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來到世上三個月的桃花瑾三很著急,卻又不能表現出來,怎麼辦呢?於是,在他遣散後院裡那羣鶯鶯燕燕兩個月後,他又幹了一件轟動世人的大事情:從街上搶回來個……女子。
那天,桃花瑾三實在閒的慌,說要到呂豎國京城最大的館子裡打打牙祭,既然是打牙祭,好吃好喝當然不能便宜別人,於是理所應當的,身後只跟了個苦瓜臉老王。
然後,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臨窗望風景,便望到了風景裡、小橋畔,一美麗女子正在那裡哭得梨花帶雨。
那女子真是人才出衆,身姿若弱柳扶風,面容如芙蓉綻放,即使在哭泣時,亦美如仕女圖畫、我見猶憐,招得身旁圍了不小的一圈子人。
美麗的事物誰不喜歡?因此,無論好心的、歹心的,很多人上去尋問或安撫。
桃花瑾三剔著牙,翹著腿,居高臨下望著那女子,然後問苦瓜臉老王,“瓜哥,看那妞怎麼樣?”
苦瓜臉老王正是青春年少,思春時候,自然也欣賞美女,立即回道:“不錯,比您之前收的那位紫霞姑娘還勝上三分。”
“那還等什麼?”桃花瑾三啪的一拍桌子,“趕快給爺槓家去呀。”
苦瓜臉老王猶豫一下,謹慎道:“爺,當街強搶民女……這似乎、大約,不妥吧?”
桃花瑾三撇他一眼,“爺喜歡!”
得,既然爺喜歡,那還怕個啥?
以前,因爲爺喜歡,曾經從京城最火的飄紅館一口氣贖過四位當紅姑娘。
以前,因爲爺喜歡,連皇家書院陪皇子們讀書的呂豎第一才子柳恆蕪都給弄家來過。
現在,既然爺喜歡……
苦瓜臉老王一個縱身縱下二樓,大喝一聲:“閃開!”直直衝進人羣,槓起女子就走。
驚得滿街行人紛紛四散奔逃,稍有膽量者在遠處指指點點……“喲,搶人嘍……又是琮王府的。”
桃花瑾三玉扇綸巾,邁著方步、唱著小曲,跟在苦瓜臉老王身後,打道回了王府。
這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
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子,搶了就搶了,誰讓人家琮王是宮裡那位的親弟弟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帥土之賓莫非王臣,何況是一區區女子。
可是,如今這位女子卻巧了,非一個區區二字能一筆帶過的。
誰家的?
南招王俯新娶的小妾!
新婚那天,桃花瑾三還給人家送過頂厚的一沓禮單,這曾讓他肉疼得一夜沒睡。
小妾雖小,可面子事大。
老婆被搶,是個男人都不能忍不是,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大名鼎鼎、戰攻赫赫的南招王爺。
於是,南招王一怒之下,當天就闖進了皇宮。
於是,桃花瑾三終於如願以償……他終於在夕陽無限好的美麗時分,見著了讓他“朝思幕想”的那個人,以及那個人身旁的另一個人。
這是桃花瑾三第一次給人下跪,想當初,或者想當初的當初,在那樣複雜的情形裡,他都沒彎過他的黃金膝。可如今今非昔比,誰讓自己成了一人之下的小小凡人呢。
急火火被宣進宮來,人的模樣沒來得及看,就被啪的一聲拍案聲給驚住了,然後被身後的老太監一推,跪了下來。
“成何體統,當街搶人,你還真是做的出來。”滿滿的怒氣隨著磁性威嚴的聲音傳下來。
呃……這小子,長大了!桃花瑾三跪在硬邦邦的地上感慨的想。
“臣與瓶兒情投意合,新婚燕爾,卻遭此變故,您讓微臣一七尺男兒,如何在這天地之間立足,皇上一定得給臣作主!”另一個聲音,也滿滿怒氣,忙不喋的在一旁添油加火,就差上來咬上桃花瑾三一口了。
“放心梓虛,朕定會還給你一個公道……月滿你太胡鬧了,事到如今,你說怎麼辦吧?”
