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害怕嗎?還有六百米左右,走過去就是軍隊區域了。”金志訓難得露出了一絲沉重的笑容。
“害怕嗎……在這樣的世界裡,哪有我們害怕的權利?眼下只要活下來,就是老天對我們最好的獎勵的了。”林麓苦笑,隨即撓撓頭,吐了吐舌頭,“走吧,成敗就此一舉。”
活下來,就是最好的獎勵嗎?
金志訓的眼眸閃了閃。
進了軍隊區域,一路上除了有忽遠忽近的烏鴉的啼叫聲,什麼也沒有看見。
兩人既疑惑,但也暗自鬆了口氣。
走了大概二十幾分鍾後,那個修建在軍隊區域後邊的出城站終於出現在了兩人眼前,他們驚喜地望向對方,表情無一不是喜悅。
“快了!出了軍隊就是出城站!”林麓大呼著,笑得著實好看。
但金志訓心中卻有說不盡的疑惑,那麼多來參軍的軍人,怎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呢?
一想到這裡,金志訓立馬感覺到事情的不妙,他急急忙忙把林麓帶進自己懷中,雙脣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你怎麼了?”
林麓只沉溺於眼前的勝利,而忽略了勝利背後的危機。
出城站按理來說是受到**保護的,如今大門卻不僅沒有上鎖,半掩著,而且上面還有著絲絲血跡。
不妙,實在不妙。
“情況不太妙。”金志訓說著便朝軍隊區域的四周望去,除了有幾輛大型的坦克孤零零地擺置在那兒,就是那空蕩蕩的練兵操場迴響著的滋滋啦啦的聲音。
“跟緊我,不要大意。”說著金志訓便跨出第一步,緩緩退出軍隊區域。
聽了金志訓這麼一說,林麓也警惕地環顧著四周,突然看見旁邊一輛坦克後面有一個女人歪著頭瞪著空洞的眼睛,彷彿正在注視著她,嚇得驚叫著往後退了一大步。
金志訓立馬把林麓拉到自己身後,握緊了手中的***。
“怎麼了?”
“她……她……”興許是林麓被嚇糊塗了,扯了半天腔也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救,救救我……”女人顫顫巍巍地一步一步走進金志訓和林麓,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你被感染了?”見女人還有些意識,金志訓皺著眉頭問。
“……”女人似乎有些難言隱語,抿抿脣只是求救,“帶我一起走吧,快,它們要來了……”
“什麼?”金志訓擰眉思考了一會兒,才明白了女人話中的意義。
所謂它們,是指喪屍。
原來他們,已經完全踏入了狼穴。
果不其然,當女人斷斷續續地還想說什麼的時候,一羣喪屍們扭動著脖子,四面八方的從軍隊各棟大樓裡涌了出來,它們張開血盆大口,空洞的濁白色眸子在血紅天空的映照下也依舊沒有半分色彩。
“求求你們,帶我一起走吧。”女人看準時機,一把逮住林麓,乞求地說。
奈何林麓是個軟心腸,沒有反對。
原本想要撇開女人的金志訓在看到四面八方涌過來的喪屍時,暗自咒罵一聲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好帶著林麓和那個女人一起往出城站逃了去。
“快朝出城站的大門那裡跑!”金志訓聲嘶力竭地一聲吼,林麓心中那點點的希望也就此完全破滅,不留餘地。她拉著女人,拼了命地跑,風呼嘯著吹過耳邊,夾雜著喪屍的低吼聲,刺激著她的耳膜。
剛跑到大門口,三人又不得不停了下來,被圍困在中間,不知所措。
大門的另一邊,十幾個不知道從哪裡殺出來的穿著軍裝的喪屍,想必這就是**派來保護出城站的官兵,他們從前作爲一支訓練有素的部隊,力量絕對非同一般。
“完了完了,對不起,金志訓……是我把你拉下水的……”林麓緊閉著雙眼,肆虐地哭著,等待著死亡帶給她的宣判書。
“怎麼會這樣……”金志訓呆愣愣地望著地面,眼神有些空洞。
一秒,兩秒,三秒……
突然,一直沒說話的女人指著一個方向,低低地說:“你們別急,出城站旁邊有個側門,現在開著,我們趁著現在快溜!”
