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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曉晨是被劇烈的胃痛弄醒的,眉心蹙得緊緊的,身體不自覺的蜷縮成了蝦米狀,雖然早就已經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當時吃藥時她還是義無返顧的。
顧邵庭的手臂依舊枕在她的頭下,顏曉晨睡了之後他便又睜開了眼,麻木的望著天花板,直到感覺身邊的顏曉晨有了動作,渙散的瞳孔這纔有了焦距。
“晨晨,怎麼了?”顧邵庭的聲音黯啞著,不過才兩個多小時,下巴處已經冒出了些鬍渣。
顧邵庭稱呼顏曉晨爲曉晨的時候是纏綿的,溫柔的,而稱呼她晨晨的時候則是認真的,擔憂的。
顏曉晨不說話,只是用手死死地抵著胃,削瘦的鎖骨因著她的這個動作越發明顯,好似有人在不斷攪動似的痛苦令她的額頭很快便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背脊身後貼靠著的結實胸膛倏然離開,顏曉晨頓時感到空蕩蕩的,手指漸漸的隨著疼痛冰涼開來,貝齒緊咬著下脣死死的不讓疼呼聲溢出來,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原本離開的顧邵庭很快便從樓下端了杯熱水回來,見到已經疼的這麼狠卻還是不示弱的顏曉晨,濃稠的墨黑瞳孔內劃過心疼。
像是聞到空氣裡重新涌動出的熟悉男人味,顏曉晨疼的有些茫然的身體轉了過來,看著手裡端著熱水的顧邵庭,貝齒鬆開,下脣上留下了清晰的齒痕印記。
脣瓣被鬆開的瞬間,她低低的喘息著,急促而又短暫。
“疼……胃疼……顧邵庭……很疼……”顏曉晨半瞇著眼睛,因著疼痛臉色都是煞白煞白的,她沒有忘記顧邵庭說的那句……
女人,偶爾示弱一些也不是壞事!
顧邵庭原本穩穩握住杯身的手聞言顫抖了下,滾燙的熱水透過杯沿濺在他古銅色的手背處,很快便通紅一片。
窗外的光線落在這個男人的臉上,將他俊顏上的心疼映的再明顯不過……
顧邵庭很快就走到了牀邊,沒有絲毫猶豫的用手臂撐起削瘦的顏曉晨身體,健碩的身軀倚靠在牀頭的位置,將她摟入到懷中。
就著這樣的姿勢他先仔細的將熱水吹涼之後湊到了顏曉晨因著疼痛而略顯蒼白的脣邊,邊看著她小口小口的喝了下去,邊用著另外一隻手將她額頭上的冷汗全部拭去。
此時的顏曉晨沒有了往日的清冷與淡漠,就算是大半身子倚靠在顧邵庭的懷中,其餘的部分卻依舊蜷縮著,陣陣疼痛襲來的時候,她白玉般的手指腳趾不自覺的屈起,骨節泛白。
見到她這樣,顧邵庭除了擁她入懷之外卻沒有別的辦法,雖然心裡早就有預感她會難受,但是沒想到來勢會如此兇猛。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顧邵庭轉而拉開自己牀頭的第二層抽屜,裡面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幾個棕褐色的藥瓶,他有些猶豫的從最裡面找出來個,擰開了蓋子倒出一顆來。
“晨晨,這是處方藥止疼用的。”顧邵庭的口吻就像是哄著小孩似的,顏曉晨微微的睜開了眼睛看著他,清潤瞳孔內的倒影再清晰不過的將他的臉給映了出來。
顏曉晨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到底有多少的處方藥劑?安眠用的止疼用的……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會形成藥物依賴嗎?
