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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一個派來秘密尋找他們的小分隊,白子辰畢竟只有一個人,精力有限。這羣人剛跟上他們,就被他手底下的暗衛發現了。照這情形看來,白子辰應該還沒有收到消息。只要不跟他正面對上,他還是有甩開這些礙事的尾巴的自信的。
伏低做小這麼多天,纔等到蘇染給他好臉色。這白子辰要是一來,將蘇染帶走,那他這麼“忍辱負重”就都是做無用功了。他絕不能讓此事發生,所以在得知有人跟蹤的消息後,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怎麼擺脫這些跟蹤的人。
他可以肯定,這些人應該是還沒有肯定他們就是要找的人。所以在發現他們行蹤的時候,還只是遠遠的跟著,沒有采取行動。他想,卻是確定了他們一行人的身份,白子辰只怕就是不惜這些人的性命也要將蘇染留下的。
現在,他還有機會,只是需要仔細謀劃。所以這日,他難得的沒有陪在蘇染的身邊,而是與他的手下密議如何甩掉身後的尾巴。
商議的最後結果是兵分兩路,一路化裝成蘇染與他的樣子,先行離開。等到跟在後面的尾巴跟上,他們再往相反的方向脫身。此計肯定是瞞不長久的,他也沒指望瞞長久,只是要先行調開這些人的視線而已。
故這日到啓程的時間時,風霖颯還是沒有動作,倒是有一個侍女模樣的人進了屋爲蘇染化裝。白蘇染雖驚疑,不知道風霖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卻還是極爲合作的。任憑那女子在她臉上塗塗抹抹,不一會兒,鏡中的自己就完全是另一番模樣了。甫一看去,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鏡中的人是自己。
臉色蠟黃,滿面麻子,眼神呆滯,這根本就是一個莊稼漢的黃臉婆,哪有半分豔冠天下的天仙模樣。
除卻容貌的大變樣,連眸子裡的靈動之色都掩去了三分。這個女子的技藝直可以用鬼斧神工來形容,比之師傅爲她特製的那張人皮面具也不遑多讓。
而風霖颯那裡也新換了一副樣貌,黑不溜秋的,連身高都好像矮上了幾分,估計是裝成矮胖之人引起的視覺效果。這樣一人,仍在人堆裡鐵定是找不著的,與她所化的這個黃臉婆形象倒是好生相配。
看著陣勢,白蘇染心中也大概明白現在是怎麼回事了。以哥哥的性格,肯定是不會放棄找她的。而風霖颯現在帶著她又易容改裝,肯定是哥哥的人已經追上來了。她心下想著給人留下一點什麼線索,奈何被看得很緊,直到離開的時候也沒有留下一星半點的線索。
風霖颯一行人等分做了兩撥,最先的那撥人裡,他的一個貼身女侍化作了蘇染的樣子,墊高了腹部,引了一大半人跟隨而去。還有一小部分人依舊在客棧守著他們,看來白子辰手下的人也不是庸手。
這樣想著,風霖颯還是按原定計劃啓程了。蘇染本身形纖瘦,這一懷孕就顯得肚子大了。這回扮作了矮胖之人,倒不像有身孕的樣子。所以在他們一行人等出門的時候,只有幾人跟了上來。畢竟這形象與畫上的形象相差太遠了。
要不是裡面的衣服都是墊進去的,近了會被人拆穿。他都敢說,就他這樣子,誰都不會想到他是風霖颯。對著鏡子,他是連自己都沒認出來。
爲求穩妥,一行人等中途又換了好幾次馬車,不知變換了多少路線。行程與前幾天相比,也是加快了許多。這樣子急著趕路,蘇染的孕吐癥狀發作的也越發頻繁,基本上是好不容易吃下點什麼東西,過一會兒就原封不動的吐了出來,到最後甚至連膽汁都吐了出來,看起來觸目驚心。
每次看著蘇染倚著他,吐得昏天黑地的,風霖颯就心痛不已。最嚴重的一次,甚至她倚著他,直接就軟倒在地,昏了過去。