兩人驚奇地望向女人手指的方向,果然,在正門的左邊十二米處有一個四米高,半米寬的側門。
“那道側門與正門不相通,只要我們進去了以後把門鎖上,喪屍們就不容易追上來了。”
金志訓立即拉住林麓的手,林麓拉起了女人的手,他們瘋狂地朝著那邊狂奔過去。
喪屍如潮水般涌了過來,從高空看,簡直就是密密麻麻地一大片,就如同搬家的螞蟻一般,哦不,甚至可以說是人體的細胞,數也數不盡。
“快進來!”林麓靈巧地跑進了側門內,女人緊跟在後面,金志訓跑在最後掩護。
金志訓是最後一個進去的,喪屍和他的距離幾乎是伸手就能抓到,他的腳被一隻喪屍緊緊抓住,幾隻血淋淋的充滿膿包的手臂同時抓住他。
“混蛋!”金志訓飛快地舞著***朝著那些手砍過去過去,無奈砸掉一隻另一隻又會立馬抓上來,似乎永遠也打不完。
“金志訓!這個門只有半米寬,你用刀撐著地面,大步跨過來就好了!”林麓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兒,她大聲提醒。
“林麓,你聽我說。”金志訓擡頭,眼裡是以前從未有過的那般嚴肅:“你帶著那個女人往外不停地跑,千萬不要回頭,也不要再回來。”
“金志訓!”林麓有些憤怒地說,“要死一起死,你逞什麼能啊!快點撐著刀跨過來!”
“我會活著的,你放心。”金志訓笑了笑,“我不會讓它們這些怪物碰你一下的,快走吧,不要回頭,一直走下去,我會趕過來的。”
“金志訓……”女人與金志訓交換了一下眼神,拖著林麓一步一步遠離他,林麓只是傻住了,有眼淚在一滴一滴往下落,“搞什麼啊,金志訓你瘋了嗎……”
金志訓看了林麓一眼,掏出刀子轉身刺向那些手臂,一刀接著一刀,血液濺了他一臉。
林麓,相信我,我會活著再來見你的。
金志訓滿眼都是留戀,他一刀一刀地刺在喪屍的身上,不知疲倦。
“我不會死的,一定不會。”
陽光有些暗下去,果然如金志訓所說,天一會兒就會涼下來。
“我不會死的,一定不會。”
金志訓傻傻地重複著這句話,一刀又一刀,一句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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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許就是所謂的高速公路吧,破破爛爛的車裡停了一路,所幸路況還比較通暢,女人拉著林麓,朝著高速公路延伸的方向頭也不回頭地往前跑著。
女人不停地喘著氣,任由大風呼呼地從她耳邊吹過,她聽見林麓撕心裂肺的哭聲,聽見風聲……好像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個說雜家。
林麓還是回頭了,帶著不捨,帶著對金志訓心中那最初的,永恆的感情。
雖然她不懂那是什麼感情。
只是心很痛,像是缺少了什麼東西一樣。
她記得自己剛和金志訓碰面時,他好像正在百無聊賴地撞商店的門,她氣得只想揍他幾拳……
可現在有氣也撒不出來了。
“我聽見那個人叫你林麓?”冷不丁地,女人開口了。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丟下你的……”林麓默認般沒有回答,低下頭,第一次那麼窘迫地搓著手指道歉,眼眶中已經含了些許淚水。
“看樣子,那個人好像很喜歡你啊……”見林麓不回答,女人自顧自地說,“他一定捨不得留你一個人吧,他說過會活著再來找你的啊。不要那麼悲觀啊……”
“……”過了好一會兒,林麓停下了腳步,冷靜下來問女人,“那時候,你一個人怎麼會出現在軍隊?”
“我本來在外城,聽說了喪屍的事趕過來探望我弟弟的。”說到這裡,女人有些難過,“我叫蘇絮繇,我弟弟是軍隊的一個少校,今天我來探望他,卻見那裡一個人都沒有,我有些害怕,就一直躲在坦克後邊,直到你們來……”
蘇絮繇(@素繇_素熙友情飾演)隨即勉強地笑了笑:“不過我始終相信我弟弟還活著,死要見喪屍,活要見人嘛……”
林麓有些同情地看著蘇絮繇,卻發現她緊鎖著眉頭,額角流著虛汗,不住地顫抖著,輕輕搖晃著腦袋。林麓伸出手,在她額頭上探了探。
“好燙!”
“看來是發燒了。”
林麓不安地搓動著手指,然後無意間瞟到自己手上的外套,立馬裹在了蘇絮繇的身上。
“走,我們找一輛車開到莽城去。”林麓扶著蘇絮繇,問,“繇子,你認真回答我,你有沒有被感染?”
