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極不安穩,甚至能感覺到我的眉毛在緊鎖著,但是,恍惚中又有根溫暖的手指在輕輕的撫摸我的眉,彷彿在用心抹平。
疲倦襲來,我抵不過,沉沉睡去。
朦朧間睜開眼的時候,我看見窗外的陽光照進來,溫暖和諧的樣子。我打算輕輕擡胳膊,發現動不了。我看過去,你安詳的睡著,像個嬰兒般,沒有任何防備。
此時的我有些恍惚,竟有些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現在的你穿著一件白襯衫,身上微微凌亂,但是仍具有帥氣的成分。五年不見,你的樣子更成熟了些,身上散發著冷酷的氣息。
我想起以前你並不經常笑,總喜歡擺一張酷酷的臉。我記得我曾經糾正過你,終於有了一些成果的時候,我們就遭遇了那樣的變故。
想起那件事,我的胸口一陣悶疼,腦子更是劇烈的疼痛。突如其來的悲痛,讓我幾乎窒息。
我將胳膊輕輕從你頭下抽出來,沒想到驚動了你,你睜開眼睛看著我,我一下子摒住了呼吸,直直的看著你。
你反應了兩秒,隨即站起來。
我疑惑的望向你,你終於開口解釋,你睡了一天,醫生說你有些低血糖,替你打了點滴,現在你覺得怎麼樣?
我將視線一道別處,說,謝謝你,我覺得很好。
那就好,我把爸媽叫過來。
說完你轉身離開,我看著你修長的身影,一時間竟有些難過。你說,爸媽,我卻只能說,我的爸爸,你的媽媽。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是個外人。
這樣的感覺閃過,我的難過又增加了幾分,這種感覺在看到爸爸和阿姨的時候變得更加強烈。我不得不承認,我並沒有那麼大的度量接受爸爸的婚禮,也許當年我離開這裡去美國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不會爲媽媽感到難過與不值。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爸爸已經擔心的看著我。琪琪,你感覺怎麼樣?
我說,很好,您不用擔心,爸爸。
阿姨接著說,昨天你突然昏倒,嚇死我們了,你不舒服怎麼不早說呢?年輕人千萬不要大意自己的身體。
我輕輕頷首,說,我知道了,阿姨,謝謝您的關心。
原來才過了一天,我卻像過了幾個世紀般疲憊不堪。
我又說,我感覺有點累,想靜一靜可以麼?
爸爸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頭,說,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等你痊癒了再說。
我輕輕點頭,這樣親暱的動作自我十六歲起就沒有了,現在重溫這種感覺,我有些感動。
直到你最後一個離開房間,我才卸下所有的防備,露出滿滿的疲憊。
我出
神的望著外面燦爛的陽光,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演一場戲,一場已經知道結局的戲。如果真是這樣,我竟有種想逃避的感覺。
我以爲自己已經強大到足以應付這種場面,但是真到了這一天,我卻丟失了所有的堅強。
我向來就不是一個好演員,我從小到大都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所以纔會在得知那個驚天秘密的時候逃到美國去,我不敢保證自己哪一天就會受不了爆發出來。
從回到家到現在已是第四天,我明顯感覺精神好了很多,能夠在院裡走走,或是呆在房間裡看書。
在這四天裡,我拒絕看見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感受得到,我的刻意躲避。
或者是,你也在刻意躲避我。
小姐,吃飯了。王媽敲敲我的門。
我將視線從傳戶外移回來,看著精緻的門說,我知道了。
我走到浴室裡,沾著水輕輕攏了攏頭髮,本想就這樣下樓,但是又轉念一想,這樣將我襯托的很虛弱,於是又將頭髮紮起來。我的容貌映在玻璃上,我癡癡的看著,彷彿回到了高中的時候。我淺淺的笑,在我自己看來到像是諷刺。
