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自然欣然接受了慕堯對曄晴的虛假讚美,甚至還和他探討起曄晴的本質問題,“曄晴這孩子其實人本善良,就是跟著曄嵐一起,總沒學到些好的?!?
別人是背地裡說人壞話,師父直接當面把所有都挑明,毫不在意曄晴能否承受得了,而且還是當著慕堯的面。曄晴不滿的撇撇嘴,暗自翻了個白眼。
慕堯對曄晴的反應盡收眼底,越發想笑,卻也得忍著。
“三師兄爲人耿直,所教出來的弟子自然也都秉承了三師兄的品德?!蹦綀驋吡藭锨缫谎郏砻嫫届o的說道。
明明是誇獎之言,曄晴聽在耳裡總覺得慕堯是在變相的罵她。心裡很不舒服,試圖轉移師父的注意力,指著朝自己這邊緩步走來的曄嵐說:“師父,師姐怎麼不高興的樣子?!?
其實曄晴問的是一句廢話,她自己也清楚。曄嵐不高興還能因爲什麼,還不是因爲她贏得名不正言不順,被人一路放水讓步。她沒有像她自己所預想的揮動著汗水伴隨著體臭舉起“池陵第一俠”,而是莫名其妙的就贏得了勝利。只是眼下最能轉移師父注意力的就是曄嵐,總好過慕堯趁機再挖苦曄晴什麼。
曄嵐沒有獲勝的笑容,而是聳拉著一張臉,深深嘆了口氣,“這叫什麼事兒啊?!?
師父對曄嵐還有些餘怒,可看見她一臉失落還是於心不忍。有些彆扭的安慰了一句,“贏了便是贏了,既非靠歪門邪道獲勝,就沒必要自責。”
曄晴鬆了口氣。這個節骨眼上師父的一句安慰就像蹲茅坑發現沒紙時有人及時送上乾淨的手紙。曄嵐心情果然好了一些,眼裡噙著讓她重生的感激淚水看向師父。師父無奈的嘆著氣,“責罰沒還停止,你快回去打掃寢房。”
曄嵐歡快的應了一聲,也不管曄晴還在旁邊,一個人自顧自的就走了。
曄晴想起曄雨剛纔不是還坐在最後一排麼,怎麼並沒有過來和他們會合。眼睛看過去,最後一排哪兒還有人。曄雨早就不在了。
“二師姐呢?”曄晴問道。
師父卻不覺得奇怪,反倒心知肚明的說:“你二師姐早就回去了吧?!?
“既然比武大賽已經落幕,三師兄,方便借一步說話麼?!蹦綀虻纳裆葎偫u要嚴肅不少,應該
是真有正經的事要談。
師父低下頭來看了曄晴一眼,雖然什麼都沒說,不過驅趕之意表達的很明顯。
曄晴攤了攤手,“那我先走了?!?
*-*-*-*-*-*-*-*
寢房外面靜得出奇。曄雨正蹲在地上分揀藥草,這是每天必有的常態,沒什麼稀奇。奇怪就奇怪在曄嵐按理應該在打掃寢房,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這點才讓曄晴有種不詳的預感。
曄晴小心翼翼推門進去,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會被曄嵐失手弄死。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生,寢房裡一片安靜。曄晴這才放心大膽地順手把門推開,沒想到一走進去就看見屋內一角坐了個黑漆漆的人影。曄晴嚇得“哎呃”一聲,仔細一看,原來是杵著笤帚睡著了的曄嵐。
心生無奈,曄晴也拿曄嵐沒有辦法。走過去想將笤帚從她手上拿走,曄嵐卻抓得更緊,“放手,奪我劍者殺無赦!”
曄晴“呵呵”笑了兩聲,不知道曄嵐夢裡是怎樣一番刀光劍影,就覺得能夠手握一把破爛笤帚坐在地上睡著的人將來能成個什麼樣的大俠。說不定還能自創一個“笤帚教”,那到時候曄晴死乞白賴的也要混個左右護法來噹噹,每天聽底下的人高呼“笤帚神教,千秋萬代,一桶糨糊”也挺帶勁的,反正絕不要像師父這樣窩囊。
好容易把曄嵐拱到牀鋪上去睡,打掃的工作就只能曄晴幫她做了。雖然心裡有千萬個小私心,曄晴還是不樂意見到師父和曄嵐生氣的。
師父一直等到入夜了纔回來。曄晴估摸著慕堯找他去應該談了很多很嚴肅的事情,導致師父這種常年不管事,每天坐在石桌邊一動不動可以從日出待到日落的人明顯體力不支。他回來的時候腳步都有些蹣跚,曄晴有些擔心他再多走兩步就要扶牆吐血。
曄嵐已經醒了,打著哈欠下了牀,見到滿屋子已經比她被周公勾走去一統江湖前整潔許多,頓時清醒過來,一邊一驚一乍叫著“我學會神功了夢裡都能打掃寢房”一邊往外跑。曄晴走過去一把掐住她的手臂,疼得曄嵐嗷嗷直叫,“師妹你怎麼啦?母夜叉附體了啊?”
