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兒的事,後來呢?”夏芷棠斂眉問道。
“我們按照巫師的指意,把繡兒抓了起來,設壇做法弄了三天三夜,才把附身在繡兒身上的妖孽驅趕走了。”
“村長,你還是快點將實情說出來吧!我要聽的是,繡兒爲什麼會死?”東里曉忽然嚴肅起來,緊蹙著眉追問著一直在顫抖回憶的老人。
“哎,都怪我們愚昧啊!原本以爲驅趕走了妖孽就平安無事了,繡兒也恢復了正常,可是這種平靜的日子,還過不了幾天,村裡又有人開始得病了!”
“得病了?什麼病呢?”冉冉和夏芷棠同時訝異的對看了一眼。
“狼瘡!”老人顫抖的說出了那個噩夢般的始源。
“天啊……”冉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這個又怎麼扯到繡兒身上的?”夏芷棠輕嘆了口氣,隱約的猜到了答案。
“巫師說,那疾病的來源就是繡兒身上傳播來了,因爲她被妖孽附身過,所以帶來了不幸……”老人拄著柺杖,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你們都信了?”冉冉憂傷的輕顫著金色琉璃般的眼眸。
“巫師還說怎麼處理繡兒呢?”東里曉卻對這無知的老人憐憫起來。
“他要我們把繡兒抓到村外好幾裡的一個深山處,活埋了她!”
“繡兒是被活埋而死的……”冉冉不可思議的看了看他們師兄妹。
“人間的這種悲劇,什麼時候纔是盡頭呢!”東里曉仰起了頭,輕輕的呢喃起來,嘲諷的勾起了嘴角,那深陷的弧度裡,卻刻滿了對塵世的太多滄桑。那些生生死死的悲歡離合,都毀在了太過脆弱的藉口裡了。
就好像記憶深處裡,那個紅髮的女孩,一輩子都被世人冠以的‘死神’的枷鎖裡,無力的掙脫……什麼纔是對的?相信宿命的結局,就是把兩顆純潔的心靈,傷得無地自容嗎?吶,般若,要是當時的我們足夠強大,就不用忍受那場分離了……“曉,曉……”冉冉輕喚著忽然走神沉默的青年,擔憂的看著他,“你怎麼啦?”
“啊?我沒事!”東里曉又優雅的笑了起來,彷彿那一瞬間的失神只是幻覺。
“大師,救救我們吧!”村長拉著夏芷棠的手,再次跪了下來,哀切的求道。
“你們真是自作自受,起來吧!”看著已經風燭殘年的老人,還那麼苦苦拼命哀求,夏芷棠也放軟了態度。
“謝謝大師,謝謝大師!”女孩扶起了他,秀眉卻依舊緊蹙著:“巫師呢?出了這件事之後,他怎麼說?”
“巫師他,他跑了……”提到那個丟下村子裡性命不顧的人,老人又氣又恨的說道。
“嗬,果真跑了!”夏芷棠嗤笑了一聲。
“算了,不用管他了,”東里曉無所謂的搖了搖頭,繼而面向老人:“村長我問你,這次被害的一共多少人?”
“應該是三個吧!”老人有些猶豫的回答。
“應該,爲什麼這麼說?”冉冉不解的開口。
“他們是一家三口人,可是我們只見到兩個大人的屍骨,卻怎麼找也不見孩子的蹤影!”
“你意思是,孩子失蹤了?那是多大的孩子呢?”夏芷棠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半歲。”
“師妹……”東里曉沉思著,對她點了點頭。
“村長,我們知道了,現在就靠你帶領全村的人,和我們積極配合了。”
“好,大師你說,我們能做什麼?”老人渾濁的眼睛裡忽然有了光彩。
“把村裡的所有人都召集過來,再找一處村裡最大的房屋,讓他們準備好乾糧和水,在天黑之前,全部搬進去!”東里曉冷靜的吩咐道。
“繡兒既然要報復,晚上一定還會回來的……”
“只要你們肯救我們,什麼都沒問題。我現在就去辦!”村長激動的敲了幾下柺杖,便轉身,邁著蹣跚的步伐向大門走去。
“那位叫繡兒的女孩,也是可憐的人!”冉冉嘆息般的說道,憂傷的仰頭看著陰霾不散的天空。
“這世上的是是非非啊,都是註定好了的,種什麼樣因,自然得什麼樣果……”東里曉也仰頭看著少女看著的方向,語氣裡卻帶著悵然的味道
這裡本來是一間用來儲備過冬種子的倉庫,現在已被村民們臨時改來用作避難的場所。
一部分的男人們在大開的倉庫門口忙活著搬運幾百人要吃的糧食和清水,剩餘的都在裡面忙著安置婦女,孩子和老人,整個倉庫的裡裡外外都吵雜成一片……“大師,我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把村民都安排到這裡來了,你還有什麼要我們做的?”老村長在一幫的攙扶下,急切的走到立在門口,安靜的旁觀一切的東里曉的身邊。
“等我師妹給那些患者看完病再說!”青年只是微微的揚了揚下巴,指著裡面正在給那羣染上狼瘡的村民診斷的的冉冉和夏芷棠。
“哦哦,我還感謝那兩個位姑娘呢!沒想到她們不僅精通法術,連醫術也那麼高明啊!遇見三位高人,真是我們村的萬幸啊!”老村長一邊讚歎的說著,一邊帶領那幫村民向他彎腰鞠躬,拜謝起來!
