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硫磺！”
劉衛東又蹲下來，用手試了試池水的溫度，從泉眼冒出來的水最起碼也有八十度，騰騰熱氣薰得人睜不開眼睛，而在山下面的池水裡，溫度降了不少，但也有三十左右。
“爸，你看這個泉眼……”
“硫磺泉眼，沒多大用處。”老王爺連連搖頭，“不能直接喝，也不能灌溉草地……”
劉衛東盯著咕咕冒熱氣的泉眼，忽然想到一個好主意！
煮雞蛋啊！
“等明天我拿倆雞蛋過來，嚐嚐泉水煮雞蛋的味道……”
“這孩子……”老王爺一笑，“扎魯特這邊以前有不少泉眼，我當年帶兵打仗的時候還在那口泉眼旁邊飲過馬，就在那個位置。”
老頭往遠處一指，劉衛東手搭涼棚一看，原先泉眼的位置現在全部都被滾滾風沙給掩埋了，已經看不到半點蹤跡。
只在泉眼舊有的位置上長著一棵高大的沙柳樹，被風一吹，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走，咱們再去北邊看看。”
北邊還不如南邊，越往北走沙化越嚴重，走了不到二十里，前方已經看不到哪怕一丁點綠色，全都是一個接一個的大沙包，一眼望不到邊。
面對此情此景，劉衛東也很納悶，短短十幾年，就能把草地破壞成這副樣子？
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會信的！
“整個扎魯特都要種樹，再不種樹，怕是咱們那片要也保不住了。”老王爺憂心忡忡，自己豁出命去保護的草原，現在竟然成了這副破敗模樣，真不知道這些牧民死後有什麼面目去長生天那裡？
“是啊，只要是能種的地方，全都種上！”劉衛東開始盤算前進農場剩下的樹苗到底夠不夠用了。
而且，一旦包產到戶，到時候把草地一分，牧民們爲了賺錢，肯定拼了老命養殖牛羊，到時候草地破壞得會更加嚴重！
對了，包產到戶……
想到這個詞，劉衛東腦後一涼，萬一實行包產到戶，把巴音陶克的草地都給分了，到時候只要有一個牧民不守規矩，玩命養牛羊，破壞了草皮，那麼巴音陶克的沙漠化也將不可逆轉！
到時候自己這些年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費了！
“阿布我是這樣想的，咱們成立一個公司，叫牧業合作社也行，把草地作爲資源入股，由合作社統一調度……”
劉衛東和老岳父交代了一下，老頭倒是聽得稀奇，“你不是在廠子搞什麼大包乾，崗位責任制，打破大鍋飯嗎？怎麼到了草原，又抱著大鍋飯不鬆手了？”
“這就叫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爸你說是不？”劉衛東尷尬一笑，老王爺點了下頭，“你說得對，我們做任何事都要理論聯繫實際，而不是一味蠻幹，草原不分比分好，分了，各自爲政，到頭來不知道要把草地破壞成什麼樣子。”
老頭話鋒一轉，“只是到時候牧民們肯定不同意，你想好怎麼應付他們了嗎？”
劉衛東挑挑眉毛，“爸你這事難不倒我，咱家有錢啊，現在賬面上還存著一千多萬，還有那麼多黃金……”
“臭小子，那可是咱家的家底，你捨得？”
“格格喜歡草原，我就要幫著她保護好草原，要不然她不開心，會掐人的。”劉衛東找個藉口搪塞過去，老頭哈哈一笑，“你小子，丫頭真是命好，遇上了你這麼一個知疼知熱的人……行了咱們倆也抓緊回去吧，託婭和她哥在家指不定又作出什麼妖……”
“快走快走！”
兩人打馬如飛，離開扎魯特，回了家。
對扎魯特的改造馬上開始，所有閒散勞動力都調集起來，前往扎魯特種樹，每人每天一塊五，中午供一頓飯，每棵樹都標記上了栽種者的名字，成活率高的話另有獎勵，而糊弄栽樹，成活率低的，列入黑名單，再不用他幹活。
大傢伙都珍惜每天賺一塊五的機會，都像侍弄花草一樣，小心翼翼把樹苗栽下去，再倒上滿滿一桶水。
白建功對此非常不滿，扎魯特屬於錫盟地界，按理說不歸他們管，老王爺和劉衛東卻很上心，把前進農場的樹苗拿出來，栽種到他們的土地上，這是幹啥啊，胳膊肘往外拐嗎？
咱們南邊還有好多部落沒樹苗栽種呢！
把扎魯特治好跟我有求關係！
又不算作我的政績！
他乾脆躺在家裡裝病，連女兒也扔到黃草嶺不管了。
劉衛東和老王爺趕回家的時候，孩子們玩累了正躺在地炕上睡覺，小不點躺在哥哥的大腿上，睡得直冒鼻涕泡。
而小正傑身邊還躺著一個小丫頭，細眉長眼，皮膚白白，兩隻小手抱著小正傑的胳膊，也睡得正香。
是白建功的女兒白珊珊。
“噓……”
老王爺衝劉衛東比劃個手勢，讓他拿鍋碗瓢盆時輕一點，別把孩子們吵醒了。
小不點還是醒了，小丫頭一頭扎到姥爺懷裡，舒舒服服抻了個懶腰，“姥爺剛纔可累死我了！”
“怎麼了寶貝？”老王爺摟著外孫女，在她腦門上親了一口，這個小東西實在是愛死個人了！
“我們去草地上找野果子吃啊，我們走了好遠好遠，哥哥這個笨蛋，還掉進坑裡，我們把他拉上來……”
