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奕顯然對這個建議很意外,微微揚了揚眉,“奕不善飲酒,就算有美姬侑酒,奕也滴酒不沾。”
劉炆不理他,側首,“喚月好來。”
不久,淺青色窄袖衣、描金團花桃紅裙的月好,娉娉婷婷進來了。
“賤妾參見王爺。”聲音如新鶯出谷般好聽。
劉炆溫和地微笑著對她說,“月好,你去給孤左手邊第一席的張奕張大人勸酒,務必讓他喝下面前的酒,否則,孤要你拿腦袋來贖過。”
月好臉色一變,但看王爺和顏悅色,以爲王爺只是嚇嚇她,繼而又笑了,盈盈道:“是,妾身必不辱王爺之命。”
她婀娜多姿地走過去,在張奕案前跪下,捧起大金爵,一股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她殷勤地將酒一直捧到張奕鼻端下,漾開一臉嬌媚至極的笑,“請張大人滿飲此爵。”
張奕冷笑一聲,端坐不動,連眼皮都沒垂下看一眼月好。
“張大人給妾身一個面子嘛。”
如此叫人骨頭都要酥掉的嬌聲軟語,然而,張奕紋絲不動,面色如冰。
劉炆鷹隼般的眼目中爆起一簇簇寒焰,最近幾年沉溺酒色而變得昏黃的老眼,驀然間煥發當年馳騁疆場的暴烈,喝道,“月好有負孤命,來人,砍了她的頭!”
“砰——”月好手中的金爵落地,酒水四濺。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劉炆,嚇得全身都癱軟了。
很快上來兩名衛士,手起劍落,幾乎在賓客們都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一顆美豔的頭顱就滾落於大堂中,鮮血飛濺。
堂下,那些剛剛退下,但還未散去的舞姬們,都掩脣發出驚呼,一個個花容慘白。
所有賓客都被嚇得瑟瑟發抖。
只有高君琰,嘴角勾著一抹淡漠的笑,看著這血腥一幕。心裡想,劉炆這是在示威呢,目前朝廷準備削藩,劉炆這是在警告朝廷,我的雄風不減當年,豔姬美妾我都可以不在乎,只要你敢削藩,我就敢造反。
對眼前一幕不動聲色的,除了劉炆,高君琰,還有一個,就是當事人張奕。
他斜著眼,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看著那倒在地上的無頭身軀,心想,你想威脅朝廷幹員?哼,好啊,這削藩,本來皇上還在猶豫,只在於我這次回去的報告而定。現在,我一定要力諫皇上削藩,哼哼!
你就算起兵,也成不了事,你以爲你還是當年,獨率千騎、夜襲敵營、斬首十萬的那個龍威虎猛的劉炆?
你老了!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縱慾過度,早就被掏空了。你看你才五十六歲,就已經滿頭殘雪,滿面皺紋了。
這樣想著,那具豔屍已經被拖下去了。很快,另一個濃妝豔抹的美姬出現在面前。
和第一個勸酒的不同,這一個勸酒的,渾身都在發抖,抖得幾乎連酒爵都拿不住。滿面的脂粉都掩飾不住臉色的慘白恐懼。
她勉強舉起了酒爵,聲音裡帶了哭腔,嬌豔的臉因恐懼而扭曲,看上去真是鶯愁燕慘,花嬌柳憐,格外叫人心生憐愛。
然而,張奕不爲所動,仍舊是滴酒未進。
同樣,這名侍婢也被斬於大堂。
接下來,劉炆隨意點了幾名侍婢的名字,其中也有剛纔那隊舞女中的人。
府中舞姬衆多,被他寵幸過,並且能被他記住姓名的,只是其中少部分。此刻,那些不受寵的舞姬反而慶幸了,因爲想不起名字,她們逃過了一劫。
而劉炆喊出的,都是心裡任意想起的某個名字。在某個欲.望.橫.流的夜晚,被他任意壓.在.身.下發泄慾.望的一團嬌肉。模糊的面孔,千篇一律的好身材……
