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大雪山的崎嶇山路上綿延向前的牛車、馬車隊伍看不到盡頭,臉色悽苦的突厥百姓帶著滿身的塵土和疲憊艱難的向前而行。
“媽媽,我餓!”一輛馬車上的小男孩仰著臉睜著可憐的大眼睛對身邊的母親說道。
母親顫抖著把手伸進懷裡,摸了半天才摸出了半拉鍋巴,她遞給了孩子,看著孩子狼吐虎咽的吃相,慈愛地說道:“慢點吃,慢點吃!”心內卻獨自嘆道:這是最後一點糧食了。
倉惶地不斷逃難,從碎葉逃到康國,從康國又逃向天竺,這就是這幾十萬逃難大軍每天所經歷的日子,一路逃一路沒,羊羣沒了,牛羣沒了,輜重沒了,剩下的只有人,一羣餓的發慌的人。
“天竺有廣闊的草原,有肥美的牛羊,只要到了那裡,一切都會有的!”那些男人們向老人、孩子、婦女們不斷描述著美好的前景,作爲男人他們現在能給親人的只有這虛幻的安慰了!
“風緊,風緊,男人準備戰鬥!”一名遊騎兵縱馬邊跑邊喊。
行進的隊伍一陣慌亂,婦女把年幼的孩子緊緊摟在懷裡,可憐的眼光看著那些男人拔出掛在腰間的馬刀,不知哪個婦女喊了聲:“不要再打敗仗了,再打敗仗我們都會死去!”
壓抑的哭聲在隊伍裡不斷隱現,後方牛角號聲陣陣傳來,突厥男人們策馬向後面奔去……
蒼鷹軍的大旗出現在突厥人的隊尾,金順可利策馬揚刀在大旗下高喊:“兒郎們,殺,殺,一直殺下去!”
馬蹄聲聲,蒼鷹軍將士戰馬飛馳,手中武器閃著寒光,如一道道利箭向前奔去。
返身掩護的突厥人蜂擁迎擊過來,雙方很快陷入了混戰。
突厥人真的拼了命,一隊隊突厥人從前面返回投入戰鬥,金順可利帶來的錦騎營將士纔有四千多人,面對無邊無際不斷涌上來的突厥人,他還沒有傻到硬拼下去把自己實力消耗掉。
“弟兄們,好吃不怕晚,咱們先撤吧!”他用槍槊扎倒一名突厥人後大聲地吆喝喊道。
“嗚……”撤軍號響了起來,錦騎營將士徐徐向後撤去。
突厥人鬆了口氣,不敢追趕,護衛著自己的百姓繼續趕路……
鑼聲號角聲從兩側山巒突然四下而起,如螞蟻般的人不斷涌出,漫山遍野的俯衝向隊伍。
“天竺人,野蠻的天竺人……”突厥人大喊著,拔出刀來分別迎向四面衝近的天竺人。
進攻突厥人的是天竺的健陀羅部落,他們在酋長婆羅木帶領下來捍衛自己的領地,他們四下攻擊,把突厥人猶如長蛇的行進隊伍弄的到處混戰成一團。
那些手無寸鐵的女人和孩子,在這樣雜亂的混戰中倒了大黴。天竺人砍翻攔路的突厥男人,衝到女人、孩子堆裡,一陣揮刀亂砍,隨著一片哭喊救命聲,很多孩子、老人、婦女倒了下去,長長的道路上躺滿了無辜者的屍體。
“天竺人是沒有開化的野獸,而健陀羅更是野獸中的野獸?!蔽魍回市驴珊乖霞{思心內想著一位朋友曾對他說過的話。
“我們是優秀的獵人,把野獸的頭劈下,祭奠死去的族人!爲了我們身後的親人,堅決戰鬥,不準後退!”他激勵著自己的將士們。
突厥人發揮馬弓嫺熟的優勢,對那些只知道猛烈衝殺的天竺人瞄準射箭,隨著密集的箭羽飛出,一批批缺乏護甲,又不知道四下藏避的天竺人倒了下去,敵人進攻勢頭被遏制,而此時天也黑了……
……
王玄策是個急性子,李林龍對他宣佈任命的當天,他就跑到郭待封和曹懷舜軍營裡檢閱了部隊,一瞧將士個個精神抖擻,他臉上樂開了花,當場下令全軍整頓,準備第二天向天竺進軍。
郭待封和曹懷舜知道自己已經歸王玄策管理,所以乖巧的聽令。不過郭待封還是對王玄策說道:“大將軍,咱這兩萬人都是拼湊出來的,其中有一萬人是新從處月部、寫鳳部、西州、西域各國徵召上來的,戰鬥力如何我可不敢擔保!”
王玄策一聽呵呵笑道:“軍隊有沒有戰鬥力,就看帶軍將領的能力水平,邊作戰,邊訓練,是最好的練兵,帶不好兵我就找你們算帳,餘者我不管!現在軍情緊急,等不了了,再等,冬天就到了,咱們那時只好明年進天竺!明年進攻,突厥人恢復了元氣,天竺人做好了準備,咱還有勝算嗎?廢話不說,明天出征!”