桃花瑾三低著頭,摳著手指頭,在那裝老實人,“臣弟錯了,臣弟但憑皇上發落。”
反正人已經搶了……雖然是小銀探得消息,卻是自己的主意。
反正目的也達到了,眼前這人想不見,不也見著了嗎……這事兒,是乾的不太地道,就讓他們罵兩句罵兩句吧。
攤上這樣一個弟弟,上頭那位氣不得、惱不得,只聽他長長嘆口氣道:“趁事態還不算大,你、趕緊把人給我送回去……並鄭重向南招王道歉,憑南招王發落……無論梓虛怎麼罰你,都不許你喊冤,聽到沒有……梓虛你看如何?”
“……到時候,皇上可別心疼就好,”見皇帝把球踢到了自己這兒,南招王也不傻,悶了半天,才恨恨的吐出這句話。
“我不願意,”桃花瑾三猛得擡起頭來急聲叫道……讓這人發落自己,萬一把自己鬮了怎麼辦?萬一一個不留神,把自己送百塔寺當和尚怎麼辦,那自己找木靈珠的大事不就泡湯了嗎?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兒,”上頭那人沉聲斥責。
這時候,桃花瑾三才真正看清高高在上、呂豎國皇帝的模樣——
他,就是齊夜風呀……長眉入鬢、目若寒星,挺直鼻子下淡薄嘴脣,烏黑頭髮用紫玉黃金冠整齊束就,身上內著墨黑五爪龍袍,外罩繡滿金烏的腥紅滾金邊大氅,舉手投足間一派王者氣慨。
只是此時雙目冒火,眉頭緊皺,內中卻又微滲溺愛……看來被自己氣的不輕。
呵,真的是長大了,小人物一下子變成了大人物了……
桃花瑾三忽然有些能體會太白金星看自己時的心情了。
“你什麼態度……朕在和你說話!”啪的又是一聲拍案聲。
桃花瑾三被驚的一激靈,忽的站起來道:“二哥胳膊往外拐,夥著外人欺負自家人。”
“你、你……”坐上那位還沒怎麼著,旁邊那位先急了,手指著桃花瑾三臉都青了,“月滿呀月滿,什麼時候我就成了外人……你帶著那些小哥兒在戰場上胡鬧的時候,當我是外人了嗎?你霸了新科狀元闖了禍跑到我家一躲就一年,你當我是外人了嗎……今天這大殿上也沒有旁人……我就放肆一些把話說清楚……我們是看著你長大的,平日裡你再胡作非爲,作哥哥的們睜一眼閉一眼也就算了……可你忒不知道輕重,如今欺負到我頭上來了,被你搶了老婆,這讓我拿什麼臉走出去呀?你還這個態度……你、你可氣死我了。”
桃花瑾三看著七尺高的大男人爲一個女人又是跺腳又是咬牙切齒的,很不可思議,一個忍不住撲噗笑了,“誰讓你老婆那麼漂亮。”
這一笑,連坐上那位都氣得站起來,揚起手就給他一耳光,啪得一聲,比剛纔拍桌子的聲音還大,一下子就把桃花瑾三打蒙了,半天才緩過神來喃喃道:“你、你打我?”
打完人,那人把手急速的負到身後,微微垂眸道:“梓騏,你,把他給我帶天牢裡先關起來。”
“啊?”桃花瑾三委曲的望向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只有雙十的年紀,一身玄衣,頎身玉立,不驚不慌,正定定地看著自己。
還是那雙眼睛呀!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有些翹,流淌著陽春三月的溫暖,也把桃花瑾三最後的一絲冷靜和沉著融化得破碎不堪。
淚刷的就下來了,桃花瑾三緊走兩步,揪住他的衣角道:“是大……梓騏嗎?”
這是……他的大紅呀。
是他千方百計想要找回去的大紅呀。
才數日不見,竟是對面相見不相識了。
桃花瑾三的心揪得生疼。
以前的大紅,如今的梓騏,自然不知道桃花瑾三心內的萬浪濤天,見他如此反映,眸中竟露出鄙夷之色,不著痕跡的退後兩步,退出桃花瑾三的手掌,才弓身道:“請琮王隨屬下走吧。”
大紅何曾用過這麼疏離而陌生的語氣和自己說話?
這時,桃花瑾三才猛士然醒悟,面前這位,再不是那個原汁原味、待自己親如兄弟的大紅了,而是經過了奈何橋,喝過了孟婆湯,投生到南招王府,與南招王同母同父,號稱呂豎國第一勇士的韓梓騏。
淚又忍不住緩緩下淌,乍眼的很,連高高在上的那個人都以爲是自己打重了,眉目間的悔意隨著桃花瑾三的淚水,越積越多,就差點忍不住走過來安撫慰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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