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你再看看這些沒撒過糞肥的，纔剛冒草芽子！”森格也走過來，抓了一把糞肥捏了捏，“我們農場也修了個大化糞池，今年要把所有的土地都用糞肥過一遍。”
“對，草原本身土地就貧瘠，再不施肥，等把草啃乾淨，就只剩下黃沙地了。”劉衛東拍拍手上的糞肥，“咱們現在的肥料，能把所有草地都過一遍嗎？”
“能過一半。”巴圖說道，“莫日根說了，先儘可著這片草場來，這裡土皮薄，得多下點肥，今年的牛羊糞一塊也不燒，全都用來漚肥，等明年再把草原都過一遍，到時候咱們這就是全草原最肥的土地！”
“不錯不錯！”劉衛東連連點頭，莫日根大叔這個辦法確實不錯。
老王爺抱著小外孫女走過來，看到他，牧民們紛紛行禮，老王爺爽朗一擺手，“撒過糞肥的草地，和別處就是不一樣，瞧瞧，那邊的草地都出到三葉了，這邊纔剛露頭。”
“營養好當然長得快了！”劉衛東捏捏女兒的小臉蛋，小不點嘰嘰喳喳，“哥哥每天營養也很好，可是爲啥光長個子不長腦子呢？”
“去去去，又欺負你哥哥！”
“哥哥不就是用來欺負的嗎？”
小不點振振有詞。
“衛東啊，可是把你給盼回來了！”
得知劉衛東回來，白建功這貨騎著馬跑過來，馬背上還馱著一個細眉長眼，臉蛋圓圓的小丫頭，正是他的寶貝閨女白珊珊。
小不點歪著頭看著白珊珊，大眼睛裡滿是狡黠的目光！
呦西！
這就是我哥哥的“對象”？
也沒想象中那麼醜嘛！
“爸爸我要回家！”小不點像條大毛蟲一樣從劉衛東懷裡掙脫出去，一溜煙跑回自家蒙古包，不一會就把她哥半拖半拽薅出來，兩個小傢伙趴在草地上，嘁嘁喳喳。
“看到沒那就是白大爺的閨女，以後要給你當媳婦的！”小不點在哥哥後腦勺上拍了一下，小聲嘀咕道。
“好像……”小正傑瞇起眼，仔細打量一番，似乎……
比以前順眼了一點點。
“我聽收音機說，現在各地都在學習鄭老的文件，走實事求是之路，上邊是不是要有大動作了？”白建工掏出一盒煙散給衆人，自己也拿起一根點燃，抽了一口，迫不及待地打聽城裡的動靜。
“雖然上頭沒明確表態，但大方向已經定下來了。”
衆人席地而坐，談論起上頭的動向，白建功一聽冷軋廠把食堂、電影院都承包給個人，上頭也沒明確表示反對，就知道風向真的變了！
以後怕是要全力以赴拼經濟了！
“咱們草原也沒啥好搞的，也就只能在牛羊身上做做文章。”白建功提起一件事，“前些日子小鬼子的參觀訪問團不是給咱們搞了個植樹造林專項資金嗎？現在那筆款子的一期資金已經到位了，分給咱們公社這個數，衛東你這次回來正好，幫我參謀參謀，這些錢到底該怎麼花。”
老王爺一聽，臉色一沉，“那筆款子都撥給各個公社了？”
“是啊！”
“簡直是瞎胡鬧！”老王爺嘆了口氣，“這筆款子不該專款專用嗎？怎麼能圖省事直接給地方？”
劉衛東也是皺眉，岳父擔心的沒錯，款子給到地方，人家可不是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到時候有些人必定會把那筆款子中飽私囊，或者挪作他用，完全違背了植樹造林，防風固沙的初衷！
不過老王爺也是瞎操心，他已經功成身退，面對上頭這種決定，他也只能發發牢騷，給鄭老寫兩封信反映一下而已。
畢竟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點他還是拎得清的。
“老王爺您可別冤枉我，三萬塊錢防風固沙專項資金都在這了，我可是一分沒動！”白建功扯開隨身帶來的人造革皮包，把錢倒在草地上，向老頭展現自己的清白。
“知道你清廉，抓緊收起來吧！”劉衛東一笑，“我和我爸商量了一下，咱們這防風固沙林帶規模還是不行，今年咱們這麼幹，把整個公社的草場通通跑一遍，將容易沙化或者已經沙化的草地圈起來，列爲禁牧區，然後再在那裡栽種防風固沙林，再就是大力推進牧區的水利建設，爭取做到每個畜牧點都有一個存水池或者兩眼機井，每個村子周圍的都用防風固沙林圈起來……”
劉衛東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構想，衆人聽得連連點頭，不愧是當大廠長的，有腦子，有條理，直接告訴我們該咋辦，我們只要按照他的辦法執行就可以了。
“還得補充一條，就是要學習黃草嶺，把牛羊糞腐熟後給草地增肥，不然土皮越啃越薄，早晚下邊的沙子還會露出來，到時候栽種多少樹也沒用了。”
老王爺補充一句，衆人連連點頭，給草地施肥的效果大家都親眼目睹了，只是……
幾萬畝草地都上糞肥，這個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
“這樣吧，按照多勞多得的原則，咱們每天抽調十個牧民在草地上施肥，每天每人給一塊五的補助，衛東你覺得咋樣？”