蘇絮繇還沒有適應林麓的稱呼,愣了好一會纔回答:“我,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我到軍隊軍隊區域的時候被一塊尖木板劃了一下,那上邊兒原本就沾著點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喪屍的血……”
林麓聽了,嘆了口氣:“算了,不管你有沒有被感染,你爲我和金志訓指了一條逃生之路,算我報答你的,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林麓從揹包中翻出紗布,拿出一小瓶礦泉水,然後毫不猶豫地倒了一大半水到紗布上,裹成一個方形貼在蘇絮繇的額頭上爲她降溫。然後挑了一輛還算乾淨的車子,將蘇絮繇平躺著安置在後座,自己坐進駕駛座,打火,啓程。
蘇絮繇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對林麓說:“阿麓,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隨你。”林麓撇撇嘴,扔一袋感冒藥給她,“吶,沒有多餘的水來給你泡,所以只有你自己撕開幹嚼。”
“沒關係。”蘇絮繇笑笑,表示無所謂。
天氣一下子就涼了下來,連林麓也有些被冷風掛得發顫,她從後視鏡裡望了望蘇絮繇,她已經睡著了。
林麓揉了揉疼得發腫的雙眼,將車停在了一處隱秘的石牆後邊兒,想著這麼空曠的公路多半也沒幾隻喪屍,便也粗略的檢查了一下四周便沉沉睡去。
因爲之前耗費精神力太多,林麓一下子就睡到了半晚,慘淡的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顯得夜色蒼涼,夜裡的溫度絲毫不饒人,林麓是禁不住冷風折磨的,她的手也被凍的烏青。
遠處傳來忽遠忽近的喪屍低吼,詭異得可怕。
林麓一下子就被驚醒了,撓撓頭,看到蘇絮繇潛意識害怕得懷抱雙膝,縮成了一團,還說著夢話:
“拜……拜託,你一定要活著……”
是夢見她弟弟了吧。
林麓聳聳肩笑了一下,也沒有叫醒蘇絮繇,又啓動車子,繼續行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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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繇子……繇子……”
迷迷糊糊,好像有人在叫她。蘇絮繇緩緩睜開眼睛,發現林麓正拍著她的臉。
“居然這麼能睡,這都第二天天亮啦……”林麓搖搖頭,遞給蘇絮繇一塊麪包和一瓶水,“麪包必須吃完,你是病人,不能餓著,水可以省著喝,快點吃吧,一會兒開車再行駛個十幾分鍾就到達莽城了。”
“莽城?”一向住在外城的蘇絮繇有些懵。
“之前我和人約好了要一起去莽城的,後來我和他們走散了,我就遇到了金志訓,我想著他們應該在莽城等我,所以就這樣計劃啦。金志訓之所以會冒險陪我一起闖軍隊區域,就是爲了給我爭取時間。”林麓似乎提到金志訓就有抑制不住的悲傷,她吸吸鼻子,儘量不讓自己哭出來。
“阿麓,你也別難過了。”蘇絮繇安慰林麓,她把外套扯下來,伸了個懶腰,忍著自己身體的不適,將外套一下子搭在了林麓身上,額頭上的紗布順勢掉了下來,她伸手摸了摸,還有冰冷的觸感,“你看你,手都凍青了,晚上的時候一點很冷吧。”
林麓看著蘇絮繇微皺著眉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這早上不是又出著太陽嘛。”
“可是……”蘇絮繇嘟著嘴想辯駁。
“好啦,”林麓把衣服重新蓋在蘇絮繇身上,“看你那樣子,燒恐怕還沒退玩,如果你被感染了的話,在發燒期間多半也不會病變……你好好養身子,別一下子把自己弄病變了,一口把我咬死。”
“知道了。”蘇絮繇乖乖地點頭。
“你要不再休息會兒?”林麓看了看手上的腕錶,“現在才七點,我們只有最後幾公里了。”
“不用了,現在就走吧。”蘇絮繇搖頭。
林麓答應著,收拾好包裡的食物,卡車繼續行駛。
路上,林麓問:“昨晚你夢到你弟弟了吧。”
蘇絮繇的眼睛亮了起來,隨後又暗淡了下去。
“嗯……我夢到他爲了救一個隊友而犧牲了……”
“你相信那是真的嗎?”林麓愣了一愣,又問。
想起那個夢,蘇絮繇的眼眶中又再次積滿了淚水,她使勁兒搖頭:
“我當然不信!他一定活著。阿麓,金志訓他也一定還活著!”
被幾百只喪屍包圍,甚至更多,他還會活著嗎……
林麓的心跳有些快,她沒有說話。
兩人霎時陷入了沉默。
“對了,阿麓。”突然,蘇絮繇從衣服口袋包裡掏出一個項鍊,遞給林麓,“我畢竟已經變成這樣了,能不能活著見弟弟也說不清楚了。如果我死了,阿麓你就替我保管這個項鍊吧。這個是我弟弟送給我的,我不想在我死的時候讓它沾滿鮮血。”
“你這個傻丫頭啊。”
林麓接過項鍊,戴在了自己脖子上,嘟囔著:“你幹嘛這樣咒自己死啊……”
“命運就是這樣,躲不掉的。倒不如早些接受現實。”蘇絮繇見林麓接過了項鍊,傻傻地笑著,就像一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一定要保管好哦,它代表著我弟弟,還有我。說不定以後我死了,你就靠這個懷念我了。”
蘇絮繇的聲音聽起來輕鬆,實際上有些沉重。
“你這麼一說,我可捨不得你死了啊!”林麓笑了笑,知道蘇絮繇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今天的天空很奇怪,總是灰濛濛的,讓人看了心情很低落。
林麓聲音有些沙啞起來:
“無論怎樣,我都祝福你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