再這樣子下去,蘇染的身體也會受不了的。那名老大夫就說過,像蘇染這種孕吐嚴重的孕婦,最忌長途跋涉。嘈雜的環境、過度的勞累、長途的顛簸都會使孕吐狀況加劇。而這幾日,不說快馬加鞭,旅途的顛簸是少不了的,還不停的換著車輛,甚至日夜兼程。對蘇染這種孕吐反應嚴重的孕婦來說,的確是頗爲辛苦的。
看了一眼蘇染的蒼白臉色,風霖颯雖憂心身後跟蹤的人會再次追上來。也不得不下令身後的車隊放緩速度,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蘇染,若是蘇染現在因爲這樣急著趕路而身體有恙的話,他寧願停在這裡等白子辰的人趕上來。
而且據他的觀察,經過幾日這不斷的更換車輛,不斷的變換路線。跟在身後的那些小尾巴也已被甩掉了,他也可以鬆了一口氣了。
兩人再度易容,這回宛然是翩翩佳公子帶著美貌夫人。兩人的相貌雖做了一定改變,卻也是男的英挺逼人,女的柔美秀逸,端的是一對璧人。現在他們的身份是京中某富家公子帶著其愛妻遊山玩水,身後跟著的是一種奴僕。
蘇染每次都會嘔吐到面無血色,人也日漸消瘦。再這樣子趕路下去,她的身體肯定是受不了的。所以風霖颯臨時又改變了計劃,乾脆就帶著蘇染遊山玩水,一路慢慢前行。
兩人最甜蜜的時候是在齊王府的時候,那時候的兩人好的蜜裡調油。天天盡享閨房之樂,卻也鮮少可以像現在一樣把臂同遊。畢竟那時候兩人的身份擺在那裡,關起門來,可以描眉梳髮,出了門,他們就是齊王與齊王妃。一舉一動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哪能肆意妄爲。
愜意遊山玩水,不用在乎任何人的目光,連蘇染都覺得整個人輕快很多,連孕吐反應都減弱很多。除了晨間偶爾吐上一兩次之外,不會再吐到直欲昏厥的地步。
而一路上風霖颯對她的體貼照顧,遷就容忍,讓她的心再次淪陷。不自覺的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好,兩人相處融洽,走遍了雍州城內的山山水水。
爲了逃避白子辰的搜尋,風霖颯帶著白蘇染並幾個隨從走的都是人跡罕至的地方,賞的就是大自然的奇觀,山川河流,美不勝收,就是有點人煙荒蕪。
這日,幾人出了山,行到一個小鎮。看見很多百姓正圍在一起指指點點議論著什麼,風霖颯以爲是白子辰所發的懸賞令。就引了行跡在一旁,著了手下前去探聽,“去看看上面寫的什麼?”
那人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回來了,眼神往白蘇染的身上看了一眼,沒敢開口。看到屬下這個表情,風霖颯已明白這不是懸賞令,只是這上面的內容應該是跟蘇染有關,他纔不敢稟報的。
白蘇染也不開口,神色淡然的看了幾人一眼,徑自往人堆處走去。走的近了,她已看清,那是白紙公佈的告示。一衆百姓正圍著它議論紛紛,“太好了,這戰事告一段落,我們也有好日子過了。”
“是啊,是啊……可算是停戰了,我盼這一天好久了。”有人附和著。
“天下太平,我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膽著這仗一打起來,要往哪裡逃了。”有人笑道。
“這麼好的日子,咱哥倆今天回去好好喝上一杯,慶祝慶祝。”
“一定一定,等我待會兒收了攤,就去買上幾斤好酒,再整上兩盤小菜,不醉不歸!”
“……”百姓個個圍著那個公告喜笑顏開,白蘇染被堵在後面,看不清上面的內容。聽著這樣的對話,只感覺一顆心直接就沉到了谷底。他們說戰事停了,這是怎麼回事,她離開不過月餘,就雍州城破了嗎?哥哥怎麼樣,母親怎麼樣,她爲什麼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是了,這些日子她一直跟在風霖颯的身邊。走的都是人跡罕至的地方,音信不通,要不是今日走到這個小鎮,怕也是不知道這個消息的。
想抓個人來問問情況,又害怕聽到不好的消息。她在原地停留不過一瞬間的功夫,就奮力往人潮中擠去。“讓讓,麻煩讓一讓!”
