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暮昊,我記得我曾經這樣說過,我說,你就像一塊口香糖,一旦黏在身上無論費多少力氣都無法擺脫。
那時的我在開你的玩笑,但是,你黏住了我,我該怎麼把你從我身上弄下來?
那天傍晚放學,就在我打算收拾書包回家的時候,腦子裡突然一閃而過你在走入樓道說的話,放學後等我,獨處。
我一陣慌亂,是不是真的?在那種情況下,你很可能是說氣話,但是,那時的我卻無條件的選擇了等你。
葉子昂走到我書桌前,問我是否願意和他一起回家。
我輕輕的搖頭拒絕,我說,對不起,雖然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但是我現在有事,你先回去吧。
他點頭,轉身離開。
不一會,教室裡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夕陽透過窗子斜進教室,將窗簾鍍上金色的光,有種夢幻的美。
我就那樣呆呆的坐著,幾乎忘記了時間。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你已經站在教室門口,若有所思的看著我。
我一陣尷尬,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我支支吾吾的解釋,因爲你說放學後……
接下去的話,我並沒有勇氣說說出口,我覺得從嘴裡吐出那兩個字比殺了我還來得難受。
你並沒有說話,只是又恢復面無表情的樣子。
我站在那裡,和你隔著整間教室的距離,這樣的我們,有種陌生的親暱感。至少我這樣覺得。
你轉過身去,冷清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室裡響起來,有輕輕的迴音,顯得突兀。
你說,還不走麼,就要關校門了。說完,你轉身離開門口。
我快步走到書桌旁,拿起書包,又走到講臺上拿起鎖準備鎖門。
等我出去的時候,你已經快要下樓了,我趕緊慌亂的鎖門。但是令我挫敗的是,愈慌亂手愈抖個不停,鎖了好久都沒鎖上,我有點想哭。
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的時候,一隻手從我臉頰邊擦過,我回頭,你正站在我身後,冷眼看著我。
你輕輕將鎖拿在手裡,將鑰匙插在鎖眼裡,然後將鎖慢慢扣上,最後將鑰匙拔下來遞給我。
這個過程,我一直都在你懷裡,很曖昧的姿勢,我羞得雙臉發燙,感覺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扣好鎖後,你慢慢起身離開。新鮮空氣瞬間涌入胸口,我輕呼了一口氣,轉身跟上你。
那天傍晚的晚霞很美,將你勾勒出一個金色的輪廓。你走路的姿勢很正規,既不像大多數的高個子那樣微微馱著背,也不像很多年輕人那樣走路左搖右晃。你背挺得筆直,步子很穩,像一道風景。
你離我差不多有五米遠,我跟在你身後一步步向前走,心裡不是沒有驚惶、擔擾與羞怯,但是另一種任性的念頭比我這些複雜的感覺加到一起都更加的堅定。
路很長,但是你一路都沒回頭,一直到了校門口你才頓住了腳步,轉身看著我。我隔著你五六米遠,也停下了腳步。
夕陽的餘暉直射向我的眼睛,而你揹著光,我看不清你的表情,只聽見你說,很晚了,你回去吧。
我咬住嘴脣,並沒有說話。
你聲音很輕,似乎帶了點笑意,怎麼?捨不得?
我驚慌的擡頭,擺手解釋道,沒,沒有。我先走了,再見。
我一步步的向前走,緊張得不敢回頭,我不確定你是否在看我,但是我卻一直都能感覺到一道視線停留在我背上。
終究,我還是沒有回頭,而你,確實從我轉身時就一直看我。
那天晚上,我坐在窗前,看燈火通明的城市,幻想著,現在的你會幹些什麼。然後,我被我的想法嚇了一跳,馬上清醒過來。
但是,我越不想在意你,你就越出現打擾我。比如,你今天爲什麼要讓我留下來?比如,你要我留下來,又爲什麼一句話都不說?比如,我爲什麼會聽你的話留下來?比如……
腦子裡很混亂,所有的問題像糾纏在一起的麻線,我理不清,索性不再管你,上牀睡覺。
漫天的睡意喧囂著向我涌來時,我腦子裡想的人,還是你。
我終於抓住了一點頭緒,糟糕,我是不是開始喜歡你了?腦子裡剛閃過這個念頭,我就沉沉睡去。
我記得曾經在在網上看過一句話,**,你就是太陽,我只能是星星,軟弱的我只能折射你的光輝。
當時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一臉鄙視,再怎麼發光發熱也不能這麼誇張。
但是,井暮昊,現在,我要說,你就是太陽,周圍的人只能折射你的光芒。在哪,你都不會被忘記。即使是黑夜,我也能通過周圍的星星找到你的位置。
我說的一點都不誇張,因爲,有時,在走廊上,我都能聽到你的消息。
井暮昊嗎?聽說他今天
沒來上課唉。
發生什麼事了啊,他一向從不翹課的!
誰說的,昨天我還看見他很晚纔到的教室。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樣啊。
……
我慢慢停下腳步,豎起耳朵靜靜聆聽。
即使在辦公室裡,我也會聽到你的消息。
老師們偶爾會在一起討論某個學生,話題總會繞到你身上。
他們說你是櫻帝高中的奇蹟,你就是一個神話。你是學校的優等生,卻是“痞子精英隊”的老大。你就是一個極端的個體,我一直到覺得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就發生在你身上還有好多好多,我都有些記不清了。
唯一有感覺的是,你一直像一個影子般圍繞在我身邊,而我卻沒有能力推開你。
有時我就會想,我們,會不會有一種緣分?要不是的話,爲什麼我們見面的機率竟頻繁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我只是低頭拿瓶瓶礦泉水,沒想到剛好碰到你伸過來的手,我只能尷尬的說,對不起,你先拿。
晚自習我最喜歡到圖書館看書,剛剛拿開一本心儀已久的原文書,沒想到對面的你竟也剛好拿開書,我們的視線隔著書架鏤空的洞對個正著,我紅著臉說,好巧。你並沒有回答,只是習慣性的沉默。
當我捧著原文書在擁擠的圖書館裡找來找去都沒有發現空位的時候,你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我懷疑是你那高度冷漠的氣壓拒人於千里之外,所以那羣喜歡你的女生們才只能遠遠的看著你,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有些無語,當作視而不見她們的怨恨與羨慕,坐在你對面。你只是冷冷的看我一眼,並沒有說話,我只好不熟練的揚起一抹笑,擡手輕撫我的黑框眼鏡,然後低頭看書。
有時在餐廳裡吃飯,我也會碰到你。我們兩個站在同一排,輪到我的時候,我提高音量說,阿姨,我要一份咖喱拌飯喝和一杯牛奶。
我要一份咖喱拌飯和一杯牛奶。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望過去,你的視線也剛好循著聲音看過來,我有點窘,你卻只是冷漠的看一眼,又轉過臉去。
就算偶爾有時間我去櫻花樹下坐著,擡頭都會看見你的身影,你還是如以往一樣擡頭看天上流動的雲。我們一句話都不說,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情。
井暮昊,有時我就在想,我們這樣的模式,到底算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