當時唸到這樣一句話的時候頗多感慨。
當時的她還不懂愛,但是卻被這字裡行間的話語給深深迷住了。
“當我第一眼看到律言,我在驚歎,這世間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能讓我的目光緊緊跟隨,舉手投足間竟是那樣吸引我的注意力,可我又是那樣的不堪,我怎麼能配得上那樣如同天使一般的男人。
他就站在陽光下,白色的毛衣給他增添了一絲神秘感,與陽光相碰撞的光影就像是爲他製造了一副可以飛翔的翅翼。那時候,我就知道,這一生我都會爲這個人而沉淪。
當我被迫回國,我是無奈的,但又透著慶幸。我以爲我能用繁忙的訓練將他從我的腦海中揮斥掉,我可以讓這個突兀闖進我的夢境,我的腦海,我的內心的男人不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裡。然,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他就像是融進了我的血液
裡,與我一同呼吸著這稀薄的空氣。”
奉瑜從不曾對任何人說過這些話,此刻在她面前的桑冉,不是她弟妹,不是律言深愛的人,而是以著她朋友的身份。她不知道爲什麼會說出她人後最軟弱的一面,可是這些得不到釋放的話,她會崩潰。
一個人如果對愛情已經失去了信心,唯有真正說出來,唯有真正讓最後的一次痛苦埋葬過去。奉瑜知道,這一生她都無法得到律言的眷顧,哪怕是對桑冉淺淺的一笑她也不會得到。
在律言心中,唯有桑冉最重要,就連父母都在桑冉之後。被這樣的一個人愛上,是何其有幸?
可那個人,卻不是她。
他們之中,唯有她一個人在幻想,在奢望,也在守著那一份執念不願忘懷。終於在再一次見面之後,他眼底裡的陌生和警惕是讓她的心都像是被人僅僅揉攥住不斷地蹂躪那般疼痛。
或許,從那一刻開始,她就應該知道,這僅僅是她一個人一廂情願的去喜歡,直到後來漸漸變成了深愛。也最終無法開花結果,他們這一生註定只能無緣,也無法做成朋友。
“你會恨我嗎?”桑冉輕輕地問著,畢竟是她阻礙了她的愛情。
奉瑜苦笑,說道:“我怎麼會恨你,這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與任何人都無關。”
桑冉站起身,輕輕拍了下身上的落葉,伸手拉著奉瑜起身。
“愛情的花不是隻開花一次,縱然會凋謝,但是也有一天會開得茂盛。”奉瑜將手交給桑冉,藉由她的手微微使力站起身後和她並排走在一起。
短靴踢踏著腳下的落葉堆,奉瑜笑道:“我是奉瑜,”是啊,她是奉瑜,一向強勢,從不會因爲一個不平順就自怨自艾。那還是她嗎?
感覺到有人一直在看著她,桑冉敏感地扭頭一看,奉天行正倚在二樓的陽臺上看著她。桑冉淡淡地回了他一個笑容,便拉著奉瑜一起走進了門口。
“夫人。”
“二小姐。”
門口的幾個暗組成員微微躬身衝著桑冉和奉瑜喊道,桑冉一向不喜歡這樣的場面,但還是因爲經歷了太多而習慣了。她微微點頭就與奉瑜一起進了別墅。
剛換好拖鞋,桑冉望了眼玄關上的壁鐘,時針正好指到九點整。
新一正趴在沙發上,一隻手拉著他身後的雅和的領子防止她掉下去,一隻手被雅和含在嘴裡。
在他們的身後,玄武正忍笑不禁地看著新一一臉的黑幕。
看到此景,桑冉挑眉問道:“你們兄妹幹嘛呢?”難道雅和最近的食物變成了新一的手指頭?她怎麼沒有發現?難道真如律言所說她做母親的確太失職了嗎?
“如你所看到的,我在計算你們出去的時間,還有,餵飽你的女兒。”新一有時候不禁在想,他上輩子一定是跟身後的這個小傢伙有仇,至於有什麼恩怨。新一沒力氣去猜,也懶得去想是不是他強把這人娶了當媳婦,還是打斷過她的門牙。
每當兩人獨處的
時候,這小孩總是不斷給他製造麻煩。有時候他心血來潮給小孩念故事哄她睡覺盡一盡兄長的責任,可這小孩不斷地給他弄出各種狀況。
桑冉和奉瑜聽得一頭霧水,她不過就是出去一趟,爲什麼要計算時間?
看出了桑冉的疑問,新一嘆道:“我不經意從落地窗看到你繞著我們的別墅繞了兩圈。”他計算時間不過就是想看看他媽咪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想通,可事實看來,她還是需要別人提點啊!
“啊!”新一突然尖叫,隨即便轉頭怒氣衝衝地瞪了一眼正噗噗吐口水的某個小孩,張了張嘴巴想想這樣有些不對勁,便再一次回過頭瞪著桑冉。
“看你的好女兒!”桑冉有些莫名其妙,她女兒怎麼給他了?
帶著疑問,她問道:“那請問桑先生,我女兒怎麼著給你了。”
新一擺出一副正經的面孔出來,雙手插著腰命令道:“請叫我奉小先生,寡人已不姓桑好多年。”那臉上的得意取代了憤怒,就連手指微微泛疼的事情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桑冉微微瞇起眼睛,詢問道:“你確定?”看來是她最近給他太多空間了,已經讓他不懂得現在在這裡到底是誰更大!
新一臉皮也厚,點頭肯定道:“奉夫人,請問你問你的兒子我,奉小先生有事情嗎?”
“沒什麼事,剛纔不知道是被風吹多了還是怎麼樣,總覺得手有些犯癢。”
某個不怕死的小孩無所謂道:“那你想怎麼樣?”反正他身後有個可以抵擋千軍萬馬的強大後盾,纔不怕他媽咪的鐵拳。
奉瑜看著這兩母子的鬥爭,一時來了興趣,坐到了另一邊的沙發上打算觀戰。
時常見到這樣的陣容的玄武和白虎則是面色坦然,絲毫沒有任何興趣。因爲這樣的戲碼每兩天就會上演一次,當然,最後吃虧的當然是小少爺。
但是小少爺好像並沒有上次的教訓似的,明知道利用雅和小姐牽制夫人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每次還這樣信誓旦旦他會贏。況且難道小少爺不知道,每當夫人處於下風的時候,殿下就會從天而降解救夫人嗎?
玄武覺得,這時候高智商的小少爺,已經失去了平時的判斷。
就像現在。
“我不想怎麼樣,就是想給你鬆鬆骨,可能最近你骨質增生。”
“在你動手之前我想要提醒你一句。”
“說。”桑冉摩拳擦掌正待動手,不耐煩地看著他。
新一跪坐在沙發上,將雅和往他的腿上一放,便道:“你來吧,奉夫人。”那大氣凜然的模樣讓人忍笑不禁,好像是桑冉要喝他血似的悲壯。
“行了。”衆人往後一看,奉天行高大的身影赫然出現在了客廳之上,眼眸裡隱含的警告讓新一吐了吐舌。
奉瑜看這一下就散了場,不禁傻眼,問道:“就這樣?”沒有人回答她,她就看著桑冉不甘不願地走向奉天行,新一也老老實實地坐好了,就連小雅和都靜靜地趴在沙發上不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