被她推到的人本正想發難,看到是這麼一個妙齡女子倒也沒有過多爲難。白蘇染現在是什麼也顧不上了,腳步自發自的就往人羣中的那張白紙而去。
風霖颯看到白蘇染失態的往人羣裡衝,憂心她被擁擠的人羣傷到,顧不上問剛去查看的屬下剛剛看到了什麼,直接就衝了過去。邊將蘇染護在懷中往前,邊不住的跟身邊的人致歉。
兩人好不容易行到了白紙黑字的公告前,白蘇染掙脫了風霖颯的懷抱。擡頭一字一句的往下看,越往後臉色越沉。洋洋灑灑幾百來字的公告,她的眼中僅餘短短幾個字,“樑王決意接受朝廷招安”。
此次朝廷派來招安的人是風霖月的授業恩師,白蘇染是知道的。白子辰也有提過風霖月已經意動,他一直在想辦法穩住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這中間會不會有她的原因在裡面。
她被風霖颯帶走,哥哥憂心於她,別的事情是就放鬆了,以致於到了現在這樣的局面。風霖月接受朝廷招安,太上皇本就最寵這個兒子,加上因爲瀾貴妃的事情對他心有歉疚,不惜派出他的授業恩師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自是不會對這個兒子怎麼樣。
以她看來,很有可能還會加封以示安撫。可白家呢,白家該如何自處,她的家族,她的家人,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她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白蘇染只感覺渾身發冷,要不是身後的風霖颯手疾眼快的扶住她,她怕她就此
癱軟在地。看了這個公告,一顆心就七上八下的,擔心著白家的處境。
不過一想到白子辰,她才鎮定下來。以哥哥的能力,想也不會坐以待斃的,連風霖颯都說他是難得的對手,他也早有預見到今日的局面,應該是有所準備纔對,只希望一切順利。她歉疚的是,每次她有事哥哥都是義不容辭的擋在她的身旁。這個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她不能陪在他的身邊,與他一起度過家族的難關不說,還與他的敵人風霖颯同進同出。
風霖月此番的決定太過迅速,也不知道哥哥準備好了沒有。白蘇染皺了皺眉,細思了一下哥哥跟她說過的佈置,總覺得不是很穩妥纔對。
白蘇染擡頭看清這個公告的時候,她身後的風霖颯也已看清上面的內容。五皇弟接受朝廷招安,這無疑是最好的結局。他與五皇弟自小一起長大,雖然後來因爲瀾貴妃的事情而交惡,但曾經的情誼總是在的。
父皇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心裡一直唸叨著的就是五皇弟,他是知道的。自從童瞳說出瀾貴妃謀反的真相開始,父皇一直就心懷歉疚。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他們母子,瀾貴妃已經香消玉殞化爲白骨一具,而曾經最疼愛的兒子卻生生被他逼反。
那樣的痛楚沒有經歷過的人可能是永遠也無法體會的,所以父皇纔不惜自毀名譽,親下罪己詔懺悔。更以霖月的授業恩師爲使者,前往雍州城勸降,就是爲了勸回這個兒子。他想要彌補他,現在霖月願意接受招安,父皇的心願已了。從今以後,能靜下心來共享天倫之樂,的確是喜事一樁。
一開始他被仇恨遮住了眼睛,的確是恨不得殺了霖月的。時間過了,恨意淡了,再從頭想想,其實五皇弟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他。有負於他的是瀾貴妃,他口口聲聲稱母妃的人。可他能說什麼,她是一個母親,一個母親總想把最好的留給自己的兒子。起碼在年幼的時候,她的確是真心庇護過他的。
於是,看了公告出來,兩人的反應是截然不同。風霖颯滿臉喜色,爲父皇感到歡喜。身爲南朝新帝,也爲這場持續快兩年的戰事就要結束感到欣喜。而白蘇染則是神思恍惚,憂心著家族的前途,憂心白子辰一個人能不能撐住現今的局面。
對於兩位主子的神色各異,跟隨在旁的侍從明智的閉口不言,沉默的跟在兩人的身後。經過街角的時候,有乞丐在沿街乞討。風霖颯心情大好的準備施捨,想也知道,尊貴無比的皇帝陛下自然不會隨身帶著碎銀子的。身後跟著的侍從察覺到主子的意圖,忙乖覺的遞上錢袋。
風霖颯隨手從錢袋裡掏出一把碎銀子,一路扔了過去。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您真是個大好人。”收到銀兩的乞丐不住的給他磕著頭,說著感激的話。要知道平日他們就算乞討上一整個冬天,也不會得到這麼一大塊銀子,所以這頭也磕的特別殷勤。風霖颯今日穿著華貴,一看就是大富人家的公子,這羣乞丐也就一個個的呼著,“謝謝公子!”
