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一同去酒樓的二樓坐定,不多時,夥計端上了些清粥小菜。
燦若說:“老爺,夫人,少爺,你們剛剛出得牢門,大葷大腥的,怕是胃會受不了,所以,我先讓他們燒了點清淡的菜,養養胃,你們先吃著。”
沈子軒看看燦若,對安小朵說:“你身邊的丫頭,倒是比你細心多了,凡事都照顧得體貼周到。”
燦若破天荒第一次紅了臉,“少爺,您誇獎了,我只是盡了丫環的本分而已!”
沈子軒看著燦若,但笑不語。
燦若擡眼看看沈子軒,見他仍是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不由臉上又是一紅,說:“少爺,你吃呀!”
沈子軒方纔回過神來,呵呵笑著,端起一碗粥,細細喝著。
紅芷在一邊抿嘴笑。
“老爺,夫人,少爺,你們吃飯真是文雅,你沒見我們主子那日回來,差點連盤子也吞了下去!”
燦若也在一邊打趣,“看主子吃飯,就知道,人家書裡寫牛飲,虎吞,是什麼意思了。”
安小朵笑罵:“兩個死丫頭,又來取笑我。我那不是餓急了嗎?看我明天不餓你們八天八夜再放出來,倒要看看你們怎樣吃飯。”
見兩個丫頭還是捂嘴笑,又跳起來,去揪她們的辮子,三人笑鬧成一團。
沈家三人見到她們嬌憨可愛,彷彿未諳世事的孩童一般,也不由欣慰一笑,長舒了一口氣,心裡想著,這苦難的一頁,終於是翻過去了。
飯後,沈子軒著手擬定行程,計算著該找幾輛馬車,走哪條路線又安全又近,安小朵默默聽著,想說話,卻囁嚅著,燦若眼尖,輕聲問,“主人,你怎麼了?”
沈子軒一直注意燦若,覺察到他們兩個竊竊私語,就問,“怎麼了,落落,你該不會,不想回山東吧?”
安小朵的聲音跟蚊子哼似的,“不是,哥哥,我只是想,再待一段時日,等……”
她的話還未說完,沈子軒已把桌子重重一拍,“等?等什麼?你不會,還是要等那個不知是死是活的洛王爺吧!我不管,你今天不走也得走,不然,從今以後,你就不是我沈子軒的妹子,爹孃也就當沒生你這個女兒!”
沈母又落了淚,哆嗦著抓住安小朵的手,“落落,別再任、了,聽你哥哥的話,我們這一家,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安小朵心中也是糾結至極,她小聲說:“娘,我回,我一定聽話,跟你們回山東,但是,你們先走,好不好?等我了結手中的事,馬上去找你們。”
“你還有什麼事要了結?你少給我找理由,你就爲等那個洛熙,不知錯過多少好姻緣,溫寧那麼對你,你不要,他只好傷心的帶著綠痕走,八王爺,那可是真正的人中龍鳳吧,正室又空缺,你也不肯答應,沈落落呀沈落落,你讓哥哥怎麼說你呢?你要真的等來洛熙,你的結局更慘,他把你當成他的仇人,你會生不如死!”
沈子軒氣得在屋子裡轉圈,突然悟起一事。
“我問你,那個,駱寒,該不會就是洛熙吧?”
說到洛熙兩個字,沈子軒更是如夢初醒般,“對,我怎麼沒想到,只有他是洛熙,一切纔有瞭解釋,不然,他跟沈家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爲什麼害了我們不說,又抓了你?”
安小朵連連搖頭,“哥哥,那個駱寒可與洛熙有一絲一毫相似之處?只是他這人,行爲怪僻,誰也摸不清他心裡想什麼,也許,是你們在皇上面前太受重用,他想把你們剪除掉,以後皇上不就得倚重他一個人了?”
安小朵嘴裡胡亂說著,心裡卻一陣陣的罪惡感,對不起,哥哥,對不起,爹孃,我明知是誰害你們,卻還是不能把實情說出,等我查個水落石出,一定要讓那些幕後黑手,來還這筆帳!
沈子軒聽著半信半疑,把目光轉向紅芷和燦若。
兩人連連擺手,燦若說:“如果真是洛熙,他那麼恨我們主子,又怎麼肯放她回來。”
沈子軒坐下來,看一眼安小朵。
“我不管那麼多,你只要跟我走,就好了。”
安小朵暗暗叫苦,眼看月影的事,有了點眉目,這一走,不又前功盡棄了嗎?
但見沈盈氣仍未消,只好閉了嘴,傻笑著吃菜。
沈子軒嘆口氣,“妹妹,我知道你心裡苦,可是,這感情的事,永遠無法強求,那個洛熙,說來也並非什麼壞人,可他的心,不在你這兒,他不回來,我倒還放點心,我真怕,他有朝一日真的回來,那麼妹妹你,只怕要被他折磨至死了。”67.356
“哥哥,我知道,我對他,也已徹底的死了心了…….”
話說到一半,忽聽隔壁房中嘩的一聲響,象是什麼杯子之類的碎了,酒店的夥計剛好端菜上來,聽見響聲,往那房中一看,忙叫:“呀,這位爺,您怎麼了?怎麼好端端的,手受了傷呢?”
