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爲營、精心佈置棋局,直到自己心意血冷、空虛潰爛,卻不知已經身在局中,淪落爲棋子。
依依柳枝,修枝嫋娜,玉枝蔥青,疑是碧玉鑲嵌長空,又像垂落數重的翠幕少女凝佇,忽而,搖心披離,恍惚是少女曼舞,柔條苒弱,比過楚楚腰肢,半卷半舒青葉旁的柳絮,似美人顰蹙,落下散漫交錯的淚,飛舞連娟,憂鬱得如同柳樹下姱容娟妙的女子。
嚴懷鈺站著柳樹下,看著隨風生姿的柳絮,眉宇之間更是慼慼之色,憂傷落寞總是揮之不去,娥眉不展。
陶芷赫然發現自己就像是做夢一般,夢見自己在婢女晴梓潼身上,她剛剛打掃完落花,就看見夫人站在柳樹下。
她爲什麼總是這麼抑鬱寡歡?晴梓潼不理解,她有家財萬貫的父親,從小錦衣玉食供著,有對她一往情深的丈夫,曾不過一句戲言,他的丈夫就下海找九龍玉玄珠,當時幾乎被海水活活淹死。這樣被寵著,這樣被溺著,爲什麼不開心呢?
葉寂不受控制被晴梓潼的思想左右,梓連串的想法接二連三冒出來。
柳下的人是嚴其天之女嚴懷鈺,其父曾是江湖顯赫一時的豪傑,只可惜突有變故棄武收納武學藏書,其女嚴懷鈺天姿過人,一雙靈空靈空睿眼,擁有過目不忘之領,只要有人打鬥,她便可以記住那人的招式,將招式記錄書寫,幼年跟其父奔走各方,看到過大大小小的高手對決,一一用心記下招式。遠到而來的人,不是求學典籍,便是爲了知道對手的招式,知己知彼加以反擊,所以聲名鵲起,家財萬貫,聽說嚴懷鈺還有個姐姐,只不過夭折早去了。
晴梓潼正在詫異時,嚴懷鈺突然看向她,向她招手,晴梓潼趕緊過去。
陽光柔柔灑在嚴懷鈺的臉上顯得有點蒼白,濃濃倦怠,嚴懷鈺溫和地問她:“我怎麼沒見過你?”
晴梓潼說:“回夫人,奴婢是剛剛到府的。”
嚴懷鈺目光炯炯,看了她好一會兒,晴梓潼都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麼,摸臉去擦。
嚴懷鈺這纔會過神來,揮手讓她下去,這時南坊掌櫃拿著賬本給嚴懷鈺。
嚴懷鈺淡淡看了一眼,沒接,說:“賺了多少錢?”
掌櫃道:“一萬五千四兩。”
“最近百姓流離失所,難民都進城了,把這錢都發了吧。”
掌櫃道了聲“是”就匆匆離去。看來這驚人的舉動已經讓掌櫃是習慣了。
嚴懷鈺看著還沒退下晴梓潼目瞪口呆,看著自己,輕輕一笑:“錢多了,也沒用。”
晴梓潼纔回神尷尬作揖退下。
隔日晴梓潼就聽說嚴其天續絃,她叫左寐,娉娉婷婷,似錦年華同嚴懷鈺只不過大幾歲而已,聽說她身染異香,即便是在她的淑芳閣的門口都芬芳馥郁,盈路而去,縱然她去過的地方,香味三日不化,晴梓潼對這位太夫人愈加好奇,只不過她甚少出門,難睹芳澤。而且又是青樓女子,下人無不是表面上恭敬,私下鄙夷。
透著嫣紅如血的紗窗,印著整個房屋都浮著薄薄硃紅光澤。
嚴其天雖是不惑之年。但棱角分明,紋路細起,也掩蓋不了昨日俊美。
嚴其天對不遠處佇立的嚴懷鈺招招手,冷漠而嚴肅,說:“過來。”
嚴懷鈺走到嚴其天身邊,跪在地上,伏在他的膝上,嚴其天輕輕摸著她的髮髻,溫溫柔柔。
嚴懷鈺突然雙肩顫顫巍巍。
嚴其天面色如常,帶著清冷的口吻問道:“怎麼了?”
嚴懷鈺顫抖越來越強烈,說:“快到了,快到了。”
嚴其天面色突然怒氣衝衝,一把推開嚴懷鈺,呵斥道:“你說什麼?”
