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一個黎明。
全國各地都在關注著近日的一個重大新聞,一個關乎國家安危的大災難。
當樸錦溪接到美國華盛頓中心醫院的電話時,她不知道她應該感到欣慰還是不安。她在中國最要好的一個朋友,今天終於有音訊了。
樸錦溪推開病房門,房間裡安靜得只剩下突兀的儀器聲和門發出的“吱啞”聲。
林麓安靜地蜷縮在純白色的被褥裡,臉被垂下的頭髮擋了一大半,額頭上還纏著紗布,整個人已經變得瘦弱得不像話。
午後的陽光明明正好,窗簾卻被人拉上了,房間有些昏暗,只有點點光暈打在牆壁上,樸錦溪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拉開窗簾,讓如瀑的日光盡情揮灑進來。
樸錦溪坐在窗邊,觀察著林麓的睡顏,安靜得猶如一隻小貓,眉頭輕輕舒展開來,時不時抿一抿嘴巴。
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經受過那樣可怕的災難的一個人。
突然,病房的門被一個護士輕輕推開,她的表情似乎有些遺憾。
“Hello.(你好。)”出於禮貌,樸錦溪習慣性的打招呼。
“Hello, this is the patient's family. The patient woke up on the way to a walk abroad, because the mood was out of control, leading to a car accident, her body with multiple bruises, especially the brain suffered a serious impact, so … may lead to selective amnesia. Then, you'll come and go through the hospital formalities for a while.(您好,您就是這位病人的家屬了吧,這位病人在**保送出國的途中醒來過,由於情緒有些失控,而導致發生了一場車禍,她的身上有多處挫傷,尤其是腦部受到了嚴重的撞擊,所以……可能會導致選擇性失憶癥狀況。那麼,您一會兒過來辦理住院手續吧。)”護士的表情十分遺憾,她聳聳肩,解釋完後轉身準備離開。
“Thank you.(謝謝你。)”樸錦溪明瞭的點點頭,目送護士離開。
倏忽地,林麓睜開了雙眼,蹭起來,眨眨眼睛,偏著頭用明亮的眸子打量著樸錦溪。
“你醒了?”
樸錦溪微笑著問林麓。
“嗯……”林麓扭過頭,好像在使勁回憶著什麼,“不過……錦溪姐,我怎麼會在這兒?你是回國來看我了嗎?”
樸錦溪一驚,原來護士說得沒錯,林麓真的忘記了災難發生之後的事情!
“不不,小麓,你現在在美國華盛頓的一家醫院裡,你被中國**保送出國纔來到這裡的。”樸錦溪搖搖頭,握住林麓的雙手,“小麓,你真的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嗎?”
林麓好像被樸錦溪的反應嚇到了,抽回手把自己蜷縮在一起,不停地後退著。
“保送出國?錦溪姐你在說些什麼啊?!”林麓抿了抿乾枯的嘴脣,有些不明所以,“我記得昨晚錦溪姐你邀請我喝酒,然後我喝多了,再然後……我好像在街邊就睡著了……”
“……小麓啊,那是好幾個禮拜前的事了。”樸錦溪嘆了口氣,語氣柔和的說,“好了好了,小麓,你先休息會兒,我去給你辦理住院手續。”
林麓呆呆地看著樸錦溪走出病房,自己一個人閉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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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還可以恢復記憶嗎?”
樸錦溪剛出病房就遇見了之前的那個護士,得知護士會說中文,她便拉住護士小心翼翼地問著,生怕從護士口中聽到不好的答案。
“可以是可以,不過既然是選擇性失憶,那就要看她內心深處願不願意恢復了。”
護士的口音有些怪,不過樸錦溪還是聽得懂。
樸錦溪望了望房間裡的林麓,此時她正盤坐在牀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如既往的恬靜。
“既然已經失憶了,最好就不要再想起來了。”
“那樣的噩夢,又有誰能經受得起呢?”
護士深深嘆了一口氣。
“是啊,她是中國城市裡僅存的一批倖存者之一,一般經受了那樣災難的人,一輩子都會有心理上的問題,做一輩子的噩夢,倒還不如失憶,忘記這一切,灑灑脫脫,徹徹底底。”樸錦溪無奈的點點頭。
“啊,對了。”臨走時護士又急忙轉過身來提醒,“如果這位病人還記得某些人的名字,那麼便隨她去吧。不要妄圖去阻止她回憶,不然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樸錦溪輕眨著眼,微微笑了笑。
“好。”
我的小麓,不知道你還記得誰?
如果還記得,那麼這個人一定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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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錦溪辦理好住院手續,就直接回到了病房。
纔剛剛打開病房的門,林麓就有些歡歡喜喜的坐在牀上笑著說:“錦溪姐,錦溪姐……”
“怎麼了?”
樸錦溪也以笑容面對。
“問你一個問題哦,金志訓是誰啊?”林麓的聲音似乎有些期盼。
聽到林麓的話,樸錦溪的眼淚就這麼順著臉頰滑下來了。她偷偷用袖子使勁抹了抹。
其實,早在醫院打來電話之前,樸錦溪就接到了中國**保送兵的電話,說有一個叫金志訓的男人因爲被喪屍感染,所以被槍決了。死在一個大雨天。那個男人,貌似是林麓的愛人。
“小麓啊,我跟你說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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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其實關於金志訓死亡的這件事,樸錦溪一直在思索該怎麼跟林麓解釋,畢竟林麓已經完全忘記了金志訓。
“那個……金志訓是你在災難當中認識的一個朋友。”樸錦溪尷尬地笑笑,無奈自己只能這麼解釋。
“啊……是這樣的嗎?不知道爲什麼,我只能想起金志訓這個名字,每每想到,心裡總有些難受。”林麓有些難過地垂下眸子。
“算了算了,既然已經忘記了,就隨他去吧。”樸錦溪的聲音淡淡的,“他會希望你好的。”
因爲,他是你的愛人。
所以,他寧可自己死去,也要護全你。
所以,他希望你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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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逐漸已經到了林麓出院的日子。
無奈林麓現在沒有可去之處,所以只能暫時住在樸錦溪的家裡。
那天林麓第一次來到樸錦溪在美國的家,剛剛想要好好參觀一番,卻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下著的雨,卻愣了神。
小麓啊,你知道嗎,你現在的生活,都是那個金志訓用命換來的。
他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大雨天。
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樸錦溪不知道爲什麼也有些難過,她急忙走上前拉上窗簾,催促著林麓趕緊洗澡上牀睡覺。
此刻樸錦溪已經睡下了,林麓卻半夜三更的打開客廳燈,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這繁華的夜景。
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漫天星辰籠罩在城市上空。
看著那片雨天,每到這一刻,林麓的心中都會充滿了哀傷,想哭,卻不明所以。
或許在失憶前,金志訓對自己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吧。
那場災難或許都已經結束了吧。
清醒,歸零,一切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