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三皇子得知有人出宮,立刻封鎖京都,玄德知道左宇和蔡老是故交,必定相告,所以派軍隊搜查蔡老以及交好朋友、同僚、門客。搜尋七日無果,又怕事情敗露,所以留皇帝,諸君做爲要挾。
當時震驚的是蔡老親身女兒蔡悠婉進言三皇子,將他們藏匿之處透露,燒死太子。三皇子稱蔡悠婉大義滅親,加以重用。蔡、林極其家族,牽連三千人卒。
玄昌五年,玄德敗,其餘人或死或逃。
林一目光冷酷,漆黑如毒,說:“蔡悠婉,你沒想到我還活著吧!”
沈瑩瑩驀然回想到那年自己父親跪在她的面前,說:“我們出不了城了,必死無疑,婉兒你聽我的話,進宮把我們藏身之地告訴三皇子,他一掉以輕心你便可串通掌鑾儀衛事大臣協助,燒死侍衛,李代桃僵,救出太子,從德合殿洛水中逃出。”
沈瑩瑩忘記了自己那時何表情,只知道自己眼眸模糊不清。
隨著一句“賣親求榮,不忠不孝。”林一決絕刺向沈瑩瑩,亦如斬斷他對她的傾慕。
沈瑩瑩用手生生握住劍身,鮮血四溢,蜿蜒直下。
生而靈敏,金釵天人。
一顆在堅韌頑固的磐石,日日夜夜受盡風吹雨打,受盡煎熬也會生裂擊潰。一個女人旖旎美夢,就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的期望,既平淡而卑微。
十年的承擔,十年的罵名,即使換了容顏,也改變不了本質。
就這樣無意中死去多好,沈瑩瑩霍然放開,林一微微一愣,劍端抵到沈瑩瑩胸口也不敢向前,手不自覺戰慄。
林一卻突然收劍,消失在暗夜中,他依舊無法殺了她。
沈瑩瑩傷得不輕,整整三天沈瑩瑩昏睡不醒,長顰減翠,瘦綠消紅。
而蘇鈞娶了謝瑤,伉儷情深也隨風而逝。
謝瑤吃了本是送給沈瑩瑩的蓮子羹腹痛難忍,蘇鈞才上門闖入沈瑩瑩的房間,呵斥下所有人:“沈瑩瑩,我叫你不要靠近謝瑤,她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會善罷甘休?!?
沈瑩瑩恍然如夢,也不知道蘇鈞說過什麼,只知道他的怒不可言中突然忍俊不禁,甚至還有悲慼表情,非常的憤怒,只記得自己在迷迷糊糊中說……
“你知道麼,小時候我被狗咬,因爲夫妻說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我就咬了狗,孃親看見我,還問我怎麼滿嘴狗毛。”
“還有一次我離家出走,至於爲什麼?我也忘記了,當時我被偷了東西,又是負氣出走,沒有臉面回家,忍凍捱餓,偷了別家的饅頭,被抓入縣衙,縣衙得知,我是正一品大員的女兒,嚇得屁滾尿流?!?
蘇鈞怎麼也想不到,孤傲冷淡的沈瑩瑩會做出這麼多丟臉的事。
蘇鈞聽到這裡朗聲大笑,隨即蹙眉——正一品大員的女兒?是不是燒得糊塗了。
卻又聽到沈瑩瑩,緊閉雙眼,咳嗽連連,神情痛苦,說:“我只不過是女人,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本К摰臏I珠滾滾滴落。
夢語癡念“我的手……沾了那多鮮血……殺了我吧?!?