金碧相射、錦繡交輝的大堂上,漸漸血流遍地,腥氣瀰漫。
高君琰用指頭撥了撥上脣的假鬍鬚,嘀咕道:“孃的,來享受盛宴,卻眼見這麼多美色橫屍,當真晦氣。傳說劉炆家裡有姬妾上千,看來傳聞不假。難怪他不在乎。”
劉炆的正妃對劉炆沉溺美色,並不干涉,只要不生出孩子來威脅她和世子,其它的她一概不管。所以,她只管給所有美姬灌紅花水。只要紅花水一關過了,任是劉炆寵一個美姬寵到無法無天,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шшш?Tтkд n?C〇
而劉炆,因爲已經有了六個兒子,所以最近幾年買進府裡的姬妾,都被王妃灌了紅花水,他也袖手不管。
這樣,劉炆一連斬了八個美姬,而那爵酒,還是沒法令張奕喝下去。
八個美姬的屍身從堂上拖下來,從眼前拖過去,殷紅的血跡蜿蜒成粗大的紅色蟒蛇。八顆美豔的頭顱,裝在一個籮筐裡,帶下去。
高君琰暗暗驚佩,“這個張奕,雖然是個儒生出生,但是心夠狠夠硬。難怪皇帝重視他,怕也是個當權臣的料子。”
正在想著,驀地一個聲音,從大堂的臺階下,傳上來,“王爺,請讓妾身試試,妾身保證能讓張大人喝下那爵酒。”
隨著這個悅耳動聽的聲音,人們看見剛纔跳最熱辣的那支舞的胡姬,走上堂來,跪下。
“媚煙,這裡沒你的事,你給孤下去。”斬了八個姬妾還穩坐泰山的劉炆,此刻卻有些失控的憤怒。
剛纔他從那一隊舞姬裡點了四個,那都是他偶然想起來的名字。
可是媚煙,難道她不知道,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點她的名麼?
自她進府這一年,他對她的寵愛難道她都沒感覺到?
思及此,劉炆不禁惱怒欲狂,“媚煙,孤讓你下去,聽見沒有!”
但是媚煙跪在地上,揚起面紗遮住的臉,聲音仍舊那麼平和而優美,“王爺,你不用擔心媚煙,請讓媚煙試試,媚煙有辦法讓張大人喝下酒。”
說著,目光向張奕投去。
那雙媚眼流轉過來的瞬間,張奕有一秒鐘的失魂。但他很快鎮定,心變得更冷更硬:哼,知道你是最美的舞姬,深得劉炆寵愛。就算你是西施再世,昭君返魂,我今天也絕不會喝下這酒。
一想到要面對傳說中劉炆府裡最美的女人,張奕更加燃起了鬥志。他知道,如果自己連這個女人的面子都能拂卻,那纔算是最後的勝利。
“阿筠,你來猜猜,她會怎麼做?如果是你,你會用什麼辦法讓張大人喝下那杯酒?”
故事講到這裡,高君琰據案而坐的身姿,微微直起,朦朧的醉眼,因著刻骨銘心的回憶,而盪漾著深情如海的波瀾。
繆筠被這個驚心動魄的故事吸引,差點忘了今晚的陰謀。此刻,才突然有些回神。
她端起一碗醒酒湯,“皇上,你先喝湯,然後臣妾再回答你。”
高君琰淹沒在往事的洪流中,心情激盪,醉意愈深,眼前的燈光都朦朧成一片紅霧。想也沒想,接過繆筠呈上的醒酒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喝下去後,只覺濃濃的醉意在體內急劇地旋轉起來,旋轉成無數個漩渦,身體彷彿在大海的波濤中浮浮沉沉……
但是,下面有某個地方,猛烈地膨脹起來。灼熱而強大,積蓄了狂暴的力量,只想噴涌出來……
搖搖晃晃地跟著阿筠走入內室,耳邊聽不清楚,彷彿是阿筠在說,她要去換衣服,叫自己稍候。
但是巖漿般沸騰的欲.望幾乎不允許他等片刻。
模糊的視線中,隱隱約約看見軟紅羅帳裡躺著一具雪白的肉體。
走上前去,撩開羅帳,剎那間,兩道紫色的光華,自那雙又大又長、微微上挑的美目,投映到自己臉上。
頓時,一股錐心刺骨的疼痛,在體內肆虐開來。
他悽愴地喊:“媚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