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風和日麗。蓋牟城下，各色的戰旗在微風中獵獵飄動，程務挺部在城南列陣；龍飛部繞到城北列陣；阿都勇留守大營；城西是李林龍的親從營和陳渙然、切達羅、婁師德部。

一隊隊唐軍以百人爲單位排著整齊的陣型出現在西城下。幾個步兵方隊率先邁著整齊的步伐，行進到距城牆二百步遠的地方停止了前進。爲首持有一排長形帶有倒鉤的盾牌兵成一字橫線綿延展開，各個大盾牌互相緊密地鉸合在一起，嚴絲合縫，形成了一道堅固的防禦屏障。

二十幾臺井闌被推到盾牌手的後側。站在頂部的一排排弓箭手拈弓搭箭，怒視著城頭。

三個強弓兵方陣也匯合到各個井闌的下面，成散兵狀佈局，他們的後面，五個手持盾牌橫刀和擡有云梯的步兵方隊靜候等待。

三百步遠的地方，二十幾臺巨大的投石機高高地矗立，他們的旁邊是排列有序裝滿大石的牛車。

四百步遠的地方，則是四門威風凜凜的青銅炮，炮口虎視耽耽地瞄準著城樓。

青銅炮的後面就是一隊隊威武的騎兵，他們成二十個方陣，綿延一里多長。

爲配合程名振圍攻安市計劃，蒼鷹軍全體出動。

雷鳴般的戰鼓在唐軍隊列中響起，無數的號角瞬間也發出集體的合奏，隨著陣列中各色令旗的揮舞，一道道弧線從唐軍井闌上、投石機處、弓箭陣中升起，如遮天閉日的黑色烏雲向城頭合攏。

瞬即，響徹雲霄的爆炸聲在城頭轟然而起，飛舞的石塊，城牆的碎磚在城頭四處飛濺，一團團煙塵騰起，瀰漫四散。戰鼓的鼓點更加緊湊，一浪高過一浪的雷鳴，如巨浪排擊著岸邊的礁石，震耳欲聾。

隨著號令，城下的盾牌兵、強弓兵閃開了五條一丈寬的過道，五個方陣的攻城步兵快速沿這條過道向前衝刺。衝出過道的步兵逐漸成散兵狀，如螞蟻般向城牆涌去。

投石機、井闌、火引的掩護持續不斷。密鴉鴉的箭羽、石頭從攻城兵的頭頂高高的掠過，翱翔著轟擊著城頭，雷鳴般的炸響和炸後的煙塵依然瀰漫著城頭。壓迫的高句麗人不敢爬上城頭阻擋接近城牆的唐軍。

唐軍連續幾日的轟炸，城牆坍塌填滿了左側的護城壕，昨日填土又蓋住了右側的護城壕。攻擊步兵很輕鬆越過護城壕，腳步不停地殺到城牆底下，上百個雲梯飛架到城頭，有兵丁用大石依住梯腳，避免雲梯被推翻。一名名將士蹬上雲梯飛快地向城上攀登。

城頭上號角大作。高句麗人頂著密如雨簾的飛火和上百斤大石的砸擊，從城牆內的藏兵壕、上城的馬道幾處瘋狂地涌上城頭，不顧前面的慘叫連連，後面的兵丁依然擁擠上城牆，妄圖阻止唐軍攻上城頭。

第一批攀雲梯的唐軍兵將踩著城垛，涌上了城頭。他們立腳未穩，高句麗兵將揮舞著各種武器如潮水般地涌殺上來，城頭陷入了混戰。

投石機、井闌、火引的掩護，因自己一方的將士衝上了城頭不得不停了下來。

第一批躍上城頭的將士雖然左右揮砍，但高句麗的人太多了，每個人都要面對十幾種武器向自己的揮砍，很快很多人渾身浴血，傷痕累累。幾名剛躍上城垛頭的將士還沒來得及揮舞刀槍，就被如林刺向他們的長槍穿透身體，接著被守軍合力戳下城來。