風霖颯哪會在乎這些,本就是臨時起意。見人大冬天還在乞討,很多人手腳都凍壞了,心生憐憫。加上今日心情大好,纔有了接下來這一幕。
而白蘇染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對於風霖颯的行爲也懶得理睬。兩人誰也沒有看到,在這一羣乞丐中,有那麼一個人,瘦瘦小小的。在收到風霖颯施捨的銀子時,沒有感恩戴德,沒有喜出望外,而是一臉惡毒的看了兩人一眼。
白蘇染感覺被什麼盯住了,有如芒刺在背。不禁擡頭看了一眼,沒有什麼異常,對面是一羣衣衫襤褸的乞丐。而剛剛她有所感的方向,再她看過去的時候,那人已飛快的低下了頭,擺弄著手中的破碗。於是她只看到一個瘦瘦小小的背影,看來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應該自己錯了,不過是一羣乞丐,怎麼會對自己有恨意呢?這些人怎麼說來跟自己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白蘇染在心底這樣跟自己說著,也就沒放在心上。
隨後,兩人就離開了,誰也沒有注意,有那麼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悄悄的起身,遠遠的跟在了他們身後。
這幾日,天氣轉冷,又是連夜趕路纔來到這個小鎮。剛剛又看到樑王接受朝廷招安的消息,心情激盪。所以還沒到客棧,白蘇染就開始肚痛。
風霖颯大驚失色,抱著她衝進了最近的一家客棧之後,就大手筆的包下了整間客棧。這不過是一個小鎮,來往的人本就不多,客棧也就沒有什麼人住。老闆娘經營了這麼些年,也沒見過大手筆包下整個客棧的。當下喜不自勝,前前後後的殷勤伺候著。心裡想著只要把這位爺伺候好了,賞錢肯定是少不了的。
得知風霖颯要找大夫,又給推薦了幾名本地的有名大夫。蘇染已躺在牀上疲倦的睡著了,風霖颯就守在一旁,大夫已過來看過,並無大礙,他才放心。說只是因爲天氣過冷,又急於趕路引起的勞累過度,動了胎氣。
吩咐人煎了大夫留下的藥方,喂蘇染喝下,果然好了很多。肚痛的癥狀也不那麼強烈了,看蘇染的身子越來越大,這次又動了胎氣,風霖颯就想著乾脆在這停留幾天好了。這麼一個小鎮,白子辰的人應該不會這麼快找到這裡來的。
老闆娘自是巴不得這樣的大主顧一直住下去的,每日挖空了心思討好他。看到這位大主顧這麼緊張他的夫人,而他的夫人又有孕在身。孕婦總該好好滋補一下的,於是殷勤的開口勸道,“本店有上好的雞湯,都是現殺現做的,最是補氣養身,要不要給夫人來一隻。”
風霖颯哪懂得這些,問過大夫無礙後,覺得雞湯滋補沒錯。蘇染這麼瘦,是應該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補補身子,這樣子生下來的孩子纔會白白胖胖的。當下從懷中掏出一大碇的銀子擱在桌上,點了點頭,“那速速去弄來,店裡有什麼特色菜的,也一樣來一份,辦的好的話,重重有賞。”
老闆娘收了銀子,眉開眼笑的點了點頭,下去準備了。心裡還在盤算著,等下上點什麼菜,好從這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的手裡掏出多少銀子。
喜滋滋的走到樓下,正要吩咐廚房去準備東西。冷不防背後伸出一隻手,還未驚呼出聲,就被人拖入了樓梯的暗處,沒了聲息。