曄晴咬著牙小聲說道:“你還想被師父罰麼?!?
一聽曄晴的話,曄嵐頓時安靜下來,順嘴接到:“……怎麼可能呢,自然是我一回來就打掃乾淨了。神功什麼的我哪可能學得會?!?
曄嵐和曄晴的伎倆在師父眼裡根本就是毫無戰鬥力的渣渣。只是他現□□力嚴重透支,懶得再耗費精力去說教。擺擺手,“罷了。自行修煉?!?
曄嵐馬上就閃到一旁紮起馬步,絲毫沒受白天比武大賽的任何影響。曄晴暗暗覺得能活成像曄嵐這樣大大咧咧也算是種能力。
師父坐到旁邊的石桌旁歇息。曄晴爲了他倒了杯茶。師父凝視著杯中浮動的茶葉陷入凝想。曄晴以爲他是在分辨茶葉裡是否摻了不知道哪裡撿來的枯枝爛葉。曄晴討好般的笑道:“師父你就放心喝吧,裡面都是純的茶葉。”
師父扭過頭盯著曄晴看。曄晴心裡一驚,乾巴巴又笑了笑,“沒騙你,真的?!?
師父還是沒有端起杯子。曄晴正在爲師徒間日漸減少的信任感傷心時,卻聽見他有些低沉的問道:“曄晴,若是將你轉到慕堯手下,你可願意?”
“哈?”曄晴腦海裡一片空白,“爲什麼……”
師父別過頭,沉默一會才說:“罷了,現在還不著急。”
*-*-*-*-*-*-*-*
寇秋宴後,池陵谷開始忙碌起來。
其實池陵谷每日都在忙碌。護送任務,製毒任務,有時候太多藥鍋同時熬製,遠遠能看見池陵谷四處都在冒著青煙。外來客人一早起來看到這番情景還以爲是著火,光著身子就跑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大叫:“著火了!著火了!”
結局就是這個人再也沒來過池陵谷。不過他的名聲卻在池陵谷裡流傳開來,成了每年必講的笑話。
只是無論再怎麼忙碌,師父都像置身於事外一樣全然不管。曄晴和其他兩個師姐纔可以擁有安逸寧靜的生活。
不過這些也都到此爲止了。
蔻秋宴後第二天師父早早就把曄晴和曄嵐叫出房門,之所以沒叫曄雨,是因爲她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很少見到師父這樣鄭重其事。曄晴和曄嵐都有些緊張。很怕他會將那句萬能的“送你們出谷”搬出來。兩個人心裡都在盤算著一會準備怎樣哭天搶地跪求原諒。
師父卻神清氣爽的模樣,在三個人面前來回踱步,然後一指遠處的景色,頗有詩意的問道:“你們在谷中生活那麼多年,可想過出谷看看。”
拿不準他這句“出谷看看”的具體含義,曄晴問道:“師父是說出谷看看再回來,還是出谷看看就別回來了?”
曄嵐趕緊附和道:“對啊對啊。出谷看看固然是好的,可是我們還得回來阿,將來還得爲師父養老送終……哎喲!”
曄晴不動聲色的踩了曄嵐一腳。
師父看到這一幕,眉頭不自覺皺到一起,彷彿在說:“師門不幸啊真是師門不幸。”
“師姐的意思是師父待我們那麼好,我們總得回來報答師父的恩情?!睍锨缙ばθ獠恍Α?
“你們跟在我身邊多年,從未有真正執行過任務。我看,也是時候讓你們出去走走了?!睅煾副尺^手,望著遠方若隱若現的山脈繼續說道:“你們怎麼看?!?
曄晴心裡暗暗不滿起來。還能怎麼看,難道躺著看麼。可臉上還得表現出一副師父說的是真理啊的興致高漲,“自然是應該的?!?
“曄嵐曄雨呢?!币呀浻辛藭锨缫黄?,曄雨那一票早就是納入囊中的,就差曄嵐的回答。
“師妹都去了,我能不去麼?!睍蠉褂行┎粯芬猓梢仓荒芡?。自從蔻秋宴後她就特別怕師父,哪裡敢跟師父提反對意見。
師父眉頭一鬆,嘴角甚至都有難得一見的笑意,“那麼曄嵐曄雨跟著爲師行動,曄晴就隨你慕堯師叔一起行動。”
曄晴一聽,下巴都快掉了下來。
“師……師父,怎麼就我和慕堯師叔一起……”
師父卻不覺得哪裡不對,還帶著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說道:“爲師年邁,照顧不了太多人。你還是跟著慕堯師叔比較安全?!?
“可……可我想和師姐一起……”讓曄晴和慕堯單獨相處成天看到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她寧可一死。
師父卻沒等曄晴說完,自顧自的就駁回了所有商量的可能性:“就這樣決定好了。明日一早,谷前集合?!?
留曄晴在後面,只覺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