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實總與願違,宋祁腦部受創,醫生宣佈說腦細胞死亡,搶救無效。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只覺得一陣眩暈,接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宋祁是孤兒,直到他離開,我才發現,我竟然連一個可以懷念他的地方也找不到。所以,我愛上了天水街,那裡算的上是我們回憶最多的地方了。
我知道,如果不是我,宋祁肯定不會出事,其實最該死的人是我。上天讓我活著,也許就是要讓我痛苦上一輩子吧。
宋祁讓我好好活著,連帶著他的那份,所以,我努力的把自己變成另一個宋祁,我開始學著宋祁的樣子說話,做事。有的時候,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我到底是誰。
我記得安遠曾經說過,我不說話的時候,就像是另外一個人,其實我心裡明白,說話時我是宋祁,不說話時我纔是付言……
安遠仍在不停的質問我什麼?但我已經聽不清了。模糊中,我好像看到了我媽跑了進來,他一把推開安遠和馬蕙蘭,然後往我嘴裡塞什麼藥物。
“你們不要再逼他了,他有中度抑鬱癥,你們會逼死他的。”我聽到我媽對著他們吼道。
是的,我一直不願提起的是,在宋祁離開的半年後,醫生說我有中度抑鬱癥。說是我精神上受了刺激,一般抑鬱情緒的出現,都有一些心理或精神的促發因素。還有就是我性格原本就有些內向,也很容易陷入這種情緒。但簡單的總結起來,大概的意思就是說我急出了神經病。
發現這一癥狀的是我媽,她說進我房間的時候看到我在自殘,嚇壞了,但事實上發生了什麼我自己都不記得。我只能在自己清醒的時候,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或者從他們的口述中猜測事情的經過。
我退了學,在家待了一年,才漸漸有了好轉。但發作的時候,我仍然無法控制我自己的行爲。這也是我媽從來不敢管著我的原因,她怕我一受刺激就做出過激的行爲,那時候誰也攔不住。
其實我沒覺得我有病,我只是偶爾不想說話,想一個人呆著,然後我會胸悶、出汗、精神恍惚,但大多的時候我都是清醒的。
“小言,你振作點,媽媽這就帶你去醫院。”我媽拍著我的臉對我說。
“媽,我好難受……好難受……”
恍惚間,我好像坐上了什麼車,我有聽到類似警笛的聲音,這種聲音我以前也聽到過,在宋祁被送往醫院的那一天。
我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就見到我媽哭的紅腫的眼睛。
“媽,怎麼了?是不是我又患病了?”我覺得頭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對於之前發生的事情,我記的也不是很清楚,我還記得馬蕙蘭和我說了些宋祁的事情,然後被安遠聽到了,但之後的事我卻沒了印象。我問我媽到底怎麼了?她卻怎麼都不願和我說。
安遠知道了,這便意味著我的僞裝全部失敗了。
我讓我媽拒絕了所有人的來訪,因爲醫生說我的病情還不穩定,現在是我神經最脆弱的時候,可能一句看似不經意的話也會讓我有再次發作的可能。我不想嚇到他們,也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我時而還會有不清醒的時候,我讓我媽在病房裡擺了一臺錄像機,用來觀察我患病的樣子,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看看。
原來我患病的時候會一直哭,然後大吼大叫,好幾個醫生護士都按不住我,我還會扯頭髮,拿頭撞牆,最嚴重的時候是想自殺。事後看的時候,我自己都覺得驚心動魄,若不是醫生及時攔住我,我說不定就真的要駕鶴歸去了。
我媽說齊飛來看我了,那是我還算是清醒,就讓她進來了。她是一個人來的,但這次卻和平常不怎麼一樣。
我還想問她怎麼會現在過來,而且最奇怪的是,我媽那關也通過了。她告訴我,就是我媽讓她來的。我突然有了一絲愧疚,我媽其實是一個特驕傲的人,但爲了我,她已經做了太多太多不符合她原則的事情,但我除了抱歉,卻什麼也回報不了她。
“你和醫院還真有緣,你自己說,都來過多少次了?”齊飛和我開起玩笑,我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但沒有一次是我能預想的到的。
“我也不想和它有緣,可惜它偏偏離不開我。”我感覺有一點困,所以我便半靠在牀上,聽齊飛和我說話。
“那個,我跟你說一個特搞笑的事,昨天中午,我見太陽不錯,就想曬曬被子,但我又懶得下去,我就直接把被子抱到了陽臺上,結果我就聽到對面一傻逼在唱:是他,是他,就是他,抱被子的小哪吒。”
小哪吒,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學這麼有才,但我估計就憑齊飛的性子,那是鐵定咽不下這口氣的,於是我問她:“那你是怎麼罵她的?”
她笑笑說:“還是你瞭解我。我就說他,你他媽才小哪吒,你全家都是小哪吒,老孃曬個被子遭你惹你了?”
確實想她會說的話,其實我一點也不同情齊飛,反倒是同情那個被齊飛罵的一聲不吭的同學,女漢子是真心惹不起。
“付言……”齊飛叫我,我應了一聲,她繼續說道:“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這樣的人讓我感到害怕,付言不該是那個沒心沒肺,什麼事都無所謂,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的付言麼,爲什麼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回答不了齊飛的問題,我只能說,在我的生命中能認識他們是我莫大的榮幸。
我現在才覺得,也許我媽當初的做法就是對的,若不是我一直任性不聽她的話,也許以後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宋祁不會死,他會和安遠好好的,馬蕙蘭不會難過,齊飛不會認識我,他們都會有著自己的生活軌道。而我,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的付言,我的存在不會給他們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