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爲什麼會在曦曦的墓前?”顧邵庭冷聲的開口,混雜著血跡的襯衫粘在背後傷口處,卻因爲套著深色大衣的關係並不爲人知。
漠然的注視著夏俊的眼睛,自然也能夠看得出那雙邪妄的眼神裡閃過的譏諷,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經過處理過的黑白相片裡,曦曦笑的比蜜還甜,那是她過五歲生日時照的。
算算日子,曦曦又快要過生日了!
“你是曦曦什麼人?一個能夠背棄承諾在曦曦最危急的時刻跑去守護在前女友身邊的你,怎麼還有臉說這樣的話?”
從警局走出來時天氣就已經有些陰沉了起來,T市春季本就多雨,冷風襲來將兩個男人的發吹得凌亂,瞳孔皆是幽深,只是夏俊的嘲諷,顧邵庭的陰冷。
出乎夏俊意料之外的,顧邵庭竟然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站在曦曦墓碑前彎下腰將手中的糖果花束整齊的擺放在前面的位置,單膝及地旁若無人的仔細把曦曦的墓碑擦拭的乾乾淨淨。
他的動作很緩慢,就像是顧邵庭往常每次來時的狀態,並不因爲夏俊的存在而有片刻的遲疑。
顧邵庭鷹隼般的瞳孔如墨般漆黑,似有陰霾沉澱在了這個男人的眼中,墓地的四周很安靜,甚至連冷風呼嘯過耳邊都聽的一清二楚。
倏然的,顧邵庭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攥緊了大拳,在夏俊警惕的眼神當中一記恨戾十足的勾拳就這樣落了下來,不偏不倚的恰好就是他脣角淤青的部位。那拳頭的力道令夏俊連連後退了兩步這才穩住了身體,眼底的諷刺被恨意取而代之,額前凌亂的髮絲被冷風撩得凌亂,剛想要還手的瞬間顧邵庭宛如鋼鐵般的大掌卡在了夏俊脖頸的喉結處!
那力度自然是狠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瘋狂,不過就算是如此顧邵庭眼底的嗜血卻因著在曦曦的面前收斂了太多,手臂的結實肌肉因著後背的疼痛繃得緊緊的,如果褪去衣服一定可以看到那上面交錯分佈的青筋正突突的冒著。
“夏俊,別再來打擾曦曦!帶著你送來的花,給我滾出去!”顧邵庭涔薄脣瓣勾著冷笑,這話音落下的瞬間再度揮起了拳頭,夏俊也不甘示弱的回以拳擊。
兩個高大的男人就這樣在墓地裡廝打在了一起,褪去了文明的僞裝,猶如兩頭野獸用著最激烈的手段來爭奪屬於自己的地盤。
與在顏曉晨面前有感情的表現相比,此時的顧邵庭更像是當年在邊境時的狀態,儘管繃緊的後背被硫酸潑過的傷口崩裂開來,可他還是麻木的用著置夏俊與死地般的狠戾力度與之撕纏!
“顧邵庭,我他媽的到底輸給你哪裡?你除了傷害她還做過什麼?”或許是感染到了顧邵庭的情緒,夏俊也瘋狂了起來!
顧邵庭聞言頰邊的肌肉抽動了兩下,鐵齒咬的緊緊的,連回應都懶得迴應只是拼命的與他撕鬥著!
陰沉的天氣烏雲滾滾,很快急促冰涼的雨水就這樣沖刷了下來,黑色大理石墓碑上曦曦依舊笑得可愛斯文,隔著雨霧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望向前方,透明的雨水順著大理石碑面滑落下來,就像是沿著曦曦那張小臉滾落,遠處看去,竟像是在哭。
“顧先生!”將顏曉晨送回家的白狐趕到墓地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深刻的五官透著深沉的凝重,處於高度戒備的狀態,只等待著顧邵庭的一個指令。而與此同時,察覺到不對勁等候在墓園外的夏俊的助理也衝了過來,兩方形成對峙局面,春日裡的雨自然是冰冷的,雨勢不小,很快將所有人的衣服都打透。
“夏俊,給曦曦治療的醫生和護士均已失蹤,可我竟然發現了一件特別有趣的事情!你想不想要聽聽?”顧邵庭每說一句話,脣邊便有白色的霧氣吐出,英俊的臉上不帶任何傷口,與夏俊狼狽的模樣形成最鮮明的對比,兩相權衡,就足以發現到底誰更略勝一籌!