那巨大的悲哀,蘇鈞深深看著她。一時手腳亂動,虛空抓浮。
趕緊壓住她的雙手,讓她動彈不得,咫尺之間,長眉連娟,微睇綿藐。絲絲縷縷的馥郁磬香撲鼻,霎那之間,一股暖暖的熱流,湍急洶涌,順著之間,靡靡緩行爬上。
蘇鈞就像觸及滾燙的山芋,像是灼灼夏日。驀然蘇鈞驚恐放開手,看著彼時已經沉沉睡去的沈瑩瑩,莫名其妙生出微妙的感覺,竟然有些狼狽離去。
沈瑩瑩,你不是曹閹狗派來的,多好。
蘇鈞看著沈瑩瑩,赫然想起那一年,炎炎夏日,有渰萋萋,興雨祁祁,驟雨初歇,巍巍葳蕤,零露漙兮,碧色連天上宮闕,飄風弗弗,清涼舒適。
爲了避暑,路過到這偏遠的山間,車路泥濘不堪,顛簸得人頭腦恍惚,也不知道行了多少時辰的路,忽然聽得,婉轉歌喉,猶如鶯啼明叫,聲音悠遠而清脆,林莫隱這纔有了幾分神采,挽起來翠色幕簾,望去。
只見一個婉如清揚的女子,高高挽起褲腿,赤足踏在清水中,腿上佔了黑泥污垢,襯托著腿瑩然如玉,那女子手指滑過水麪,驚起萬條瀲灩,輕輕摘下蓮子,浸沒在水裡,一邊用手洗靜蓮子的污澤,一邊唱著歌謠,巧笑盼兮。
你若是她多好。
蘇鈞望向蒼茫月色,喃喃自語?!澳阍谔焐线€好麼?婉兒?!?
一身韶華荏苒,曇花一現。邂逅相遇,與子偕臧。這一眼,便結了孽緣,此後魂不附體,遙想蓮子佳人,千方百計的打聽她,哪知事與願違,她那麼遠,那麼遠,就好像永遠也找不到,消失滄海海角,不知歸處,多麼可笑?。?
後來真的相遇,日久天長,她突然消失。他苦苦尋找多年。
待到沈瑩瑩傷好,蘇鈞每日於沈瑩瑩相見總要說一句“此一時彼一時?!鄙颥摤搫t羞澀如待字閨中。
下人門衆說紛紜,平日總是夫人氣走夫人,如今夫人怎麼看到蘇主子,就臉紅了?
大雨傾盆,入夜生涼,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地上血流如河,蔓延曲折。
暗夜之中,錚錚然刀劍撞擊的聲音,墨紫衣衫渾身血跡斑斑,身上已經中了七刀。還是與那幫黑衣人廝打。黑衣人一波又一波的人前赴後繼。
她被請出來以後,分外惱怒,其他的侍衛視若無睹,繼續巡查,只有那個不明世故的侍衛,佇立如山,面無表情。
她怒不可遏,說:“好大的膽子,連堂堂小姐也不放在眼裡,你倒是越發會當差了。”
那侍衛說道:“奴才,只不過尊從主上之命行事。”
她仔細地打量了他一遍,少年蒼白的臉上,毫無生氣,突然一聲驚呼:“哎呀!你就是那個從小與畜生同住的少年?!彼蝗幌肫鹚麄円娺^,那時,她只不過是髫年之華,而他始齔,她也同現在一般,偶然見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孩子,冰天雪地裡薄衣跣足,腳裸上戴著厚重的鐵鏈,那時她看過太多停滯的眼神,從沒看過他那麼狠毒的眼神,嚇得她逃跑,她以爲他活不下去了,卻沒想到這少年能撐到這麼久,從形同畜生到護院侍衛——這之中經歷了多少的艱辛與痛苦。
侍衛的眼眸烏黑像是稠密不化的墨汁,聽得這般侮辱的話語,只不過眼角不自覺顫了顫,極其平靜地說:“小姐請回?!?
沈瑩瑩眼波一轉,瀲灩流動,轉怒爲笑:“你叫什麼?”
侍衛不卑不亢地回答:“蘇均?!?
沈瑩瑩嫣然無方:“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把給你好處?!闭f著,從腰間取下一塊玉牌,拿在手中晃了晃。
有了這個玉牌,他可以去任何地方,也會被別人尊重。
沈瑩瑩明顯看見蘇均黯淡無光的眼眸,閃了閃,思忖半響,說:“小姐,奴才只不過是個侍衛,堂而皇之地拿了這玉牌,怕被人抓起來?!?
沈瑩瑩說:“你倒是想得周到,你可向別人說是我的近身侍衛。”,蕭語語欲言又止,又道:“只給你用半個月?!?
於是那天,沈瑩瑩如願以償,偷偷的逃出天辰閣,在煙花爆竹的繁華之市,偷偷看到未來夫君公子逸,既見君子,云何不樂?也就是那日,無法忘卻,德音孔膠。
莫翟看著蘇均,憑欄凝重,蘇均緩緩說道:“公子逸那邊有動靜麼?”
莫翟恭敬回答:“主上,還沒有,那邊如同往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