直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見老闆娘從那裡走了出來。吩咐廚房,“趕緊殺一隻雞燉著,另外整點有特色的小菜給樓上的客人準備著。”
說完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整好了我親自送上去,你們這些毛手毛腳的,不要驚擾了我的貴客。”才慢慢的回了櫃檯後的小房間,圍著火爐休息去了。
這像極了愛財如命的老闆娘會說的話,誰也沒有懷疑什麼。等到雞湯好了的時候,就有夥計入內叫醒了老闆娘。老闆娘聽說是貴客要的雞湯好了,本是睡眼惺忪的她馬上就精神氣而十足的開口道,“雞湯在哪裡,我這就給拿上去,看他那麼緊張夫人的樣子,想必也是等的急了。”
說完就一搖一擺的上了樓,夥計仰頭看了一眼老闆娘故作妖媚的樣子,也圍著火爐烤火去了。樓上的貴客自有老闆娘伺候,他們就不要去礙事了。
屋中,白蘇染還在牀上熟睡,風霖颯撐著腦袋在一旁守著她。聽著門外有敲門聲傳來,心知是老闆娘送雞湯來了。如果是其他的人,手下的暗衛是不會讓人接近於他的。
當下提聲喊道,“端進來吧,門沒鎖。”
老闆娘笑盈盈的端著雞湯進了屋,”公子,這是您要的雞湯。“
風霖颯擡頭看了一眼,指了指一旁的矮桌,“先擱那兒吧!蘇染睡著還未醒,等她醒了再喝。”
他的聲音裡滿滿都是情意,什麼時候他也能這樣對自己。聽到蘇染這個名字,老闆娘的眼睛裡不易察覺的閃過一絲恨意。手上還端著盤子,轉眼卻是笑意盈盈的開口道,“夫人有孕在身,自然是嗜睡了點,不過這雞湯,還是趁熱喝了好,冷了就不好喝了。”
風霖颯也覺得在理,於是輕聲喚了蘇染一聲。聽著她迷迷糊糊的開口問道,“做什麼?”
他忍不住的溫柔笑道,“我吩咐老闆娘燉了點雞湯,快起來趁熱喝了。”
白蘇染膩在牀上,賭氣的開口道,“不喝,不喝,我要睡覺。”
“現在不喝,等會兒就冷了,冷了就不好喝了。”風霖颯極爲耐心的勸著她。
蘇染干脆拿被子蓋住了頭,“雞湯不好喝,就乾脆不要喝了。”
聽著她左右找藉口推辭,風霖颯輕笑了笑,乾脆俯身直接抱了她在膝頭上,從老闆娘手上接了碗一勺一勺小心的喂著她。
看到白蘇染喝下了雞湯,老闆娘的嘴角現出了隱秘的笑意,拿了托盤輕手輕腳的下樓了。
風霖颯怎麼也沒料到的是,蘇染才喝了幾口雞湯,就抱著肚子一直在喊痛。他正六神無主,就瞥見她嘴角流出紫黑色的鮮血。毒,是中毒了!自從住進這客棧後,他就一直寸步不離的守著她,怎麼會中毒,毒從哪裡來。
事關蘇染,風霖颯只覺心中大亂,連腦子都遲鈍了幾分。目光在觸及桌上的雞湯碗時,他才反應過來,是剛剛那碗雞湯有問題,蘇染就是喝了那碗湯纔出現
問題的。
有了突破口想事情也輕鬆很多,這老闆娘有問題。今天她送了這碗雞湯上來,一直在旁邊看著蘇染喝下第一口才下樓。她肯定在這雞湯裡下了什麼東西,蘇染纔會再次出現肚痛的現象。
現下也來不及想更多,先抓到這老闆娘,拿到解藥再說。當下風霖颯直接就撞開了門,飛躍下樓。聽到響動,就在隔壁房間的暗衛都被驚動。以爲出了什麼事故,紛紛圍了過來。
情急之間,風霖颯也來不及解釋太多。只簡單吩咐道,“將客棧內的人拿下,我沒回來之前,一個也不許放走。上去一半人守著夫人,其餘的跟我走,去將這客棧的老闆娘給抓回來。”
風霖颯現在帶在身邊的都是死忠的暗衛,只知道執行命令,從不會多問什麼。聽得他一聲吩咐,早已兵分兩路,一半人上樓守在了白蘇染身前,一半人將客棧內的人抓了過來。
風霖颯冷喝道,“你們老闆娘呢?”