嚴懷鈺用手掩面,幾盡癲狂,喃喃自語:“快到了,還有十天……十天。”
嚴其天怒不可遏說:“閉嘴,閉嘴。”
可是嚴懷鈺要是不停的說那一句。嚴其天抽下腰間玉帶,毫不留情揮打過去,嚴懷鈺皮開肉綻,這一鞭已經把她打睡了,可是嚴其天就好像瘋了,一鞭又一鞭揮打而下,嚴懷鈺的衣服都侵出了血,綻開的皮肉上癒合的結疤又添出新的傷口。
嚴懷鈺咬著牙,沒有吭一聲。
只到嚴其天打的累了,看著嚴懷鈺倔強而隱忍的眼神,嚴其天才慢慢走向嚴懷鈺的跟前,他越是靠前嚴懷鈺越是戰慄。
嚴其天摸著嚴懷鈺黑如墨色的髮絲,柔軟如緞。
手掌心灼灼的的溫度,隔著髮絲,滲透下來,嚴懷鈺就好像被燒得赤紅滾燙的銅鐘,密不透風的籠罩包圍,身在牢籠裡,進不來,出不去,她想逃,逃得越遠越好,地面宛若生起沼澤,越是掙扎,越是淪陷的越深,被稠密惡臭的污泥裹住,任自己的身體腐爛發臭。
嚴其天的聲音萎靡空濛,像是遙遠的天際傳來:“你的眼神多麼像她啊!”
他的眼睛溫柔如泉水,汪洋密集,手指輕輕扶上她的臉頰,讓她深深沉下,直到窒息。
無路可退,無路可逃。
當嚴懷鈺出來的時候已經近黃昏了,步子浮空,臉色蒼白,推開房間,燈火搖曳閃爍,她看著自己的丈夫羅伊,兩人相見無語,她像往常一樣,無力癱軟在錦塌上,羅伊拿出藥膏輕輕摸在她的身上,小心翼翼,輕柔至極,可嚴懷鈺在他輕輕觸碰下痛得皺眉。
羅伊沒有停住手中動作:“忍忍就過去了。”
嚴懷鈺疲倦地擋住他的手,說:“羅伊,離開,我們離開這裡吧!”
羅伊有些吃驚道:“什麼?”
嚴懷鈺目光炯炯。
羅伊說道:“離開這裡又能出哪裡?這裡不是很好麼?”
嚴懷鈺莞爾一笑:“和你開玩笑呢!”那笑極其勉強苦澀。
羅伊沒有看見嚴懷鈺面容,而是看著手指停滯在嚴懷鈺皮膚上縱橫交錯的傷口之間的烏痕。
指尖塗藥膏的力度不由加深,疼得鑽心,嚴懷鈺看著面色凝重的羅伊,雙目之中似乎還有看不清的神色,嚴懷鈺問道:“你怎麼了?”
羅伊纔回過神來,搖頭笑了笑:“沒什麼。”
忽然之間劍光一閃,從窗而去的黑衣人,挽起一個劍花刺來。
羅伊手袖中七寸短劍擋住來勢洶洶的黑衣人。
一場廝打難捨難分,黑衣人向窗外逃去,羅伊了出去。
嚴懷鈺忐忑不安的等候,不多時,羅伊回來,說:“動作極快,讓他逃走了,不然我可以殺了他。”
嚴懷鈺疑惑道:“莫不是偷書的?”
羅伊搖了搖頭說:“不像是,倒是像衝著我來的,我不記得我還結下什麼仇人。況且……”
嚴懷鈺看著有些茫然的羅伊,問道:“況且什麼?”
羅伊遲疑不定的回答:“那人劍術很差。因爲行動靈敏所以留得此命。”若是把那人逼入死角那麼可以殺了他。這一次連同嚴懷鈺也錯愕了,說:“那不是自尋死路。而且這裡藏書無不是當年高手的絕學,每年都人打著主意,所以重金請來四大高手護遠,無不是武藝精湛。”
羅伊渡到窗外凝神看向窗外:“若不是那人估計藏技,那麼就是府中的人。”
嚴懷鈺喃喃自語說:“會是誰?”
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左寐諤諤而立在池塘旁,灌灌奪目的眼眸流光溢彩。
晴梓潼依著老夫人的意思,採下片片粉黛嬌紅,放入籃子裡。老夫人一點不老,著實年輕貌美,比起年齡,左寐和晴梓潼一樣大。因爲手腳利索被左寐收貼身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