安小朵本就坐在門邊,一聽受傷什麼的,出於醫者的本能,忙跑到了隔壁房中。
只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那人一襲黑衣,面色如碳,是,駱寒。
見到安小朵,他的嘴咧了咧,露出些微笑意,而那眼眶裡,卻是滿滿的淚水。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卻都說不出一句話。
這時那個夥計把湯送到了安小朵那桌,又拐了回來。
“我說這位爺呀,您這手……。天哪,您該不會把這杯子,生生給捏碎了吧?你說你一個肉掌,跟這杯子較什麼勁呀?瞧這些血,怕是這碎片,扎得很深呀!”更多精彩小說閱讀請到書*叢*網:www.shucong.com
夥計邊說邊想用手把那碎片取出來,哪知拔了一下,沒拔動。
這下他嚇壞了,“爺,你這手,怕是傷到骨頭了吧?你等著,我去對面,給您請個大夫來。”
一轉身,看見安小朵。
“哎呀,這可真是巧,安大夫,您快給他看看吧。”
安小朵蹲下來,輕輕拿起洛熙的手。
他的手一直在抖,血仍是不停的往外涌著,看來,真的扎得很深。
“這裡沒有藥,你隨我到醫館包紮吧。”
她垂著眼皮,淡淡的說。
沒有迴音,她站起來,他也沒有跟著要走的意思。
安小朵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他定定的盯著她看,濃眉微蹙,嘴脣微微顫抖著,而淚,無聲的落了下來。
安小朵笑笑,“怎麼,很痛嗎?痛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洛熙的嘴角上挑,啞聲說:“痛,很痛。”
沈子軒在隔壁叫:“落落,怎麼回事?誰受傷了?”
“哦,一個,陌生人,手意外受傷了,我帶他去醫館包紮一下,你們先吃著。”
醫館裡,安小朵熟練的取出了洛熙手裡的碎片,然後輕輕的幫他抹上藥,用細軟的布慢慢的纏著。更多精彩小說閱讀請到書^叢^網:www.shucong.com
洛熙安靜的看著她,她還是那樣,會因爲緊張,而微微的嘟著嘴,只是,她的脣有些蒼白,嘴角仍殘存著一大片淤青,臉也瘦了許多,一點也不像以前那樣,有點小小的嬰兒肥。
洛熙閉上眼,那是他,親手造成的。
正想著,安小朵直起身來,說:“好了。”
他也站起來,想跟她說一句什麼話,可是,一時之間,居然無話可說。
安小朵仍是垂著眼,沒再看他,只是忙著收拾藥瓶。
他站了很久,她也收拾了很久。
誰都沒有要離開,可是,誰也沒有說話。
安小朵手中的那隻藥瓶,已快被她的手摩掉了釉,可是,她居然還是沒想起,要跟他說些什麼。
原來,他們之間,竟已是無言以對。
燦若在酒樓上叫她,安小朵擡起眼,看了看洛熙。
那是駱寒的臉,陌生的,沒有表情的。
他永遠是這樣,永遠帶著一張面具對著她。
洛熙的喉結微微動著,最後,還是無言的走了出去。
再回到酒館,那個店夥計正跟紅芷他們說話。
“那位爺可真是奇怪,每次總是一個人來,每次來呢,總要那個房間,那個房間要是不空著,他就走,每一次來呢,總是要很多酒,這都五六天了,今兒個,又把茶杯給捏碎了,那碎片,扎得可深呢,我拔都拔不出來,你們說,這人,別是有什麼癔癥吧?”
安小朵聽在耳裡,心裡一陣刺痛。
她可不可以這樣想,他坐在那裡,只是爲了看她?
安小朵突然有了一個習慣。
每天一開門,總會往對面酒館二樓的窗戶看一眼。
自那天以後,安小朵每天都看,可是,她再沒看見過洛熙。
也許,那只是一種巧合。
她自嘲的笑了笑,搖了搖頭,走到櫃檯裡坐下。
燦若急匆匆的走進來,一臉欣喜。
“主人,周媽那邊有信了,她說鎮國將軍與別人往來的那些信,全都放在一個牛皮箱子裡,收在書房的書架頂上,只是有一點,就是那個人好奇怪,最近老是貓在家裡,不出門,跟外人說是得了什麼膿瘡,不能經風,只能在家養著。”
“那可真夠麻煩的,他在家,再去他家偷東西,不好下手呀,對了,他那府裡守衛怎麼樣?”
“也夠森嚴的,我這一路上呀,想了很多招,可是,就沒想出個好辦法來,首先的問題是,我們怎麼進去鎮國府呀,那幾個士兵守門,比狗都忠誠。”
安小朵抓耳撓腮的也不想出個好主意,最後決定,親自到鎮國府觀察一下地形。
鎮國府位於城東,遠遠望過去,好大一片宅子,足有十幾畝地那麼大,氣派非凡。
門口兩側,站著兩列士兵,全幅武裝。
圍牆更是高,居然有三人高,安小朵罵:“真是死、,築兩人高的圍牆,就夠、的了,他居然築了三人高!”
這回別說爬了,憑她這嬌小的身材,望一眼,都累得脖子痛。
更加、的是,這麼高的圍牆,中間居然沒有花窗,全是封閉嚴密的實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