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茹茹花靨生紅,灼若芙渠鴻波,平時爽朗的她變得靦腆,到看得人忍俊不禁。
可眼下卻沒有笑得出來,除了林少頃凝眉屏息之外,皆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蘇子陌道:“是你救了林少頃。”
蘇茹茹細弱蚊聲說:“什麼”這句話淹沒在衆人稱讚中。
江啓看見林少頃的臉色憔悴,悶不吭聲,江啓知道林少頃性子剛硬,眼下疼得緊也不吭聲,打岔道:“別談論這些了,還是快把少頃送回山下吧!”
陶芷聽到是林少頃的聲音,倉皇失措,沒想到歪打正著道了清汩亭,佩璃等人急得踱步徘徊,見陶芷毫髮無損只是衣服襤褸,心放下來了一半。
柳淖淳亟不可待到陶芷身邊,關切道:“夫人這是去哪裡了,帶了一身的風塵。”說著伸手取下陶芷髮髻上枝葉,又拍了拍陶芷身上的灰塵,那力道不輕不重,衣衫上的塵埃掉下來許多,又看見衣衫掛破,沒有多餘的衣物換,只得叫旁人拿個翠紋織錦羽緞斗篷,給陶芷披上,襯托著陶芷越發婀娜。
不一會兒,來了幾個小斯牽馬而來,陶芷不解,上前去詢問。
小斯看見還有一位夫人,忙不迭地行禮作揖。
陶芷看了看高大健壯的馬,驚訝道:“這不是大爺的馬麼”
小斯似有難言之隱,不知道怎麼做答。
佩璃有心在陶芷面前出頭,怒道:“夫人問話,怎麼不回答敢對夫人不尊敬,家法伺候。”
柳淖淳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佩璃。
而那小斯見狀,嚇得面無血色,林府的家規是仗打實心棗木,一棍子下來摧筋斷骨,那小斯戰戰兢兢說道:“林二爺說這畜生使大爺受傷,要我們收拾了這畜生。”
林少頃受傷,聽得佩璃等人臉色煞白,但陶芷泰然自若,好像絲毫不關心林少頃,也沒仔細詢問,連原本想隱瞞的小斯都感到不可思議。
一匹好好千里良駒,因爲主子受傷而要趕赴黃泉。
陶芷暗自惋惜之間,恍惚間面上的紗巾吹落,落在馬蹄跟前。
小斯一見陶芷面貌,如墜入夢境,如夢似幻,看得有些呆滯,也忘記禮數替陶芷拾起。
陶芷俯身拾起面紗,彷彿聞到酸澀又甜的味道。
陶芷仔細看去,只見馬蹄上有一絲細如髮的微紅,陶芷心中乍雷驚起。
這味道,不是草叢長得“蛇泡兒”麼這是一種野果,鄉下人叫它“蛇泡兒”,小小顆粒簇立成圓,橘紅妖豔,蛇愛吃之食。
若不是馬蹄誤了“蛇泡兒”,才引蛇驚馬,傷了林少頃,可是“蛇泡兒”不是報團生長,這麼濃烈的味道必定踏了許多的“蛇泡兒”。
要是有心所爲,難麼是不是害陶芷墜馬、林少頃受傷是同一人。
暖陽當空,陶芷只覺得周身寒冷,眼前浮起林少頃受傷之地,碎石囤積,若不是幸運,恐怕已有不測了。
委實不得不小心翼翼,卻不可想上次那麼粗心大意了。
陶芷問道:“可有什麼人來過”
佩璃搶聲說:“回大夫人,沒什麼人來過。”
柳淖淳不悅地嗤之以鼻,說:“是你自己不想說,還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佩璃以爲柳淖淳與自己同生爲丫頭,有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沒想到柳淖淳這樣不依不饒,咄咄逼人,佩璃不敢在爭辯,畢竟下人不能在主子面前爭吵。
佩璃眼瞳睜大,似是恍然大悟,臉上帶著連連笑意,歉意又穩而不亂地說道:“讓柳姐姐一提醒,奴婢到想起餘寧少爺來過。”
餘寧到來無非是知道佩璃照顧不周,馬車的錦緞褥子被換成粗布褥子,訓斥幾句,所以有意隱瞞。
陶芷無意過問那些細枝末節,只是警惕問道:“他來做什麼”
佩璃吶吶回答道:“餘寧少爺問夫人您在不在……”
柳淖淳接語道:“奴婢要是沒記錯,餘寧少爺還說那坐褥子是上好絲綢段子,怎麼的換成葛布的。”
佩璃嚇得臉色一百,偷偷瞄了一眼陶芷,嘶啞地說:“奴婢糊塗,弄錯了吧!夫人我這就去換過來。”
那些丫頭想著,陶芷出生鄉野,沒見過幾樣貴重的東西,所以偷龍轉鳳換了不少油水。
陶芷沒吭聲,微蹙眉,又提步向前,繞著馬車仔仔細細看了一個遍,沒什麼問題,再說大道平坦,就算出個什麼岔子,也不會有危險。
陶芷一揚手,說:“收拾收拾,回去吧!”