一羣人戰戰兢兢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貴客住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兇神惡煞的找老闆娘了呢。不會是老闆娘捲了人錢財跑了吧。沒有人反應過來,沒有人開口。風霖颯不耐的開口道,“我再問一次,你們老闆娘你。今天你們要是說不出來,一個字死。”
憂心白蘇染所中之毒,風霖颯言語之間沒有一絲容情的意思。他們要是真不說不上來,勢必要承擔他的萬鈞怒火。被他這樣一嚇,終於有人反應過來,指了指門外,“我剛剛看到老闆娘出門了。”
“往哪個方向?”焦急的風霖颯伸手將人一把抓到了跟前,逼問道。
那人被他這兇神惡煞的樣子嚇的就要軟倒在地,奈何被人提著,想倒也倒不了。只恐慌的搖了搖頭,帶著哭音開口道,“我不知道。”
“什麼時候走的?”
被提著的人終於說了一句完整的話,“就剛剛,連半柱香的功夫都不到!”
“人還沒走遠,分頭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將人給我找出來。”風霖颯一把扔開了抓在手裡的人,三步並作兩步出了門。
他們落腳的地方是個小鎮,這客棧並未建在鎮子中央,而是在鎮子的邊緣。風霖颯當初就是看中了它的安靜,現在才發現它還有一處優點,就是四周空曠。
風霖颯四下眺望了一番,發現目力所及處有一個身影正在飛快的逃竄,看背影正是這客棧的老闆娘。“在那裡,追!你們幾人再往四周搜尋,以防是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照客棧夥計所說,這老闆娘出門有一會兒了,不可能逃的這麼慢。不過看到了人,卻也顧不上想這是爲什麼,帶了兩個人就追了過去。就是風霖颯也沒想到,這老闆娘本來是早可以逃跑的。可爲了確定樓上的白蘇染到底有沒有喝下那碗雞湯,纔會隱在暗處等待消息。
風霖颯見機極快,直接追了出來,以致她還沒來得及掩藏好身形。前面奔逃的身影靈活無比,一看就是有武藝在身的人,會不會是跟錯了人。
他心中奇怪,卻也沒敢分心多想。一切都該先將人抓住,取得解藥再說。一想起蘇染疼的在牀上翻滾不已,他心中的怒氣就是怎麼也壓不住,腳底下不由的更快了幾分。
這幾下追趕,高下立判。功夫最高的是風霖颯,前面奔逃的身影略差,風霖颯的兩個侍衛最差。前面的人雖然一直在竭力往前,但奈何風霖颯的功夫要高出於她。不過是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拉近了,他已將可以看清楚前面之人正是客棧的老闆娘。
當下心中振奮,提了一口氣飛掠過去,直接攔在了她的前面。風霖颯恨她下毒毒害蘇染,下手自是不會輕。要不是顧忌要從她手中拿到解藥,他都想將人力斃掌下。
兩人在空中對了三掌,老闆娘明顯氣力不濟,從空中翻落,落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鮮血。這一耽擱,跟在風霖颯身後的兩個暗衛也跟了上來,三人成掎角之勢將她圍在了中央。這回她是插翅也難飛了,除非她會打洞。
風霖颯冷著一張臉開口道,“要活的。”
兩人齊齊應聲攻了過去,不一會兒,就將人打成重傷,點倒在地。爲了免於讓人擔心,風霖颯提了人就往客棧的方向而去。
進了門,他就將手中提著的人一把摔在了地上,冷聲開口問道。“誰派你來的,解藥在哪裡?不說,死!”
