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他們另置了房子,一起搬到古街去了。那裡離佳瑤的學校近。之前的房子依舊讓原來的幾個人照看著,這邊除了蓮姨外,又新請了幾個傭人。新家落成,就開始了新生活。
像這樣組建起來的家庭,很難一下子就真正融洽,總免不了有這樣那樣的問題。這跟貧富基本無關。不論怎樣,總要經(jīng)過一段甚至是一輩子的摩擦與磨合。喬家也不能倖免。問題還是出在孩子身上。
其實佳瑤原本對於喬遠之再婚就不是百分之百樂意。本來也是,對於孩子來說,真正的父母永遠只有那兩個。但後來因爲種種原因,她還是同意了。搬家後不久,加恩升學了,喬遠之便把她的姓改過來了,從此加恩不叫陳加恩,而叫喬加恩了。
喬遠之笑著叫兩人的名字,“喬佳瑤,喬加恩。”聽起來就好像兩人原本便是姐妹似的。後來乾脆叫她們大喬小喬了。佳瑤已是明事理的年紀了,不可能不清楚他父親的意思,也就默認了這種叫法。她儘量讓她父親和沐青不難做,因此對加恩也十分遷就。
她盡力爲新家的和諧做著努力,那加恩呢,卻好像完全不管這種事。有時候佳瑤不由想,也許是她太遷就了,以至於讓加恩漸漸得寸進尺起來。
起初加恩還好像開不了口叫喬遠之爸爸,佳瑤還帶笑鼓勵過她:“不要害羞。”改姓的那一天,她開口叫了一句爸爸。自這一聲後,一切就自然而然起來。喬遠之和沐青都默契的沒有再生的打算,因此便把加恩看作上天賜予的小女兒。加恩把小女兒的“職責”詮釋的非常非常到位。
佳瑤因爲住校的緣故,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一次。她很快發(fā)現(xiàn),在她不在的日子裡,看不見的地方,加恩跟她爸爸迅速的親密起來。早上上學出門的時候,加恩明明已經(jīng)揮手說過再見了,卻一會兒又跑回來對喬遠之說:“爸爸,你送我到門口吧。”喬遠之就放下報紙,無可奈何卻順從的把加恩送到大門口。
到了門口,又俯下身幫加恩整理下衣服,有時還親親她的額頭,她才離開。放學回來,加恩第一句話便是問:“爸爸回來了嗎?”如果得到肯定答覆,就馬上扔下書包,跑到書房去找他。佳瑤回家的日子,加恩更是跟喬遠之幾乎寸步不離,總跟在他身邊,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盯著他們,弄的他們父女兩個幾乎沒什麼私人空間好好說點話。
而更讓佳瑤不安的是她爸爸的態(tài)度。喬遠之對加恩有一種特別的憐愛。這種憐愛,導致出一定程度的縱容。休息日的時候,加恩喜歡賴牀,喬遠之爲了等她,居然把全家人的早餐時間都推延了。他從外出差回來,她和加恩一起出來迎接他,加恩搶先一步撲上去,他便一把抱起她旋轉,逗的加恩咯咯笑。等跟加恩親密夠了,纔會擁抱她。她好不容易從學校回來住幾天,若是她一個人在客廳裡,喬遠之來了,她是希望他馬上過來陪她坐一會兒,說說話,但往往他第一句卻是:“小喬呢?”
不是說喬遠之不再關心她了。她沒有懷疑過他對自己的愛。但如今多了個加恩,怎麼看,好像她都失去唯一的地位了,那份父愛就好像打了折扣似的。
偏偏那加恩也敏感察覺到這一點,更加變本加厲起來。不,分明是有預謀,看她對別人多冷淡,唯獨對喬遠之一個人熱乎,永遠用小女兒的嬌憨姿態(tài)對著他,一步步贏得他的歡心。這還不夠,還要向她挑釁。
有一次喬遠之從別處得到一副特別的字帖,放在桌子上,兩人都看見了。佳瑤自然以爲是給她的,加恩卻把眼疾手快直接把它收入囊中,兩人誰都不大服氣,喬遠之回來後一問,卻笑著說那是給加恩的,加恩的字太糟糕該練練,佳瑤用不上。表面上是誇佳瑤,但那字帖到底還是給加恩得了去。後來類似的情況時有發(fā)生,有時甚至是加恩故意製造這樣的境況,有意無意讓喬遠之做出選擇。佳瑤那時還不能夠理解那不過是人性中及其可憐的一面,沒有吃過糖的人一旦嚐到了甜頭,就會忍不住想要更多更多。她只覺得很憋屈,越來越無法不生氣。
她是做好分享的準備的,可對方卻分明意欲獨自霸佔了去。人類對於自己所得的愛都有一種本能上的捍衛(wèi)。儘管佳瑤比加恩大上一些,儘管沐青對她呵護備至,但在這種事上,她沒有辦法做到一昧忍讓。漸漸的,兩人之間開始針鋒相對起來。
喬遠之和沐青畢竟大半的精力都在公司上,不可能時時關注女兒們的一舉一動。而佳瑤和加恩之間的這種矛盾本身也帶著一種微妙的陰暗性,彼此暗暗的較勁。佳瑤哪裡是加恩的對手呢,十次裡要輸?shù)羝甙舜巍C棵慷家獨獾难劭舭l(fā)紅。
她這個樣子被蓮姨瞧見了,就不由心疼。蓮姨從佳瑤出生起看著她長大,自然是偏心她的,那時可以說完全站在她那一邊。她不好直接加以干涉,但有幾次看到佳瑤氣的狠了,就忍不住憤憤不平,“統(tǒng)不過是個外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居然跟親生的爭起來。”又說:“說到底你纔是你爸爸的親生女兒,還怕她不成。”這種言語上的衛(wèi)護更具有刺激性。有一回不知是爲了什麼,總之兩人又槓起來了,佳瑤看到加恩那得意的樣子,就脫口道:“隨便你怎麼弄,都改變不了他是我親爸爸的事實。你永遠成不了他真正的女兒。”
加恩二話不說,就跟她打起來了。
喬遠之回來瞭解了詳情後,就把幾個人叫道書房裡。他在家裡一貫和藹如春風,那一日卻用在外面辦公的面孔來示人。他對蓮姨說:“你在這個家許多年,我很感謝。也希望你以後能繼續(xù)陪在佳瑤身邊,給她關愛。不過有些話我不希望再聽見,也請你代我轉告其他人:現(xiàn)在我喬遠之有兩個女兒,他們既認佳瑤是大小姐,就也要記住加恩是二小姐,不得妄議。如有人不能做到這一點,只好請她另謀高就了。”他一臉嚴峻,蓮姨不敢反駁,只好說是。
等蓮姨走後,他又轉向兩個女兒,問道,“剛剛的話都聽見了?”兩人都點點頭,他又徐徐說道:“既進了一家門,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可以爭執(zhí)打鬧,但不能真的生分。你們這一生便是對方家人,榮華同享,患難與共,以後無論遇到什麼,都要守護彼此,以及共同守護這個家。唯有這樣,纔是我喬遠之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