脣齒間張開了縫隙,將那止疼藥含入口中,沒有糖衣的包裹苦澀的味道瞬間襲來,慌忙的又吞了一大口的水,其實顏曉晨誰都沒有告訴,她很怕苦味,從小就怕。
可她不喜歡被別人知道自己有弱點,就算是一點點也不可以,所以她所幸僞裝起自己,至少在外人的眼裡自己是無堅不摧無懈可擊的。
剛剛吃過藥,藥效並不會那麼快就發揮出來,顧邵庭將喝的快要見底的水杯放在牀頭上,手掌從顏曉晨襯衫的下襬探了進去,因爲剛剛攥著水杯的關係,手心是滾燙的。
他手掌心的紋路貼合著顏曉晨的皮膚,沒有任何外物的阻隔,緩慢的幫她按摩著,力道適中,對於難受的顏曉晨來說自然是舒服的。
原本蜷縮著倚靠他結實胸膛的顏曉晨漸漸的放鬆了起來,就連眼皮也越發的沉重,令她再度有些昏昏欲睡。
“晨晨”顏曉晨隱隱約約的聽到顧邵庭的聲音溫柔的響在自己耳邊。
“恩?”她很累,也很困,她想要睡覺。
“以後有危險我都會擋在你的面前,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不要再讓自己像是今天這樣的難受了。”
顧邵庭的聲音字字清晰的傳進了顏曉晨的耳中,儘管她此時還是迷迷糊糊的,甚至沒有任何的迴應,可顧邵庭卻依舊沒有將呼吸已經勻稱的她給放開。
倚靠著牀頭,顧邵庭目光深沉的凝視著懷中那張惹人心疼的蒼白麪孔,貼合著她腹部皮膚的大掌依舊沒有抽出來,慢慢地幫已經熟睡的顏曉晨按摩著。
一下又一下,沒有絲毫的不甘願。
顏曉晨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樓下的廚房甚至傳來了陣陣飯菜的濃郁香味,她動了動身體,長時間沒有活動的脖頸發出暗響。
從牀上坐起身來,空氣當中似乎還殘留著熟悉的男人味,她隱約記得自己在半夢半醒間的時候他還在用熱熱的手掌按摩自己的肚子,她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成了長穿的棉質睡衣。
赤著腳下了牀,顏曉晨覺得自己的胃已經不是那麼難受了,眼角的餘光落在放在牀頭櫃上的皮包,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從裡面拿出在醫院裡買好的維生素藥劑,將顧邵庭牀頭櫃裡的安眠藥等都替換了過來,不過她知道自己買少了,當初只以爲只有抽屜的第一層裡面有,卻沒有想到下面那一層還有藥瓶。
顏曉晨忍不住的嘆了口氣,原本以爲失去曦曦的痛苦只有自己一個人在承受,卻不曾想到,原來顧邵庭也在被愧疚煎熬著。
他們之間的對對錯錯,理也理不斷,說也說不清。
穿上拖鞋向著臥室的門外走去,最終是在書房裡找到他的,半掩的書房門板裡傳來他低沉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在與誰打電話。
她習慣性的敲了敲門,原本背對著她的顧邵庭回過神來,用眼神示意她進來。
藍牙耳機不斷的閃著光,通話依舊在進行著,顏曉晨的視線卻落在了組合櫃內的一套咖啡杯上,那是曾經她住進這裡後親自買的,在不久之前被顧邵庭打碎了其中一個。
無意識的數了數,原本成爲單數的組合現如今竟完整成了一套,顏曉晨下意識的看向還在講電話的顧邵庭背影,他竟然真的將那個摔碎了的補齊了。
這套是已經絕版的咖啡杯,當初她爲了買這套煞費苦心,想必顧邵庭能夠湊齊也花了一番的心思。
當時咖啡杯被打碎的時候,她也覺得自己與顧邵庭之間只剩下了恨,不過才短短的一些時日,事情似乎全然的在朝著好的方向前進著。
可她,真的能夠從心裡選擇放下嗎?
將視線從咖啡杯上收回,隨後落在放置在顧邵庭書桌上攤開的文件,一份顯眼的拍賣會宣傳冊被仍在上面,一尊精緻的白玉佛出現在顏曉晨的視線中。
這不是她回顏家時看到的放在管家楚向東桌子上的拍賣會宣傳冊嗎?
顏曉晨伸手將桌面上的拍賣會宣傳冊拿在手裡隨意的翻閱著,顧邵庭還在同對方講著電話,對方似乎被委託跟蹤夏俊離開T市的行蹤,上一次夏俊匆匆離開T市,卻在半路發現了有人暗中跟蹤,於是又折回T市了,之後行動也就更加的謹慎了。
這期間,不可不謂是不尋常,若是心裡沒鬼,又何必這樣鬼祟心虛?