這老闆娘倒也硬氣,一個字都不吭。風霖颯才更覺古怪,他在這客棧也住了好幾天了,這老闆娘絕對是個貪生怕死,愛財如命的人。今天怎麼會冒這麼大的險給蘇染下毒呢,除非這不是本人。
客棧的夥計與廚師都被人點了穴,仍在了大堂的一側。他隨手抓了兩人過來,問道,“看清楚點,這人可是你們老闆娘。”
兩人畏於風霖颯的兇惡,明明怕的要死,還不得不仔細看眼前的老闆娘有哪裡不一樣。生怕一個說的不好,這殺神就真的一刀砍下來了。
半晌兩人才點了點頭,“是老闆娘沒錯。”
風霖颯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十八,看看她臉上可有易容。”
他總有一種感覺,這人是熟識他與蘇染之人,根本就不是這客棧的老闆娘。他雖只見過那老闆娘幾次,細看之後,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十八是易容高手,若是有易容,經他點醒,應該是能看出蛛絲馬跡來的。
十八也不多話,蹲在這老闆娘面前仔細觀察了一圈,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什麼不對勁。轉身從廚房拎了一桶水對著人澆了下去,不一會兒就在老闆娘臉上取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來。
面具下的臉這些人都不陌生,柔美可人,楚楚可憐。正是從宮裡詐死脫身的童瞳,沒想到她真的來了雍州城,而且還處心積慮的要對蘇染不利。
看到她那怨毒的眼,風霖颯就清楚,只怕她潛伏在他們身邊不止一天兩天了。只不過是今天才找到下手的機會罷了,平日裡暗衛根本就不會讓人進他跟蘇染的身,更不會隨意去吃來歷不明的食物。
這次純屬是意外,他們在這個客棧已住了好幾天。這老闆娘雖然貪婪了一點,事情還是辦的不錯的,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風霖颯就放鬆了警惕,今日送上來的雞湯也沒有試菜就餵了給蘇染。
風霖颯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童瞳,眼裡再也沒有一絲情意。他一直當她是妹妹般疼愛,竭力給她最好的,甚至爲了她,不惜與蘇染爭吵。她掐死自己的孩子嫁禍蘇染,她間接害死了瀾貴妃,害死了他與蘇染的孩子……若論她做過的錯事,只能用罄竹難書來形容。
就算她讓他與蘇染不得不天各一方,道現在都無法原諒他。他也沒下狠心處死她,只是將人關入了冷宮。沒想到他的一時仁慈卻再次害了蘇染,他好恨。
“你對蘇染做了什麼?”他冷喝道。
童瞳挑釁的看了他一眼,纔開口道。“我一個弱女子,能幹什麼。只不過在那碗雞湯里加了點好料而已,霖颯哥哥你要不要這麼兇的。”
風霖颯冷冷看這她,“你到底給蘇染下了什麼毒,解藥在哪裡?交出來的話,我可以饒你一死。”
童瞳嬌笑著接口,“死,我不怕死。我死了,總有人跟我作伴的。霖颯哥哥你難道就不好奇,我給你最心愛的女人下了什麼毒嗎?”
跟童瞳一起生活多年,風霖颯對她是極爲了解的。她這是有恃無恐,她對蘇染下了什麼毒,風霖颯的心裡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不禁厲聲開口道。“你到底給蘇染下了什麼毒。”
童瞳得意的笑了幾聲,纔開口,“我一不小心,將母子蠱給放了下去。”說完她好像覺得特別得意,不禁又哈哈笑了幾聲。
“母子蠱?”風霖颯重複了一遍。
童瞳已接口道,“想必霖颯哥哥也很好奇這母子蠱是什麼東西吧?我來解釋給你聽,母子蠱,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兩隻蠱蟲一隻爲子,一隻爲母,你說若是母蟲死了,這子蟲是不是也該死了呢。”
風霖颯聽了童瞳的解釋,只覺一顆心都是涼的。她既然會說出來下了什麼毒,肯定是吃準了沒人可以解此毒。母子蠱,既有母蠱,又有子蠱,不知蘇染吃下的是哪一種。
“你給蘇染吃的哪一種?”他寒著一張臉開口問道。
童瞳輕笑了一聲,“白姐姐嗎,吃的當然是子蠱了。”看著風霖颯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她得意非常的開口道,“霖颯哥哥可是想到了什麼。”
停了一會兒,她又自說自話道,“真不巧呢,剛剛我不小心將母蠱給吃下去了呢。現在我跟白姐姐可是一條命,我要是不小心死了,可憐美若天仙的白姐姐也是活不了了,當然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
“你……你怎麼會這麼惡毒,我殺了你……”風霖颯氣極,手擡起就要一掌劈過去。想起童瞳的話,只能頹然的放下了手。她說蘇染現在跟她是一條命,她要是活不了,蘇染也活不了,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
童瞳面露得色的看著他的無奈,風霖颯才深知,她的確早已不是那個跟在他身後招人疼的妹妹了。她就是一條毒蛇,惡毒,冷酷,自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