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芷氣息不定,安慰道:“沒事,會有辦法。”
車窗是雪紗窗,陶芷不敢伸手撩開窗紗,只怕這個輕微的舉動,都能使她們?nèi)f劫不復。
馬車還是顫巍巍的晃動,陶芷吩咐道:“你們靠近一點。從車窗逃出去。”
佩璃和柳淖淳戰(zhàn)戰(zhàn)兢兢靠近陶芷,馬車纔開始穩(wěn)定下來。
窗口是極其大的,陶芷試著爬上,隨著陶芷的攀爬,馬車到向著陸地傾斜,陶芷退出來空隙又被佩璃二人佔據(jù),使一邊懸空的馬車翹了起來,又安全了幾分,陶芷半截身子著地。
眼前出現(xiàn)一雙精緻快鞋,陶芷艱難擡頭,只不過匆匆一見,就猶如墜入千年玄冰,周身似侵透霜雪,冷得發(fā)顫。
餘寧看著,濃墨深瞳,收斂所有芳華,似乎頃刻之間天地爲之變爲夜暮,良久他才冷哼一聲,說道:“三夫人,你的命可真大!”
聽這話的意思來者不善。
在劫難逃,臨死之刻,陶芷倒是鎮(zhèn)定自若:“你還知道我是林府三夫人,你雖然幫襯小叔子莫隱,可到底還是林家奴才。我要是死了,你怎麼向林少頃交代”
餘寧居高臨下藐視陶芷,如同看著卑微螻蟻一樣,冷冷說:“三夫人和奴僕一起掉入懸崖與我何關(guān)好好的廣闊大道不走,偏要走無人問津的小路。”
大道不是被堵了麼轉(zhuǎn)念一想,莫不是那小斯是餘寧派來的
只見餘寧擡手,用劍端輕輕抵在馬車,馬車輕顫,又有徐徐下墜之勢,陶芷身後的兩個丫頭感覺不對,都都爭先恐後的拽著陶芷,欲逃出去。
動靜太大,涯邊碎石抖落,頃刻之間,馬車即將墜入懸崖時。
餘寧笑得璨灼陽春,那種笑容帶著透骨的寒意,不似平時笑得虛假,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看著一個人垂死掙扎,好似是最大的樂趣。
生死之間,一隻手突然握住陶芷,猛然使力將陶芷從馬車中拽出。
身後慼慼慘叫沒入雲(yún)層。
拉她的人,臂力極好,將她一把拉入懷中,來人帶著似笑非笑眸子,像是璀璨的星辰,只見人淪陷,不能自拔,沒由來退卻懌懌不安,一股安心的感覺涌上陶芷心頭,又想到有三人因她而死,又是心頭酸楚。
林莫隱放開陶芷,睜眼說瞎話,揚眉對餘寧說:“倘若你晚到一步,恐怕三夫人就要香消玉殞了。”
陶芷雖然心中的感激,但這話的意思分明是說,馬伕駕馬不周,差點失誤掉下山崖,是餘寧發(fā)現(xiàn),將她救起。
餘寧凝眸聚神,不多聲色,算是默認了。
因爲無端端兩個奴婢和一個馬伕因爲自己的牽連,送了生命,而林莫隱視若無睹,三人性命隻字未提,陶芷怒火攻心又不能發(fā)作,又經(jīng)歷驚心動魄的生死一線,若是忍氣吞聲的茍且偷活,還不如剛剛?cè)チ耍粫r百感交集,竟然昏迷過去。
事隔幾日,林少頃在京都御醫(yī)的照拂下,大有好轉(zhuǎn)。
陶芷則是在驚嚇中惶惶不安,附有悽悽之。
曉色將盡,這樣昏沉沉的天空,烏壓壓的,徒生抑鬱之情,窗外只有蟲鳴喧鬧,紅燭滴淚,搖曳火光透著嫣紅如血的紗窗,印著整個房屋都浮著薄薄硃紅光澤。
這樣沉寂夜色,使陶芷昏沉沉睡去,房中只聽到屋外蟲鳴。
靜謐的房中,忽然有了輕微的輕響,細微的能被蟲鳴淹沒覆蓋。