當初因爲顏曉晨的失蹤顧邵庭除了兩家公司的管理經營對別的再也提不起什麼興趣,加之那個時候的他精神狀態很差,整宿整宿的失眠讓這個表面看起來依舊強勢的男人內裡卻被全然的掏空,再加上濫用處方安眠藥的原因,顧邵庭經常會飽受身體上的疼痛折磨,到最後,大家都覺得這個男人換上了臆想癥。
那段時間也多虧了助理米應輝,他跟白狐一起強逼著顧邵庭去醫院的心理門診做檢查,結果當然是不盡人意的,回來之後小米跟白狐將內心瀕臨奔潰的擔憂情緒化作強烈的譴責狠狠發泄出來,完全沒有顧忌到顧邵庭是他們頂頭上司的身份。
自那以後,顧邵庭稍微的收斂了些,但是在旁人看來他的臆想癥卻越來越嚴重,一個人的家裡面他會以爲顏曉晨與曦曦還在,就算是在公司用餐的時候也會在對面幫顏曉晨準備飯菜,最後一個人吃掉兩個人的份,也是因爲如此他換上了很嚴重的胃病,而他的那些處方類止疼藥劑也是在那個時間段服用的。
而這一切,顏曉晨自然是不知道的,顧邵庭也並沒有準備將這些事情告訴她,在這個男人的心裡,只要他的曉晨回來了就好,其他的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
顏曉晨安靜的站在遠處,並沒有注意到顧邵庭的視線已經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隨手翻看著手裡的宣傳冊橘色的陽光穿透寬大落地玻璃窗傾灑進來,落在深棕色的書房傢俱上,也同樣的落在她的臉上,髮梢眼角均是染上細碎的光芒,安靜美好。
顧邵庭能夠清楚的看到顏曉晨長長睫毛微顫抖的弧度,之前因著胃疼而慘白的臉也漸漸有了血色,她看起來很健康,至少要比自己健康,這樣一個美好的傍晚,他的顏曉晨就陪在自己身邊,真好!
突然的,他坐回到黑色的皮椅內,他身上的衣服很凌亂,襯衫的下襬沒有像是往日那樣塞回西裝褲內,只是懶散的任由它聳拉著。
耳朵上掛著的藍牙耳機閃動著藍光,卻見顧邵庭雙手長臂一揮將顏曉晨摟入到懷裡,而專注於手中宣傳冊上的顏曉晨一時不查,就這樣被他帶入到懷中,結結實實的坐在他的大腿上。
顏曉晨剛想要說些什麼,轉過頭見顧邵庭還在對著電話那頭討論著公事,見她側過頭去看著自己,這男人伸出修長的手指抵在薄脣處,示意她噤聲,有力的手臂卻絲毫沒有將她放開的架勢。
顏曉晨穿的是棉質的薄款睡衣,胃痛過後
體力還有些不支,再加上顧邵庭一直用著大掌將她的身體壓向自己的胸膛,她最後所幸放棄了掙扎,略顯慵懶的靠在他懷裡繼續翻看著手裡的宣傳冊,這次的拍賣會選擇在T市最有名的拍賣廳進行,宣傳冊厚厚一打不僅僅是有各類的珠寶玉器,還有些珍貴的收藏品。
耳垂邊癢癢的,那是顧邵庭趁著說話的間隙用涔薄的脣靠近她的耳垂,微微的用脣抿起,這近乎於孩子氣的小動作令顏曉晨忍不住的躲閃著。
終於,顧邵庭掛斷了電話,他們也結束了這種無聲的遊戲。
“這拍賣會的宣傳冊,我在顏家管家的桌子上也見過!”顏曉晨將手裡翻閱完的宣傳冊放回到書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你要買的也是這尊白玉佛?”如果顏曉晨沒有猜錯的話,顧邵庭的目標應該是那尊被印在首封上的白玉佛。
“這頓白玉佛我曾經在爸爸的書房見到過,爸爸曾說過年輕的時候跟這尊白玉佛有緣,只是後來出了意外遺失了,後來無論怎麼尋找都沒有蹤跡,慢慢的也就成了他心中的一個遺憾。這一次白玉佛重現,所以我想要拍下來,了卻爸爸的遺憾,也算是我的心意!”