兩萬人馬向大雪山挺進,走到半路,得知好戰的金順可利正在率軍尾隨著突厥人追殺,王玄策一聽,對郭待封和曹懷舜說道:“瞧瞧,人家這才叫戰將,沒他的事他到帶人追殺起來沒頭,看來咱這個安西南征軍頭功得給金將軍了!”
郭待封和曹懷舜一聽話裡譏諷他們作戰鬥志不如金順可利,氣的臉都白了,紛紛應道:“大將軍,你就等好消息吧!看我們如何把突厥人殺的大?。 眰z人各帶五千人馬向前殺去。
王玄策看他們奔出,嘴角露出笑容,自語道:“二虎出山,這回夠突厥人和天竺人受的!”
他轉頭對旁邊一名將士道:“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將士走到他跟前,他小聲的囑咐了幾聲,並將一封信遞給了將士。
……
深沉的夜難得獲得了寧靜,疲憊的、四面敵人的突厥人在長長山路上聚攏成一堆堆,並點起了篝火,而距離他們不遠還到處散佈著天竺人。
元合納思心裡掠過陣陣絕望,天竺人四下攻擊,安西軍窮追不捨,這樣被動的局面什麼時候纔是盡頭!
“可汗,再這樣打下去,咱們可就危險萬分了,弄不好全族扔在這裡!”昨天與他們匯合的野古雄擔心地說道。
“是?。∥覀儜斉梢粋€能說會道的人去健陀羅會見其酋長婆羅木,把消滅咱們對他們不利的危害說清楚,並建議他們和咱合起來消滅掉唐軍,因爲唐軍纔是天竺最大的隱患!”元合納思說道。
阿悉結閥酋首木達瓦泥應聲道:“我去吧,因爲曾經與婆羅木有過接觸,也許我去可以減少他的敵視!”
元合納思點頭同意。
……
健陀羅部落酋首婆羅木在營帳裡大口啃著烤羊腿,欣賞著部落的女人跳著渾身抖動不停的肚皮舞,他是個不知道憂愁的傢伙,天天除了玩樂,就是組織人打仗,和本族其他部落打,和大食人打,和突厥人打,總之一切進入他領地的軍隊和人都是他的敵人。
“蠢貨,跳的再瘋狂點,鑼聲再大些!”他不滿地大喊。
鑼鼓聲急奏般的拍響,三名臉蒙輕紗**肚皮的女人瘋狂的晃動著她們纖細的腰肢、顛動著她們豐滿的臀部。
“稟告酋首,阿悉結閥酋首木達瓦泥請求見你!”一名兵將進來稟報道。
“哼,讓他進來吧!大概是投降的!”婆羅木盲目地自信。
“親愛的老朋友,好多年沒見了,在這裡見到你很高興!”木達瓦泥一進營帳就熱情洋溢地說道。
婆羅木斜眼瞧了他一眼,拿起烤羊腿吭哧來了一口,嘎悠嘴半天才瞪著大眼,用嘲諷的語調應道:“我說老不死的,你帶著人跑我領地幹嘛來了?”
木達瓦泥被他冷嘲,心裡象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可是爲了整個部族,他只能強忍,皮笑肉不笑的應道:“老朋友,不是我想來,是兇狠貪婪的唐軍攆著我們來到了這裡,他們是罪魁禍首!”
婆羅木鄂魚嘴一咧,牛眼珠子一翻,罵道:“我呸!你們突厥人真是愚蠢膽小的很,我聽說今天人家幾千人,你們出動六七萬和人家拼,才勉強把人家打退!如此窩囊,難怪老讓人家打?。∥铱?,你們也別四處逃跑了,全部投降我吧!我會保護你們安全的!”
木達瓦泥笑笑應道:“我們投降你到不難,不過現在不是時候,要是我們投降了你,就可以躲到你的身後,我們是安全了,可是把老朋友你送到了安西軍的虎口,我們於心不忍!”
婆羅木不屑應道:“屁話!我有十多萬健陀羅勇士,他區區那麼點人豈耐我何?”
木達瓦泥冷笑道:“我軍三十萬與安西軍兩萬決戰碎葉,結果傷亡十多萬人,而安西軍秋毫未動,如此戰力,我擔心你這十萬健陀羅勇士不是人家對手??!”
“你……”婆羅木有些惱怒,但很快清醒過來,招手示意他坐下,倆人商談起來……
送走木達瓦泥,他剛想休息,一名將士走了進來,貼著他耳朵稟報了一番,並遞給了他一封信,他接過信看了一遍,沉思半響言道:“他回來了!”
……
清晨牛角號聲陣陣在突厥軍隊裡響起,突厥人的大隊兵將一隊隊列陣在後面,只有少量的人在保護後面的家眷。
蒼鷹軍的將領金順可利現在就象名瘋子,他對手下將士們喊道:“殺光擋路的突厥人,後面有財物和美女!殺……”
蒼鷹軍骷髏軍旗揮舞,如狼似的將士衝殺向前,隨著刀鋒揮舞,幾道尖錐似的馬隊撕裂開苦守的突厥人隊伍,向前不斷突進……
在突厥百姓聚集的四周山上,天竺人貪婪的注視著山下的那些突厥百姓,四下的人都在小聲的嘀咕:保護婦女的突厥男人大多都去阻擋唐軍了,這時候要是殺下去,會掠奪到很多財物和女人,酋首怎麼還不下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