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行駛在茫茫原始森林中,三個孩子都擠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一臉興奮的看著窗外的大片大片的綠色。
長白山之豐饒,十個阿魯科爾沁也比不上!
“爸爸什麼時候能到啊,我都想老太太了!”小不點嘰嘰喳喳,劉衛(wèi)東咳嗽一聲,“安靜!”
“略略略!”小正傑促狹的捏捏妹妹,換來妹妹兩記小拳頭。
車隊拉著第一批五十噸高粱,浩浩蕩蕩進了長白山,等到了鬍子溝後,劉衛(wèi)東吩咐李奎勇他們開上自己那輛大卡車,繼續(xù)往這裡運糧食。
劉司機要在長白山幹一票大的!
邢家一家人都出來迎接貴客,小不點看到老太太,一路瘋跑過去,一把抱住老太太的大腿,“太奶奶,真好又看到您了,好開心啊!”
“這孩子真會來事!”胖大嬸把他抱起來,捏捏小臉蛋,“累不累啊?”
“累!”小不點吁了口氣,“見到太奶奶和奶奶就不累了!”
“呦呦呦真會說話!”邢藍氏樂得合不攏嘴,“快給我抱抱孩子……”
人家那邊熱情交流感情,小正傑和白珊珊跟在劉衛(wèi)東身後,眼巴巴看著被衆(zhòng)人親來抱去妹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小丫頭片子,真能嘚瑟!
“哥哥,那些都是山嗎?好高啊!”白珊珊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大山,她悄悄攥住小正傑的衣角,生怕走丟了。
“嗯嗯,大山好高,等下咱們?nèi)ネ妗!毙≌齻芎苡心凶託飧诺呐呐乃募绨颍安挥门掠形以谀兀 ?
“嗯嗯!”白珊珊使勁點頭,跟著哥哥真好!
哥哥能保護我!
邢立文、立武兩兄弟招呼衆(zhòng)人把高粱送到庫房裡,邢立彪把劉衛(wèi)東叫到身邊,嘆了口氣,“衛(wèi)東,全讓你說著了,參廠子全黃了,現(xiàn)在人蔘都在地裡賣不掉,也沒人要,這些年的心血全白費了!”
“我還以爲多大個事,瞧把你給愁的!”劉衛(wèi)東聽完不但不擔心,反而笑起來,笑得邢立彪臉色鐵青,“你還笑得出來!”
“我怎麼就笑不出來了,現(xiàn)在不正是抄底的好時機嗎?”
“抄底,怎麼抄底?人蔘行情這下算是臭了……”邢立彪家裡雖然不富裕,但好歹還有這個小酒廠支撐著,每年給供銷社送幾車酒,賺些錢貼補家用,可是參廠那麼多工人以後要咋活啊!
大家都去參廠,去縣裡,甚至坐上火車去省裡鬧,不過鬧來鬧去也沒鬧出個結果,反倒搭了不少路費。
參廠樸富貴廠長已經(jīng)放出話來,廠子裡這些東西你們相中啥就拿啥,至於工資……
沒有,一分也沒有!
我自己的工資還沒著落呢!
“我相信這倒是實情。”人蔘行情啥樣劉衛(wèi)東比任何人都清楚,作爲一種名貴中藥材,人蔘的適用範圍僅限於中成藥這一小小領域,國內(nèi)市場需求不大,國外市場被快速崛起的南棒人蔘搶佔,所以賣不出去是正常的。
劉衛(wèi)東把邢立彪叫到卡車駕駛室裡,從裝工具的鐵皮箱子取出一個包裹,遞給他。
邢立彪打開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錢!
全是錢!
滿滿一大包!
足有十萬塊!
“你哪來這麼多錢……是不是挪用的公款?衛(wèi)東咱們雖然窮,可是要窮得有骨氣,違法亂紀的事情可不敢?guī)职。 ?
“什麼嘛!”劉衛(wèi)東瞪了四叔一眼,“我二叔,早些年打仗的時候跑到東南亞了,現(xiàn)在人家發(fā)達了找回來了,給了我們一些錢……”
“噢……”邢立彪這才長吁一口氣,沒想到那個老木匠竟然還有個這麼有錢的弟弟!
四小姐也算是沒看錯人……
扯遠了。
“你拿著這些錢,把參地承包下來,有多少承包多少,錢不夠我這還有……”說著劉衛(wèi)東又抱出一個箱子,嚇得四叔連連擺手,“夠了夠了,你出趟門帶這麼多錢幹啥!”
多……多嗎?
劉衛(wèi)東蹭蹭鼻子,才三十萬而已,很多嗎?
現(xiàn)在我們家還有一千多萬花不出去呢!
“人蔘的行情將來肯定要大漲的,四叔你不用考慮錢的事,需要多少跟我說一聲,我全力支持你收購人蔘!”
“行,衛(wèi)東有你這句話我心裡就有底了!”邢立彪算是個小小山村裡鳳毛麟角的知識分子,他每天都堅持聽廣播,看報紙,瞭解上頭的政策動向,現(xiàn)在風向已經(jīng)全變了,以後就是要走經(jīng)濟路線,所以抓緊賺錢是正經(jīng)!