校尉郭焱是第二屆的紫薇學子，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戰鬥。他非常興奮，死守在一個城垛口，掩護同伴上來，他手中的大刀接連磕開向他的揮刺的幾支長槍，將湊到跟前一名高句麗兵將揮砍過來的斧子磕開，順勢一個迴旋，大刀片從那人的脖子上呼地劃過，血噴灑在他半邊臉上。他顧不得摸擦，低身閃過一支刺向他咽喉的長槍，另一支長槍橫掃他的腿部，將他一下子掃倒在地。幾支長槍順勢戳向他身體，他急忙橫滾，槍是躲過了，但沒有躲過幾個向他身上撲來的高句麗兵將，他被幾人合力壓在地上，有人用短刀戳進了他的脖頸，血迸流而出……

他手下的士兵被激怒了，嗷嗷地叫著衝上去，搶奪郭焱的屍體……

李林龍見攻上城頭的兵將在高句麗人潮水般的擠殺下，人數越來越少，而後續爬上城垛的將士則無法立足，不斷地如斷線風箏般從城頭飄落下來，他心中大痛，大喊：“掩護……”

密密麻麻的箭雨再次撲向城頭，來不及躲避的高句麗兵將被飛臨的火引成片成片地轟倒，血流肉泥堆滿了城頭。僥倖沒有被掃中的兵丁，倉皇地向藏兵壕內跑去躲藏。

火引未停，瀰漫著的血霧還沒有消散，又一批唐軍將士躍上了城頭，高句麗人不得不又再次蜂涌而出，依靠人多又把唐軍壓擠在城垛口無法深入。

城頭上刀光劍影，血流飛濺，雖然將士不斷攀上城頭，但高句麗人似乎把全部力量壓了上來。幾千人攻擊躍上城頭的數百名唐軍，人頭簇擁，前面倒了，後面接著往前衝，很快攻上城頭的將士們又都被壓迫到幾個城垛口。

高句麗那十幾個類似井闌的高木架也出現在內城頭，從上面射出的紛飛箭雨一支支準確地射向城垛口還在鏖戰的一名名唐軍將士的胸膛。

“投石機集中砸敵人的高架。”李林龍下令道。

二十幾塊巨石夾帶著嗚嗚的風聲擊向那些木架。高句麗人發現了危險，開始推動木架向後退。但還是有些晚了，飛旋的石頭已經撲了過來，有的木架上的人被砸中，身體在石頭轟擊下血肉迸流、飛崩而起；有的木架被砸塌，轟然碎裂散架，上面的人四散向地面扎去。一些石頭偏離了方向轟擊在城頭人堆裡，砸擊出一片鬼哭狼嚎、血肉飛揚。

“投石機轟擊高架，井闌推進到城下一百步遠，瞄準敵兵聚集羣射擊。”李林龍接連大吼命令著。

他拔出陌刀，對身後的親從喊道：“傳我命令，婁師德代替指揮全軍，親從營隨我上。”說完雙腿夾動白龍駒衝鋒向前，楊雪、靈兒同一時間奔了出去。

瓦布不感怠慢，和二千親從營將士拼命地想跑到大帥的前面，以免出現閃失。

戰鼓震天動地鳴響，將士們大喊：“大帥出擊，殺！殺！殺！”

後面的兵士全都動了起來，防禦列陣變成了衝鋒隊形，滾滾鐵騎，揚起漫天沙土，向城牆下如驚濤駭浪般席捲過去。

城頭上的唐軍將士又一次被高句麗人槍捅刀砍，從城頭上退了下來。唐軍的大石和火引再次漫天飛舞砸落在城頭上，隨著石塊的崩飛和火引的燃燒爆炸，夾雜著血條的煙塵和雜物在城頭飛揚起，向城下飄落。