夏俊聞言蹙起了鋒銳的眉心,當初收了錢的大夫與護士早已經被解決掉,就算是顧邵庭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將人挖出來,他到底還有什麼有趣的發現?
“在他們消失之前戶頭裡均是多了一筆鉅額的款項,而這筆錢看似與你夏俊沒有半分關係,可仔細調查這筆錢卻是從當初跟你有密切關係的秦歡戶頭裡轉出去的。如今又跑出來一個苦主,說當初在曦曦遺體火化同意書上簽字的人是我,而我又強行用他女兒的遺體替代了曦曦,夏俊……你到底在曦曦的事情裡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你自己心裡最清楚!若是讓我知道你傷害了曦曦,你要跟著陪葬!我就算是傾盡我的所有……都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顧邵庭希臘雕塑般的冷峻臉上罩著層層的陰寒,冰冷的雨水將他全身澆溼,那從他舉手投足之間滲透出來的絲絲冷氣壓得夏俊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他的腦海當中不禁回想起被自己隱藏在鄉下的曦
曦,那雙渴望著媽媽消息的雙眸,他是那麼天真的孩子,可事情走到現在這一步,哪裡還有迴旋的餘地?
如今鄉下那個照顧曦曦的婦女幾次三番的給他打電話要求,或者威脅辭職,真是煩不勝煩。
這一年來,他幾乎把所有積蓄都花在了重新贏回顏曉晨上,可是目前的形勢看來,顏曉晨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
“我壓根就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夏俊用著虎口抹著嘴角的血,鐵鏽般的味道盈滿了口腔。
“我看自從曦曦死了之後就連你的神智都已經不清醒了,你有那麼大的本事怎麼不去求得顏曉晨的原諒?”
帶著淤青的脣角緩緩勾起,夏俊臉上陰森的笑意越發明顯了起來,而顧邵庭聞言瞳孔倏然冷到了極致,這男人故意揭他傷疤轉移注意力。
夏俊等待的就是顧邵庭這樣的表情,他冷笑著走到顧邵庭的身邊,擦肩而過的瞬間將大掌落在顧邵庭的肩膀之上,拍了拍!
“終於覺得自己做不到了?時間還很長,曉晨最後會屬於誰還不定!哈哈哈哈……”夏俊放縱的笑著,可那笑聲當中卻也帶著誰都察覺不到的心虛。
隨後伴隨著這樣的笑聲,夏俊在雨霧當中越發的走遠了,天氣還很冷,就連呼吸都能帶出白霧來,顧邵庭深深的凝視著夏俊離去時的背影,眉心緊蹙。
“顧先生,我送您回醫院吧!”白狐見他站在這裡淋著雨,竟是一動不動,終究還是開了口。
顧邵庭卻沒有任何的迴應,只是安靜的走到曦曦的墓碑前坐下,或許是覺得被雨水打溼的大衣有些礙事,就這樣脫了下來蓋在了曦曦的墓碑上。
“曦曦,你要是淋了雨感冒發燒了,叔叔會心疼的。”
許久,白狐只聽到從這個男人的口中說出這樣的一句話,隨後他慢慢的倚靠著冰涼的墓碑,沉默的闔上眼睛,似乎就準備這樣的睡在墓園中。
“顧先生!”他的後背還有傷口,要是在這裡待一晚上傷口發炎是肯定!