我從來都不會笑,因爲我從來都沒有發自內心的快樂,久而久之,我都忘記了自己真心笑起來是什麼樣子。想到這裡,我眼神暗淡。我想起來了,我曾經真心的的笑過,不過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下樓的時候,經過你半掩的門,我鬼使神差般停下腳步往裡看去。
你坐在書桌前看文件,一盞昏暗的燈將你的房間映襯得格外的黑。我看到你的背影,想起你皺眉凝思的樣子,我的心裡一陣絞痛。
突然你輕輕咳嗽了一下,我一下子驚醒過來,看著你在桌子前捂著嘴咳嗽。就在你起身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你的房門,扶著樓梯慢慢下樓。
下樓的時候,碰到了王媽,我竟然脫口而出,王媽,井暮昊可能感冒了,有點咳嗽,拜託您等下叫醫生開點藥。
王媽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我看不清她眼中的意思。大概是因爲我這麼關心你把,抑或是我並沒有叫你哥哥,而是喊你的名字。
我突然想起來,這麼多年,我從來就沒有親暱地叫過你。一直都是我直呼你的名字——井暮昊。在我看來,這樣的稱呼中有種陌生的親暱感,我自得其樂。
下樓時,餐桌上早就擺好了飯筷,爸爸和阿姨早就坐在那裡等著我了,我輕輕的說,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我望向對面,仍舊沒有你的碗筷,我不著痕跡的問,井暮昊最近很忙麼,怎麼連飯都不吃呢?
阿姨聞言,嘆了一口氣,說,這孩子從小就好強,最近忙著掌管公司忙的暈
頭轉向,就怕公司有人說閒話……
我明白,人言可畏,何況你的身份地位都是那麼的顯赫,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
我心裡有難言的感覺,似憐惜、又似心疼。
阿姨又將話題轉到我身上,她說,琪琪今年有二十五了吧,有沒有男朋友啊?
我尷尬,一時說不出話來。在這種家庭中,我早就明白我的命運是家族聯姻,我早就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但是等到真到了這一天,我還是有些悵然,明明每個女生的心願都是嫁給自己喜歡的男生,但是偏偏就是有很多都不能如願。理由有很多,比如門不當戶不對;比如緣分早已走到盡頭;比如性格不和……
但是有誰會像我們這樣?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相愛?我腦子裡閃過這個字眼,我自嘲的笑笑。或許只有我自己在愛吧,或許你早就已經有了女朋友,或許你早就淡了對我的感覺……
也許,從一開始,就只有我一個人犯錯,只有我一個人在臺上演戲……
這是一場不受祝福的愛戀,我早該在五年前就應該想明白的。
於是我輕輕問阿姨,沒有,阿姨有什麼人選麼?
這一刻,我彷彿將自己的人生交了出去,有種隔世的恍惚。一個身影出現在餐桌上,是你。
你深深的望著我的眼神讓我很難辯解,但是我卻能輕易解讀出來。
你用低沉的聲音問我,你要去相親?
我說,嗯。
我看見你自嘲般的笑,葉子昂呢?怎麼?他不是你男朋友麼?
一陣冷流竄過心臟。我假裝不在乎地說,我們分手了。
你輕蔑的笑,是啊,你別的不出色,甩人的功夫一流。我說的可對?安若琪?
我的心臟猛烈的收縮,用所有的自制力強迫自己忽視你的諷刺。
你的眼睛輕輕掃過餐桌上目瞪口呆的爸爸和阿姨,然後轉身離開。阿姨在後面叫你的名字,你卻恍若未聞,沒有回頭。你的背影很僵硬,這讓我想起了我們分手的時候,你也是這個樣子,直到我離開的。
這頓飯吃得很沒感覺,氣壓很低,只有阿姨一個人在絮絮叨叨的談論相親的對象,等到吃完飯的時候,我也沒能記住那個即將與我相親的人的姓名。
我滿腦子裡都是你的眼神,疑惑、受傷、難過、或是背叛,這些神情我曾經在你的眼中解讀過,沒想到五年後的今天,我再次成爲你這種這種眼神的罪魁禍首。
我很失落,這種情緒早已經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心頭縈上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井暮昊,請原諒我用另一種方式來擺脫你,或許這樣對你我都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