小不點一臉興奮的向姥爺講述他們剛纔的“旅行”，劉衛東偷眼看著靠在一起睡覺的兒子和白珊珊，嘿嘿一笑。
臭小子，以前不是不理人家嗎？
現在卻成了最好的玩伴！
這些孩子們啊！
直到吃飯的時候兩個孩子才醒過來，白珊珊坐在桌邊，接過劉衛東遞來的筷子，低頭吃飯。
“別客氣，就把這裡當成你自己家一樣！”劉衛東給她夾了塊牛肉，笑道。
“嗯嗯！”
白珊珊紅著小臉，悄悄瞟了小正傑一眼。
爸爸說，讓我長大嫁給他當媳婦呢！
臭小子一個，鼻涕都過河了，還伸手抓牛糞，髒死了！
我纔不嫁給他呢！
邵廠長送來的大米飯實在太好吃了，燜上一鍋，滿屋飄香，敖其爾、恩齊納還有一羣大大小小的狗子都聚在門口，兩隻眼直勾勾盯著主人的飯碗，舔著舌頭，貪婪吸著大米飯的香氣，一個個饞得不得了。
“都過來嚐嚐！”東北大米好吃是出了名的。
劉衛東給每隻狗子面前都放了半勺，狗子們狼吞虎嚥，吃完之後又擡起頭，眼巴巴望著他手裡的飯盆。
劉衛東忽然想起分茴香豆的孔乙己，也急忙捂住飯盆，搖頭晃腦。
“多乎哉，不多也！”
老王爺看他那副吝嗇樣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從現在起，你們扎魯特部落要全部都養牛，養奶牛！”
第二天中午，當著扎魯特三百多牧民的面，劉衛東向他們宣佈了拯救草原的條件！
扎魯特必須加入到我們的奶牛基地繁育體系中，最低養殖數量一千頭，所產牛奶全部供應給紅星飲料廠下屬的奶粉廠，按照提供牛奶的數量爲他們結算價款。
牛種由前進農場提供，採取賒價購買的方式，前期由前進農場提供牧草和飼料，自奶牛產奶後以牛奶抵扣費用，直到全部費用抵扣完畢，牛隻自動歸牧民所在集體所有，由牧民落實承包。
這一條不光對扎魯特有效，對阿魯科爾沁其他部落乃至於錫盟等地的部落都有效！
大傢伙都面面相覷，養奶牛確實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人家紅星飲料廠那麼大的廠子，還能虧欠咱們那點奶粉錢不是？
而且是人家把牛賒給我們，拿牛產的牛奶抵賬，不用我們出一分錢！
再說了奶牛對草場破壞小，要是真能養個千八百頭，到時候錢不就嘩嘩的來了？
只是有些人，尤其是上了年歲的牧民，看著草地被破壞到這個樣子，連山羊都不讓養了，心裡難受，蹲在地上默默抽菸。
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官布，官布一時間左右爲難。
他有心不想歸入紅星飲料廠，畢竟養了人家的牛，就得聽人家的話，可是不這麼幹的話，人家劉衛東一句話，就能讓我們這些牛羊牲畜全都餓死！
要不找找上頭……
上頭鼓勵我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困境……
“那行吧，我們養牛。”
長久沉默之後，官布終於低下頭，在合同上籤了字。
看著上邊明晃晃的寫著“根據紅星飲料廠需要隨時調整養殖類目……”的字樣，官布就是一陣揪心！
以後我們能養什麼不能養什麼，都要聽人家紅星飲料廠的了！
“很好，從今以後，我們會對你們扎魯特的草地進行全方面封禁，爲期三年，三年後視成效決定是否繼續執行封禁政策。”
所謂亂世用重典，劉衛東知道不下點狠茬，扎魯特的草地就再也保不住了。
“還有別的部落也養牛嗎？”
官布看著又走上前幾個頭頭模樣的人，在承養合同上籤了字，好奇問道。
“嗯，現在半個阿魯科爾沁都要養奶牛，給我們的奶粉廠供貨了。”劉衛東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滿是輕鬆。
我們家在草原上有人脈有勢力還有錢，想幹點事業不是很輕鬆嗎？
“噢……”官布擦擦手指上沾染的印泥，心裡忽然有一絲解脫的感覺。
也好，大樹底下好乘涼，這回傍上紅星飲料廠這棵大樹，我們就不用再犯愁吃不飽肚子的事情了。
至於保護草原，那是劉衛東和飲料廠的事情，以後也輪不到我操心了。
我承包個三五頭牛，養得胖胖的，一天出個一二百斤牛奶賣給他們，日子倒也逍遙自在……
不光官布，牧民們大多都是這個想法，這幾年黃草嶺等部落靠著給紅星飲料廠供牛奶，一個個小日子都發達起來，嚐到甜頭的牧民都開始大量養牛，連綿羊都被削減不少。
關鍵是牛羣規模越來越大，但仍然供不上紅星飲料廠的消耗！
以當前的產奶量，最少要再翻上三番，才能供上紅星飲料廠！
劉衛東此次來草原的目的也是爲了能將養牛事業再往前推一推，趁著現在各地都在吃大鍋飯還是砸大鍋飯之間猶豫徘徊的時候先把原料產地搞定，到時候一旦市場全面開放，紅星飲料廠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向全國！搶佔市場！
到時候的奶粉消耗量，怕是現在的十倍二十倍之多！
即便全旗都養奶牛，怕也供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