蒼鷹軍的弓箭手訓練強度大，一般射擊很準確的，但依然有火引沒有攻擊到城頭，而是扎到城牆下的將士們中間，掀起的燃燒爆炸把將士們撂倒一片。

就在城上混亂時，李林龍已經縱馬殺到了雲梯前，他沒有翻身下馬，而是直接縱身到一架雲梯上，在他身後，親從營將士們緊緊跟隨往上爬。

陳渙然見自己的兵士幾次衝不上去，好多無數次一起拼殺出來的弟兄再也站不起來了，睚眥欲裂，不顧護衛的攔阻，衝上雲梯。聽到後面將士們的狂吼，他邊爬邊用眼角的餘光搜尋，一看李林龍已經縱上他旁邊的一架雲梯，手腳並用，向上快速攀登。他情緒高昂起來，高喊：“將士們，隨大帥向城上殺呀！”

“殺啊……”喊殺聲震天動地。井闌推近了，開始壓制城頭上的高句麗兵士，

楊雪和靈兒見李林龍上去了心中焦慮，既然攔不住，就跟著上吧。楊雪馬鞭一甩勾纏在一個雲梯的木階上，一借力身體飛起，雙腳順勢飄落在雲梯上，如此幾翻，已經先躍上城頭。靈兒也不示弱，踏著雲梯的木蹬，幾步就飛躍到了雲梯頂部，緊跟在楊雪身後衝上城頭。

李林龍還有幾步就到城頭，空中飛旋的火引已經停止，只有井闌上的弓箭兵仍在密集地射擊。

城內傳來最後的幾聲沉悶炸響後，有高句麗人大聲喊叫，隨即不遠就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和吶喊聲。衆人知道高句麗人又涌出來阻擋，李林龍加快速度，腳踩在最後一個階梯，身體向上一縱騰躍而起上了城頭，與此同時，幾十名將士也從其他雲梯衝上城頭。從藏兵洞涌出和馬道上衝上來的高句麗人如潮水般向他們殺來。

李林龍手持步兵陌刀，大吼一聲迎擊而上。手中陌刀當先揮舞，攔腰砍倒兩名高句麗兵丁。楊雪和靈兒也接連砍翻了幾名高句麗兵將，三人形成一個鐵三角，不斷向前突進，身後是越來越多的親從營兵士衝了上來。

更多的高句麗人涌上來。楊雪刀勢大開大合，頗有大家風範；靈兒劍走輕盈，招招毒辣；李林龍的刀法是跟劉仁軌、薛仁貴練出來的，簡單實用。他把陌刀舞弄的左右翻飛，血流、殘肢、肉塊順著他的刀鋒不斷飛揚。一時間靠到跟前的高句麗兵將被殺的七零八落。

高句麗一名大模達，揮舞一對板斧衝擊過來，一斧當頭劈向李林龍，一斧則攔腰橫切。他急忙後退，躲開了斧風，那大模達得勢不饒人，趨前兩步雙斧從左右準備兩面橫切。李林龍陌刀先橫掃而出，那大模達不得不雙斧攔截，只聽噹的一聲脆響，雙方兵器碰撞，兩人都感到了對方力道的猛烈，都身體一震，向後而退。

李林龍見敵將很勇猛，戰鬥激情被激發而出。陌刀再次奮力向前揮舞，那大模達故計重演雙斧攔截。李林龍早有準備右手持陌刀抵擋雙斧，而左支手拔出腰間橫刀，迎頭砸向敵將。敵將惶恐地躲避，雙斧自然偏離方向，李林龍那肯錯過這個機會，陌刀一抖再次橫掃，敵將因剛剛躲過飛砸過來的橫刀，身體還沒完全恢復迎擊原樣，手中的雙斧也無法用上力道，陌刀揮舞過來，雙斧本能迎擊，卻沒有力道，只見嗖嗖兩聲，雙斧都在陌刀撞擊下飛上了半空。

李林龍欺身而上，手中陌刀再次揮掃敵將頭部，敵將以鐵板橋躲過刀鋒，但下盤還是露出空擋，被李林龍一腳將他踹下城牆，向內城跌去……

城牆上唐軍兵士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