“先別謝了,事情還沒開始,能不能成功還是未知數呢!”東里曉敏感的避開身,神情認真的說道,但是他的這番話,卻讓剛當吃下定心丸的村民們又動搖了起來。
“不能成功?大師不是答應救我們了嗎?”一些村民激動的上前質問道。
“凡事都存在風險的,你要我十全十的把握,那是不可能的,我又不是神!預測不到結局的。”面對咄咄逼人的情勢,青年沒有退縮也不畏懼,只是淡然的直面看著他們。
“這這……”村民們被東里曉的話語,又說的不知所措起來,面面相覷的,各自在心裡盤算起來。
“我師兄說得沒錯,我們只是在儘自己的所能救人而已,勝負成敗,看老天給不給你們面子了!”夏芷棠收了醫箱,和冉冉慢慢的走到衆人的身後,有些漠然的的開口。
“大師,無論如何請一定救救我們啊!”老村長先帶頭下跪,其他的村民也跟著跪下來胡亂磕頭懇求著。
“行了,不要吵了,安靜一下!”東里曉不滿的皺起眉,待人聲消下,便擡頭對著夏芷棠說道:“師妹,那些人怎麼樣了?”
“可以醫治,先把他們隔離開,暫時不要刻意卻接觸他們,問題不大!”夏芷棠確定的點了點頭。
“好,天快黑了,我們也要加緊行動了。”
“明白。”他們師兄妹默契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冉冉,我們出去佈陣了,爲了以防萬一,請你留在裡面照看那些村民。”夏芷棠回頭對著少女囑咐道。
“我會的,你們也小心啊!”冉冉溫柔的微笑起來,示意讓他們放心。
“都進去吧,我要封門了。”東里曉在立在大門中央,指揮著剩餘的人羣進倉庫。
“交給你了,我去了!”夏芷棠忽然又對著冉冉調皮的揚了揚眉,笑著向大門走去。
‘咯吱……’厚重的大門終於緩緩的合上了,直到門外兩邊的身影,都完全隔絕了,少女才嘆了口氣,轉身看著灰暗的倉庫裡,不安躁動的人羣,抿了抿脣獨自走進。
“師兄……”
“趕在天黑之前,把結界都張開。”東里曉對著身邊的女孩略一點頭,翻轉了手腕,五指間便多了幾張黃符。
‘轟隆’此時他們的上空,烏雲密佈起來,悶雷奏響了大地。
‘轟隆……轟隆’完全陷入黑暗的倉庫中,孩子隱忍的哭啼開始細碎的響起,以及不安的喘息聲,病患的呻吟聲,老人的咳嗽聲,充斥著在這個擁擠的狹小空間裡。
‘啪’火光的忽然明亮,讓緊繃著情緒的人羣,瞬間嚇了一跳。
“不要害怕,點了燈火,大家可以看得更清楚。”冉冉舉著一盞油燈,藉著微弱的光亮,慢慢行走著,挨個查看村民的情況,大家只是過度緊張罷了。
‘轟隆’驚雷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東里曉看著深沉下來的夜空,微微斂眉。
“師兄,結界把所有的人氣全部隱藏了,這樣繡兒就沒辦法找到村民的所在了。”
“嗯,所以我們要去當誘餌。雖然不知道她會出現在哪裡,但是她一定會四處尋找村民的位置。”
“分頭行動吧,誰先遇見她,記得通知對方!”夏芷棠摸了摸身上的九曲劍,便轉身向一個方向走去。
“小心些啊,不要獨自行動!”東里曉衝著沒入夜色的女孩,不放心的交代著。
“笨師兄,我知道啦!”夏芷棠的輪廓漸漸的朦朧了,很快就沒了她的聲息。
“血,我要血……”村內的某一口枯井裡,忽然傳出了陰深詭異的嘶啞聲。
“血,血啊!我要報復,我要咬死你們……”閃電像要劈開天空般的,轉眼即逝的極度明亮中,映出了那個攀爬出枯井的,滿身血腥,蛆蟲穿梭在那張腐爛不堪的臉孔上的女子。
“呵呵呵……該死,通通該死,我要報復,一個都不放過!”她面目全非的臉上,扭曲的狂笑起來,抖落了蛆蟲在地上翻滾,爬行著。
這具不人不鬼的活死屍,邁著跌跌撞撞的步伐,向她絕望又熟悉的村莊,進發了!在罪惡的黑夜裡,用最極端的方式,宣揚著她的歸來。
黃泉迢遙
黑色的夜裡,
吞沒的到底是什麼?
我以靈魂爲代價,
卻換取了這條不歸路!
《夢悟。血羽篇》
“梆梆梆……”電閃雷鳴中,時不時的照亮著黑色的長街,繡兒帶著鮮血淋漓的身體,瘋狂的挨個敲打著緊閉的房門,“梆梆梆……”被釘死的門窗紋絲不動的沉默午夜裡,只有那驚悚的敲門聲依舊不停的迴響在空曠曲折的弄巷深處……“都到哪去了?哪去了?不要躲著我,我回來,我回來了,呵呵呵……”繡兒咧著因爲腐爛而骨肉分離卻絲連著的血嘴,恐怖的大笑起來:“我來找你們了哦,不管你們在哪我都會找到你們的!”
她邁著蹣跚的腳步,一邊發出詭異的哈氣聲著,一邊慢慢的找尋起來。
“嗯?空氣流動的氣息開始變化了……”夏芷棠正走到一處幽暗的屋檐下,猛然的轉過身,從逆風的方向,隱隱的漂浮著血腥的味道。
“來了嗎?”女孩警惕的握了握身後的九曲劍,微一斂眉,便起身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