豈料顧邵庭只是伸出食指抵在薄脣處示意白狐噤聲,他和曦曦聊天的時候最討厭有別人來打擾,他不過是……想要安安靜靜的與曦曦在一起。
白狐擰緊了眉心,卻真的沒有再向前走一步。
——————分割線——————
顏曉晨纖細的手指握著盛有牛奶的杯子,溫熱的牛奶還散發著濃郁的香味,小妍兒安靜的睡在她身旁的搖籃裡,而她卻只是面對著寬大的落地玻璃窗外久久都沒有說話。
從警察局出來之後她沒有同顧邵庭說一句話,有種異常鬱結的情緒堆積在她的心口,那張中年男人的臉時不時的會浮現在自己的眼前,就像是在提醒著她曾經犯下的過錯。
而顧邵庭也像是明白她的情緒,只是吩咐白狐將她送回來,他到底去了哪裡……她也不知道。
雨下的不小,噼裡啪啦的打在透明的落地玻璃窗上,別墅院子裡的暈黃燈光將溼漉漉的路映的亮亮的,單手握著杯子另手託著杯底,顏曉晨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裡到底是怎樣的滋味。
紅色的翻領薄毛衣搭配著厚棉質的長裙,她削瘦的身形倒影在玻璃窗內,沉悶的隆隆聲傳來,讓顏曉晨的腦海當中不由的浮現出些不好的記憶來。
突然,雕花大門從外向裡被打開,明亮的車燈映射進來,拉開長長的一串,細密的雨絲在這車燈的照耀當中無所遁形。
難道顧邵庭沒有回醫院療傷?顏曉晨心想著,清潤的眸子裡透著再複雜不過的情緒。
可片刻,別墅門口傳來了略顯急促的敲門聲,保姆從廚房走了出來去開門,滿身風雨氣的白狐出現在顏曉晨的眼前,身旁卻不見顧邵庭的蹤跡。
“他呢?”清冷的聲音響起,看白狐的表情就知道顧邵庭肯定沒有在醫院。
“顧先生在墓園,我懇請顏小姐你去勸勸他,這雨勢傷口勢必會發炎的……”
顏曉晨聞言手裡的動作一頓,牛奶杯似乎也失去它原有的溫度,清冷姣美的臉龐沒有任何的表情,視線落在白狐滿身的雨氣上,隨後吩咐保姆從洗手間取來快乾淨的毛巾遞給他。
白狐怔愣著低頭看向手中毛巾的紋路,隨後擡起頭來用著再複雜不過的眼神深深凝視著顏曉晨,在這個女人的身上他感受到一種與衆不同的魅力。
顏曉晨或許不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一個,但卻絕對稱得上是最獨一無二的一個女人!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做什麼事情會有什麼後果顧邵庭心裡應該清楚,既然他自己選擇淋雨,我去勸又有什麼用?”
顏曉晨的聲音同她的表情一樣清冷,眼角眉梢處都不帶什麼變化,卻見她將那原封未動的牛奶杯放在桌子上,擡起手來用著噴壺給已經抽出嫩芽來的
綠蘿澆著水,雖然因著之前她離開疏於灌溉瀕死的關係並不怎麼茂盛,可這盆綠蘿畢竟還是活了下來,生命力頑強的就連顏曉晨都忍不住驚歎。
外面的雨勢並不見小,噼裡啪啦的打在通透的落地玻璃窗上,顏曉晨卻像是聞所未聞似的,只是安靜的噴灑著,嫩綠色的葉子瞬間瑩亮瑩亮著,她的表情卻冷的像冰。
白狐像是不敢置信這句話會是從顏曉晨的口中說出來似的,墨黑色的眼睛裡劃過隱忍。
“有用的!就算是顧先生不聽誰的勸,也不可能不聽你的勸!”白狐著急著向前邁了一步,已經溼透的皮鞋瞬間在乾淨的地板上留下了鞋印的水漬,這令白狐尷尬的頓住腳步,卻又不死心的想要靠近她。
“我對他,有那麼重要?”顏曉晨話涼如水,帶著自嘲的諷刺,像是回答給白狐,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相信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你對顧先生更重要!”白狐這話說的無比鄭重,那雙一貫毫無波瀾的眼神裡第一次當著顏曉晨的面浮現出複雜的情緒。
顏曉晨沉默著,指尖落在綠蘿瑩亮的綠葉上,不知是不是因爲太過於沉思的關係,極爲細微的咔吧一聲傳來,細細的綠蘿枝子被她就這樣硬生生的掰斷,有細膩的汁液粘在手指上。
“相信你?我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了,還如何去相信你呢?”這話說的心裡多少有些蕭索,顏曉晨在花盆裡找了個地方,將掰斷的枝子塞了進去,將周圍的土壓實。
白狐沉默的凝視著顏曉晨的動作,他雖然跟隨顧邵庭的時間很長,但真正見到他們倆在一起的時間並不怎麼多,所以有些事情他並不清楚。
在他看來,顧先生爲了顏曉晨愛恨嗔癡的種種表現就足以能夠代表他的感情,可爲何顏曉晨就不能夠忘記過去跟顧先生好好的過日子呢?難道非要拼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纔開心嗎?
