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鐵軍思慮了許久,還是決定把事情說開了。
他轉身看著一直在牀頭櫃整理東西的何美珍喊道:“美珍!”
蘇鐵軍叫何美珍很少喊她名字,偶爾喊了都是大聲喊叫,這一聲何美珍都不知道多少年沒聽到過了。
她非常意外地看著蘇鐵軍問道:“欸,你叫我啊?”
“是啊!”
“呵呵,這一時間你這麼叫我,我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你別忙了,陪我說會話。”
“好啊!”
何美珍說完放下手裡的東西,然後連忙搬著凳子坐到了蘇鐵軍的病牀前。
“這些年,我脾氣不太好,委屈你了。”蘇鐵軍細聲細語地說道。
蘇鐵軍突然如此溫柔的說話,都讓何美珍有些不習慣了。
她笑著說道:“你這是幹嘛啊,突然這麼小聲說話,還叫我名字,我這真不習慣啊。
“再說,說這幹嘛啊,這些年你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啊,我都習慣了,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你恨我嗎?”
“恨你幹嘛啊?這話問的莫名其妙。”
“你這條腿你忘記了?”
何美珍這時不自覺地低頭看了一眼,說道:“嗨,事情都過去了,提什麼恨不恨的啊,夫妻之間再有什麼矛盾,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我這些年確實對不住你啊。”
“你今天怎麼了,幹嘛突然說這些啊?”
“我怕我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爲什麼來不及啊?”何美珍說完,猜想著蘇鐵軍是擔心自己的病情,於是忙安慰道,“嗨,你是不是擔心你的病啊,你別擔心了,你沒什麼事的,過幾天就可能出院了。”
“你就別瞞我了,其實剛剛你們進來的時候我已經醒了,後來慶春也把我的病情告訴慶福了,我全聽到了。”
“你聽到什麼了?”
“我得了胃癌。”
何美珍心情一下子沉重了,她其實這心對於蘇鐵軍的病也‘打鼓’,不知道醫(yī)生之前告訴她的是真是假。
現在一聽蘇鐵軍說是蘇慶春說道,她這心裡啊,也不好受,可是她還是儘量寬慰著蘇鐵軍:“你別聽慶春瞎說,人家醫(yī)生都說了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他跟我說的很清楚的,你不會有事的。”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現在說是檢查結果沒出來,但是慶春他是醫(yī)生,他既然都說了,估計基本上可以確定了。”
“不一定的,醫(yī)生都說了不一定的,他一個婦產科醫(yī)生哪裡懂啊,不會有事的。”
“我最近總感覺這胃不舒服,應該是有問題的,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會這麼嚴重。”
何美珍其實這心裡啊,也是怕蘇慶春有意欺騙自己。
她這心裡對於蘇鐵軍得的病也是很擔憂,現在聽到蘇鐵軍說蘇慶春跟老二說這話,她也懷疑蘇鐵軍是不是真的得了這病,一下子也沒繃住,流下了眼淚。
“不會嚴重的,就算是他們說的胃癌,那我們也可以做手術的,現在醫(yī)藥這麼發(fā)達肯定能治好的。”
“癌癥哪裡那麼好能治的啊我知道的,老李頭不就是得了癌癥,做了手術,然後老是化療,不還是沒過幾個月就過去了嘛。”
“不會的,慶春自己是醫(yī)生,肯定會想辦法的,現在多少癌癥的人都做手術了,很多都能活很多年的,再說還不準是不是呢,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我這個身軀,能活到現在也就夠了,別折騰孩子們了,做手術有折騰人,又浪費錢,沒必要了。”
“你這說的什麼話啊,有病就要治,錢的事情你放心,慶春說了手術費他會出。”
“算了,別難爲他了,現在他的情況我也清楚,原本就沒什麼錢,再借了錢給慶福,現在這些錢也沒了,哪裡還有錢啊。”
“你別說了,能治一定要治,”何美珍哭著說道,“炸鍋賣鐵也要治。”
“不要了,臨走前身上還挨一刀,多受罪啊,回頭到了閻王老子哪裡連個全屍都沒有,何必呢,別爲難孩子了,他已經被我們折騰的夠嗆了。”
何美珍聽著蘇鐵軍的話,更加止不住流淚了。
“美珍,你別哭了,你這輩子過成這樣也是我害的,當初要是我肯放你走,或許你會過的很好的,都是我害得,現在要是我走了,你或許跟著慶春過的還舒心一些。”
“你別說傻話了,你不會有事的。”
“我突然想回家了。”
“好,只要結果出來,沒事我們馬上回家,要是真的是那病,也做了手術我也帶你回家。”
“你聽我說,我不想死在手術檯上,更加不想客死他鄉(xiāng),我只想回老家。”
“我知道,病好了馬上就帶你回家。”
“你知道嗎剛剛我睡著的時候我夢見了我媽,她還是穿著以前最喜歡穿的那套麻布衣服坐在老家的門口,我看到她笑著問我:你和孩子過的怎麼樣?我沒敢回答。”
“你幹嘛不回答啊?”
“我怕她怪我對你們不好。”
“沒有,你對我們已經很好了。”
“真的嗎?”
“真的。”
“你不怪我打斷了你的腿,不怪我不讓慶春讀書?”
“不怪了,都過去了,而且現在慶春也讀書了,出息了。”
“是啊,你當初的決定是對的,是該讓他讀書,我媽當初的決定也是對的,要是沒有你們,我這一生更加沒有意義,或許我早就在哪個午夜醉酒死了。”蘇鐵軍動情地說道。
“別說了。”
“不,我要說,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和慶春,小培她也是因爲我纔要跟慶春離婚的,我想做一件事情,你要幫我。”。“
“什麼事啊?”
“我想等週末的時候你把小培叫來,我想當著她和慶春的面道個歉。”
“你真的決定這麼做?”
“嗯,這事情必須做,不做這事情我沒法去跟我媽交代,我怕到時候到底地下見到她,她怪我。”
“好,這事情我?guī)湍悖視s好小培的。”
“嗯。”
“你早點睡吧,別再想事情了。”
蘇鐵軍這些年少有時間跟何美珍這麼說話,這回何美珍也明白,估計蘇鐵軍是真的感覺到自己時間不多了,雖說她不信鬼神,但是農村卻有說有說法,人病重了,假如想回老家了就是真的不行了。
蘇鐵軍的這番交代讓她感覺很不好,她很害怕這樣的場景,可又不得不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