不光他們黃泥河參廠,周圍幾十個參廠子都陷入了困境,參農(nóng)們也都從過去光鮮亮麗的國家工人變成了堵門口討要工資的潑婦,這個轉變讓很多人一時半會轉不過來,一個個垂頭喪氣,見了人都繞著走,生怕別人和他們打招呼。
“原先參廠子生產(chǎn)的人蔘,都有藥材廠照單全收,現(xiàn)在藥材廠也不要了,工人們也無心打理,你看看這參地荒得……”
邢立彪領著劉衛(wèi)東上了參場子,四月末的長白山剛剛返青,茂密的草叢裡鑽出一簇簇碧綠色的嫩芽,這就是人蔘的枝葉了。
要是在往年,勤勞的山裡人肯定把參簾子裡面清理得乾乾淨淨,連個草刺都不會有,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參廠一年多沒給發(fā)工資,工人們也都沒了幹活的心氣,一個個都躲在辦公室裡扯東拉西,個別勤快的偷偷開出兩塊荒地,種點苞米蔬菜度日。
邢立彪蹲下來,將一塊裂了口子的泥土挖開,拽出一節(jié)捲曲在一起的參葉子,又順手把周圍的草拔了一遍,這才拍拍手,“人蔘蠻嬌氣,但也有股子韌勁兒,你看這些小東西,抗得過零下三四十度的嚴寒,又耐得過春天的風沙,每年到了這個時節(jié),就像約好似的往外鑽……”
幹一行愛一行,邢立彪一臉欣慰的看著這些鑽出地面,享受著陽光雨露,舒展葉脈自由生長的植物小精靈,讚歎不已。
而劉衛(wèi)東則站在半山坡上,看著那些已經(jīng)撤掉稻草簾的人蔘,心裡盤算著要把這些人蔘都拿下,到底需要多少錢。
或者說,對人蔘進行深加工,開個藥廠的代價。
“四叔,這個參廠子一年能產(chǎn)多少人蔘?”劉衛(wèi)東問道。
邢立彪盤算了一下,“黃泥河參廠總共佔地七萬畝,從這個山頭到遠處那個山頭都是我們的地界,現(xiàn)在栽種了合計五百畝人蔘,人蔘是六年採挖一次,算下來平均每年能收穫八十畝,一畝地能產(chǎn)三千到四千斤水參,能製出一千斤左右的幹參……”
劉衛(wèi)東掰著手指頭飛快算了一下,一畝地能產(chǎn)一千斤幹參,八十畝也就是八萬斤,倒是個不小的數(shù)字。
“四叔,人蔘現(xiàn)在是啥價錢?”
“藥材廠來收購的幹參價格是兩塊一毛五,水參價錢是五毛一斤,當然皮相要好,還要測皁甙含量……”
按照這個價格算起來,一畝地人蔘可賺到兩千多塊錢,每年收穫八十畝左右,算起來一年收入也有十七萬左右!
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字!
可是爲什麼會幹到賠錢的地步?
這個問題必須弄清楚!
劉衛(wèi)東現(xiàn)在不是冷軋廠的廠長,也不是老王爺?shù)呐觯皇莻€徹頭徹尾唯利是圖的商人!
我二叔給我那麼多錢,可不是讓我往水坑裡扔的!
投資必須要見回報!
“還能爲什麼,以前那個胡傳福,現(xiàn)在這個樸富貴,拿著地裡產(chǎn)的人蔘到處送禮,他們倒是舒坦了,可是地裡剩下一堆破爛貨,藥廠最近這幾年也不大好,庫房裡的人蔘都用不了,哪還有錢收我們地裡的參?”
提起這些事,邢立彪便是一肚子怨氣。
“那你們這推行大包乾了嗎?”
“咋可能!”邢立彪把眼一瞪,“甭看現(xiàn)在參廠子發(fā)不出工資,人家領導倒是過得舒坦,吃吃喝喝遊山玩水,把我們參農(nóng)一個個餓得兩眼瓦藍……”
提起這茬,邢立彪就想給樸富貴一頓大棒子!
混賬玩意!
“要我說,咱們就來個敢爲天下先,把黃泥河參廠包下來,咱們再反僱傭工人種人蔘,至於銷路不用擔心,我回去問問我二叔他們那……”
“衛(wèi)東你跟我來!”
四叔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領著劉衛(wèi)東回了村子,一頭扎進釀酒作坊裡,他神秘兮兮的拿出一個小罈子,敲了敲,“你猜猜這裡面裝的是啥?”
“不就是酒……”
“什麼酒你再猜!”
“鞭?”劉衛(wèi)東眼睛一亮!
“鞭你個頭!”邢立彪笑罵一句,取來一個粗瓷大碗,拍掉罈子上的黃泥封口,倒在碗裡。
一股混合著人蔘藥香氣的味道飄散在釀酒作坊裡,惹得劉衛(wèi)東嚥了口唾沫,端起碗,抿了一口。
長白山山泉水釀造的高粱酒有這股子格外的清香,與人蔘的藥香混在一起,在舌尖迸發(fā)出越發(fā)奇妙的味道,讓劉衛(wèi)東爲之著迷!
別的酒入口只有一種香味,這種人參酒入了口,與唾液結合,不斷產(chǎn)生各種特殊的味道,讓人喝了還想喝。
“好酒,好酒啊四叔!”劉衛(wèi)東豎起大拇指,“你這幾年沒少在釀酒上下功夫吧!”
“可不是,參廠子不給發(fā)工資,你那幾個弟弟妹妹又都大了,不就得想著法子多賺錢點補貼家用。”邢立彪看著自己這些年存下來的滿滿一大窖陳酒,臉上帶了笑,“看到這些東西,我心裡就穩(wěn)了,就憑咱釀的這些酒,也餓不著孩子們。”
“是啊,咱們的參廠子酒廠子,也是時候好好弄一弄了。”劉衛(wèi)東心心念唸的還是後山老爺嶺的那口泉眼,那可是他謀劃的未來食品工業(yè)的核心所在!
“就知道你小子還惦記著那口泉眼,都給你保護起來了!”邢立彪一笑,“走,去看看!”
“走!去看看!”小不點跑進來,鸚鵡學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