林少頃受傷,想必他們應該提前回去了,也不用等了。
佩璃愣住,隨後又欣喜若狂,沒想到這主子這麼好糊弄,以後做了她的丫鬟又得撈多少好處,少吃多少苦
柳淖淳不屑地瞧了一眼佩璃。
陶芷上了馬車,開始馬路不平,坑坑窪窪抖動停,後來的路倒是越有越順。
今天的事太多,陶芷身心疲憊不堪,越來越昏昏欲睡,快要沉溺在夢境時,突然馬車停了下來,陶芷也隨著馬車的停頓,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傾,清冷帶甜的風,卷浮起車窗帶著纏綿的花香,撲打在臉上,赫然睡意全無。
陶芷睡眼朦朧睜開眼,伸出手拉來窗簾,問道:“怎麼了”
只見前方騎馬的小斯,下馬,恭敬地向陶芷打了千兒,說:“四夫人,土質疏鬆,山體滑坡,前方的路被堵住了。夫人還是從西南小路走吧!”
陶芷瞧著那小斯眼生,轉念一想府衆人多不勝數,自己沒見過也有可能。
小斯又說道:“夫人,奴才還要通知其他人,可向夫人借幾個人手。”
陶芷一擺手,說:“車伕,佩璃和柳淖淳留下,其他人都去幫忙吧!”
小斯道謝又恭恭敬敬作揖,帶著陶芷給得人,騎馬奔跑而去。
西南路隨可以下山,但畢竟路段陡峭,毗鄰懸崖峭壁,所以人煙稀少,幾乎那路段都荒廢了。
陶芷走了一段冤枉路,又折回行駛,西南路碎石如珠,偏地都是,漫長草木皆生,路不平顛簸得馬車中的人頭暈欲裂。
車身轆轆哄鳴,駕馬的馬伕十分小心,因爲這裡路傾斜略大,若是被馬車的下墜之力帶著,可能會直直帶入深淵裡去。
也不知行了多久,馬車上氣息悶悶,陶芷撩開車窗向外張望,連綿浮雲點綴在蔚藍的天際,蒼穹盡頭浮上一抹洪豔,似微醺朱顏酡紅,泛起一絲羞澀。
同行兩個丫鬟,不敢在馬車中與陶芷同坐,本來在外面,又被陶芷喚回馬車中。
突然馬車傾斜,陶芷措手不及撞在車窗上,佩璃等人驚慌失措問道:“到底怎麼了”
馬車一直保持傾斜的角度,極速前進,前方是個急轉彎,馬伕拉住繮繩,想把馬拉轉頭,已經來不及了,一聲淒厲地尖叫,響徹雲霄,推力使繮繩脫斷,馬伕顛簸向外,馬和馬伕墜入深淵,被空濛雲層吞噬。
馬車向前滑行,側行半搭在懸崖絕壁,搖搖欲墜,馬車中的人都屏氣凝神,佩璃帶著哭腔說道:“夫人這可怎麼辦”說話間馬車微微晃動,彷彿頃刻之間就能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