顧邵庭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明顯的暗淡了起來,顏曉晨自然也沒有開口,她知道顏廣安雖然不是顧邵庭的生父,卻對他有養育和知遇之恩,沒有顏廣安,今日的顧邵庭有可能什麼都不是,在這個男人的心裡,顏廣安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可以說,即便是她這個親生女兒,對顏廣安的感情也比不上相處了若干年感情勝似父子的顧邵庭。
“我回顏家找錢鈺晟的時候,發現管家對這尊白玉佛也很關注!到底這個東西是什麼來歷?難怪楚管家也想找回白玉佛了卻爸爸的遺願?”
顏曉晨有些不解,論質地這玉佛其實並不算是上品,更何況從照片上就可以看出來,玉佛的表面有些許的瑕疵。
如果不是因爲這尊玉佛本身的價值,這麼搶手的原因就只剩下了一個,那就是這尊玉佛的背後隱藏著一個故事!
“我只知道這尊玉佛原來的持有者是T市的一個老教授,他死了之後這尊玉佛被轉手倒賣過好幾次,最終……”顧邵庭說這話的時候,修長手指敲了敲宣傳冊的首封。
顏曉晨沒有說話,只是很快她便感覺到臀部下面有什麼硬硬的東西在頂著她,臉色一僵,稍微融洽的氣氛也因著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而轉瞬即逝。
顧邵庭清楚的看到顏曉晨臉上的表情變化,她果然只有在身體難受時才願意對外界表達出絲毫的脆弱,可就算是那樣,他也心甘情願的對她俯首稱臣。
“對了,之前你跟我說曦曦手術那天夏俊到醫院的事情跟蘇安安出車禍聯繫在於那麼巧合,你是懷疑他們之間有勾結嗎?”
顏曉晨藉著說話的機會站起身來,刻意忽略掉那堅硬的東西抵住自己臀部時的熾熱感覺。
“你那麼相信你那個青梅竹馬患難與共的初戀,我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你居然也會懷疑到她身上,一個表面那麼純良的女人……我想請問一下顧先生,你是什麼時候對她產生懷疑的?”
“從你失蹤後我從頹廢中振作起來,大腦可以開始冷靜思考的時候。”顧邵庭對顏曉晨話中的諷刺不以爲意,反而很認真的回答她的疑惑。
“剛纔電話裡我有讓朋友多派些人手過來幫我的忙,估計過幾天就能到。潑硫酸那件事情,除了顏氏集團外那條商業街的其他地域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影響,我總覺得沒有這麼簡單,我不能允許有任何事情能夠威脅到你!”顧邵庭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是極爲冷酷的,甚至可以稱得上嗜血!
“爲什麼?”顏曉晨突然開了口,她的眼神裡帶著複雜的情緒,就這樣凝視著昂藏在皮椅內的男人。
爲什麼他如今能完完全全的放棄蘇安安站在她這一邊,無條件的信任她愛護她,這是以前的顧邵庭最難做到的一點,也是她最爲介意的一點。
顧邵庭聞言眉尾一挑,似乎沒聽懂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爲什麼自己離開九個月之後再度回來他會對自己這麼好?百依百順的好?因著對曦曦的愧疚?因著對自己的愧疚?可這些話最終顏曉晨也沒有問出口,只因爲覺得沒有必要了。
“沒什麼,下樓吃飯吧,小妍兒應該也已經醒了。”顏曉晨沒有再多言,只是向著書房門口走去。
“明天我想去公司,畢竟我有好長時間沒有回去辦公了,一直待在家裡覺得自己像是個廢物一樣!”她的聲音又恢復了往日裡的清冷,好似剛纔兩個人之間的旖旎氣氛並不存在。
雖然顏氏交給了錢鈺晟,並且總有一天會交到錢鈺晟手裡,可是最近顏氏許多合作案都出現了問題,連帶著的股價都有了波動,而偏偏錢鈺晟又避而不見,所以她想回公司看看,但是這些理由她並沒有對顧邵庭說明。
顧邵庭似乎想問她到底是怎麼了,只是許久過後也不過只是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