發(fā)出聲音的來源是雕花鏤空的朱門,門半闔上,只見門外伸出一隻手,潔白如蓮,修長纖細,那隻手推開朱門,穿著金絲雲(yún)錦的靴子,輕步踏入,無聲無息,似連綿細雨,落枝沾葉,潤物細無聲。
那人輾轉(zhuǎn)走進,掀起紗煙似得紅簾,靠近陶芷的錦榻,目光炯炯,如似火焰,鬨然爆發(fā),帶著無盡眷戀,幾乎帶著無邊的癲狂。
陶芷在夢中沉淪,似乎感覺什麼異常,娥眉微蹙,卻在夢中如何也醒不過來。
那人伸手摸著陶芷黑如墨色的髮絲,柔軟如緞,白皙的手指流連忘返,寸寸撫過,與青絲黑髮交錯相連,黑白相間。
手掌心灼灼的的溫度,隔著髮絲,滲透下來,陶芷就好像被燒得赤紅滾燙的銅鐘,密不透風的籠罩包圍,身在牢籠裡,進不來,出不去,她想逃,逃得越遠越好,地面宛若生起沼澤,越是掙扎,越是淪陷的越深,被稠密惡臭的污泥裹住,任自己的身體腐爛發(fā)臭。
那股恐懼由心底咆哮而起,綿綿不盡。
那人似乎感覺到了陶芷的戰(zhàn)慄,手指輕點陶芷玉頸後的穴道——他點了她的睡穴。
陶芷想立即睜開眼睛,卻怎麼也不能睜開,就像是中了魔咒一樣。
那人的聲音萎靡空濛,像是遙遠的天際傳來:“陶芷,陶芷……”
言語癡癡,像是被人蠱惑,沉溺甚久。
他的眼睛溫柔如泉水,汪洋密集,手指輕輕扶上她的臉頰,讓她深深沉下,直到窒息。
陶芷不知這是夢幻,還是虛假,那指尖反覆迤邐之處,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得讓人害怕。
是誰到底是誰
無盡的恐懼,蔓延似海,將陶芷團團桎梏禁錮。
“三夫人……三夫人……”
隨著婉玉一聲又一聲地輕喚,陶芷豁然睜眼,嬌喘微微。
婉玉說:“瞧三夫人的額上細汗,又是中了夢魘吧!”
陶芷勉強笑笑。
那是夢境麼那樣的真。
婉玉見陶芷低眉發(fā)愣,問道:“三夫人這是怎麼了,心不在焉,還總是作噩夢。”
對啊!這夢這幾個月裡也不知作了多少次,次次那般的真切。
陶芷搖頭,說:“沒事。”又轉(zhuǎn)眼看向敞開的窗戶,外頭星光點點,偶有流星搖曳拖尾而去,留下一片稍縱即逝的絢麗,隱沒於黑暗中。
陶芷說:“我想出去走走。”
婉玉臉色一變,卻強顏歡笑,說:“屋子裡是太悶了,奴婢陪三夫人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陶芷說:“我想一個人去。”
婉玉面無血色說:“三夫人,這次可使不得了,林府又添了不少的護院的人,這次要是被抓住,可是要重罰的呀!”
陶芷輕輕嘆息說:“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婉玉看著陶芷,在林府提心吊膽,這幾日長夜驚眠,陶芷越發(fā)的羸弱了,婉玉於心不忍,說:“三夫人,散散心就回來,我還是在這裡等你。”
夜色無邊,陶芷蹀躞小步,盈盈而過,不時,走到百花爭豔的林園中,這裡馥郁濃香繚繞,蝴蝶追尾,相依相隨。
錯落有致的樹木,恍惚之間,讓陶芷回憶似在林間恣意妄爲地奔跑,打獵。
她的步伐,越來越輕快,就像當年在山林間自由自在,裙襬似嬌豔欲滴花朵,綻放多彩。
爹爹,你的打獵的技術(shù)可越來越不如我了……
爹爹,你做得飯還沒有我做得好吃呢
爹爹,我在山上認識了一個男子,他穿著白衣就和雪一樣,白白的……
你們放了我的爹爹,我答應婚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