“顏小姐你知道嗎?在你消失的那段時間裡,顧先生莽撞的從行駛的汽車裡跳下來,甚至冒著被來往車流撞到的危險,只爲了跑到對面的街道去尋找你的背影,發現自己認錯了人失魂落魄的樣子,和我誓死跟隨的顧先生哪裡還有一點相似的地方,我看到的只不過是一個失了心的男人,一個爲了你瘋癲的男人!你又如何能夠知道,當他出差路上遇到你時,顧先生看著你逃走驚慌的樣子我第一次見到顧先生落淚的樣子,像是個迷路的孩子,默默站在那裡看著你以前的照片流眼淚!他連著好幾天沒有睡都沒有情緒崩潰,可是看到你……他就控制不住了!”
白狐從來都是不善言辭的,他能夠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外面的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他只要一想到坐在墓碑前的那個男人,心裡就一陣難過。
因爲我是你孩子的爸,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你父親之外唯一有資格保護你的男人!
顏曉晨的視線落在被雨水澆得斑斑駁駁的落地窗,那些好聽動人的情話還縈繞在她的耳邊,她不自覺的收緊了手指,到底還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顏小姐,你真的忍心讓顧先生一個人在墓地裡承受風雨嗎?你難道真的要折磨他到死才甘心嗎?”白狐攥緊了手中的毛巾,有力的大掌深陷在內,這句話從牙縫當中硬擠出來,帶著下定決心的果敢。
顏曉晨聞言轉過身來看著白狐,眉目間的清冷如此清晰,可又有誰能夠從她冷靜的表象之中讀懂她的內心?
折磨顧邵庭到死?她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折磨他到死?他是她愛過的男人,就算是他曾經那麼的傷害過自己,有些感情卻在歲月的沉澱過後越發的清晰起來,那是不能夠從血脈當中割捨掉的。
倏然的!
白狐就像是等不及了似的,鬆開手中攥緊的毛巾,任由它無聲的墜在地板上,邁著沉穩急促的腳步來到沉默不語的顏曉晨面前。
“得罪了,顏小姐!”顏曉晨只聽到白狐這樣的開口,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待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胃部頂在影的肩膀處,他竟然強制性的將她扛在了肩膀處,向著別墅的門口走去!
小妍兒被突如其來的動靜所驚醒,哇哇的哭了起來,聽到動靜的保姆從廚房當中走出來,見此情形忍不住的吃了一驚,瞠目結舌的還來不及上前阻攔,白狐就已經抓起玄關處的兩把大傘將顏曉晨扛著帶出了別墅,控制住顏曉晨的大掌規規矩矩的摁壓在她腿窩的地方,背脊挺得很板直!
“顏小姐,難道做錯了事情,不論如何彌補都沒有辦法得到原諒了嗎?”
顏曉晨的掙扎在這句話當中消弭的乾淨,她沉默的任由白狐扛著自己,胃部被他的肩頂著,雖難受的厲害,卻又咬緊牙關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夜涼如水,那些沉浸在苦痛中的人,可有安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