“我看行！”劉衛東連連點頭，畢竟這不是個輕巧活。
巴圖等人都喜形於色，一天一塊五，一個月下來就是小五十塊！
足夠補貼家用了！
事情商定，第二天劉衛東就和老岳父騎著馬，從黃草嶺一路跑到奧魯特，將已經沙化或者即將沙化鹽鹼化的草地都標記出來，插上小紅旗，先用勒勒車拉著水和糞肥進行補水補肥，再撒上草籽，看能不能搶救過來。
如果搶救失敗，就直接圈起來禁牧，種上檸條、梭梭、沙棗等防風固沙植物，等到這些植物成長起來，就能牢牢抓住地面，遏制沙漠化進程。
“您是沒去北邊看看，那邊現在全成沙子了！”坐在吉日勒圖老爺子家裡，衆人喝著奶茶，看著外邊呼嘯的風，將北邊細碎的土面吹進來，一層層灑在蒙古包裡，搞得一切都灰突突的。
“再不弄真的來不及了！”老王爺感慨良多，他還記得當年他從外國留學回來時，草原上的草足有半人多高，孩子們甚至在茂密的高草裡玩捉迷藏！
現在再看看，黃草嶺算是保護得最好的了吧，草最高時也纔剛過膝蓋，至於北邊……
草都貼地皮了！
“彆著急，咱們慢慢來。”劉衛東安慰道，“先把防風林再建它十里地寬，把風沙阻隔在外邊，咱們這邊給草地上肥料，增加土層厚度，這樣堅持個十年八年的，草地肯定就能恢復到以前的樣子。”
衆人連連點頭，這麼多年的經驗告訴大夥，只要聽額駙的，準成！
巴音陶克公社所有的閒散勞動力都被調動起來，從前進農場將育好得樹苗挖出來，移栽到北邊草地上，連小不點和小正傑也跑來幫忙，兩個小傢伙握著細細的檸條樹苗，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將樹苗埋在土裡，那認真勁看得牧民們都笑出聲來。
這倆孩子，是種樹呢還是繡花呢！
照他倆這個種法，沒個十年八年都種不完！
“哈哈，又種好一棵小樹樹！”小不點高興得直拍手，“小樹小樹快點長，超過蠢哥哥種的那棵，結出大果果給我吃！”
“傻孩子，這種樹只能生蟲子，結不出果子給你吃。”劉衛東笑著捏捏女兒髒兮兮的小臉蛋，“再拿些樹苗過來。”
“好噠臭爸爸！”小不點嘻嘻笑著跑沒影了。
短短十幾天，又一條長兩百里，寬五百米的巨型防風林帶逐漸成型，長生天似乎也感受到了巴音陶克百姓們保護草原，抵抗風沙的決心，恰到好處的給他們下了一場珍貴的春雨。
錫盟這邊，牧民們踩著滿地黃沙，眼巴巴的看著南邊巴音陶克公社地面上電閃雷鳴，春雨婆娑。
“實在不行，咱們搬南邊住算了！”
官布瞪了光頭一眼，你以爲我不想？
關鍵人家不讓！
“要不咱們去找老王爺商量商量，讓他給咱們想想辦法，也把草原好好治理一下，再這麼下去別說牛羊，就是人都要餓死了！”
一個叫蘇佈德的傢伙提議道。
“就是麼，當年老王爺領兵打仗，還在我家住過一宿呢！”一個老頭幫腔，官布望著南邊已經返青的防護林帶，思慮再三，一跺腳，“行，明天我就去求求他老人家！”
蒙古包裡，幹了一天活的老王爺正靠在椅子上聽廣播，劉衛東正在切土豆做飯，一羣孩子跑進跑出，歡快的笑聲迴盪在蒙古包內外。
海東青兩口子蹲在櫃子上，交頸而眠，劉衛東不時白上一眼，這倆也不是什麼好鳥，秀恩愛秀到家裡來了！
“明天咱們還得去南邊那片草地看看，以前有工程隊在那挖坑取土，到現在也沒長好……”老王爺打了個哈欠，劉衛東嗯了一聲，“爸您累了就先睡一覺，等飯做好了我叫您。”
“不用，我這副身子骨還扛得住！”老王爺一笑，“想當年我領兵在外打仗的時候，有時候急行軍，幾天幾夜都不睡覺！”
“爸，你們當時打過不少惡仗吧？”
“唉！”提及往事，老王爺長嘆一聲，“當年在圖默川，我領著手下三千騎兵，和小鬼子的騎兵遭遇了，那一場仗殺得天昏地暗，我的三個護衛都爲保護我戰死，連我的那匹大白馬也死了……”
回想起那場血腥的戰鬥，老王爺的神色變得有些肅穆，“你阿布我也不是孬種，我殺了七個小鬼子，最後實在扛不住，眼瞅著就要全軍覆沒，援軍來了……”
“吼吼援軍殺來啦！”小不點騎著木頭自行車從外邊進來，身後跟著一串狗子。
“你個小調皮！”老王爺笑著把外孫女抱在懷裡，小不點欠欠的把手伸進老王爺的蒙古袍裡，瞪大眼睛，驚呼一聲！
“爸爸，姥爺的肚皮上有一條大蜈蚣！”
“什麼大蜈蚣，那是你姥爺受傷縫合的傷口！”劉衛東瞪了她一眼，“去叫你哥哥進來，吃飯了！”
小不點嘻嘻一笑，跑到門口，“劉正傑，你爹喊你回家吃飯啦！”
噗！
倆大人都是一笑，這孩子，越來越能搞怪了。
屋外狗子亂吠，從外邊衝進兩個彪形大漢，剛進門就噗通跪在地上，給老王爺磕了三個頭！
“你們這是做什麼？”
正在吃飯的一家人都愣住了。
“寶王爺，我們是扎魯特瑪尼圖蘇木的，我們那邊的草場都成沙地了，吃不上飯了，求您老開開恩，救救我們吧！”
又是這幾個傢伙！
老王爺臉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