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聽凌落石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心下又急又氣。出門前世叔只說爲了牽制凌落石,讓他劫了小刀在外隱匿七日,時間一過, 便可回到神捕司。想不到, 時間只過了五日, 外面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眼下筱筱身受重傷, 還有一大堆的誤會, 他本就不會說話,要想解釋清楚,不如砍他幾下來得痛快。如今只好先找到世叔他們, 把筱筱救醒了再說。
不管旁人的勸阻,他執意帶著筱筱離開, 身後, 留下了凌落石一聲幽幽的嘆息和小刀依依不捨的眼神。
剛走出密林, 遠遠地就看到幾個人在附近搜尋著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清冷中帶著幾分焦急:“找仔細些, 這邊若是沒有,咱們就進林子去。”
兩天了,整整兩天了。筱筱三人一點消息都沒有,無情他們在城外的關帝廟裡越等越著急。索性又悄悄潛回到兵工廠,而這裡竟已是人去樓空。除去冶煉兵器時留下焚燒的痕跡, 什麼都沒有留下。
心中隱隱有不詳的預感, 可是無情堅持要到懸崖下去找, 大家也都順著他的意思, 抱著一絲僥倖, 在崖底一寸一寸地開始尋找線索。
皇天不負有心人,當他們見到冷血抱著昏迷不醒的筱筱出現在大家面前時, 懸了許久的心,終於落回到肚子裡去。
現在她只是昏迷不醒而已,憑著以往的經驗,這丫頭的體質異於常人,多少次大家都以爲她必死無疑了,到最後,不又在衆人面前活蹦亂跳的嗎?這些日子也讓她勞心勞力的,藉著這個機會,讓她多睡會兒也是好的。於是,在衆人有意無意的縱容和安排下,筱筱這一暈,整整過去了五天都不見醒。
然而,在這五天裡,無情、鐵手、追命和冷血救出了差點被蔡京毒死的諸葛正我;在皇帝的祭天大典上,滅掉了企圖謀朝篡位的蔡京及其黨羽;被查封雲鶴樓和錦玉綢緞莊恢復了之前的營生。四大名捕立下功績,得到了皇帝的嘉獎,神捕司更是深得皇帝信賴。
就在諸葛正我和他的四名得意弟子,在金鑾殿內接受各位王公大臣的朝賀時,神捕司內,遊冬端著些清淡的吃食,推開了筱筱房間的大門,頓時嚇得將手裡的東西打翻在地,轉身邊跑邊喊:“雪姨,不好了,筱筱不見了!”
“什麼?不是一直睡著沒醒過麼,怎麼突然就不見了?”還在廚房裡拾掇的雪姨心裡一緊,將手裡的抹布扔掉,疾步朝筱筱的房間跑去。
被褥亂糟糟的堆著,牀上還有餘溫,榻上的鞋子沒了,應該剛沒走沒多久。
“把人都叫來,出去找,快點快點。”
也不曉得這一覺醒來,到處亂跑的是哪一個筱筱?若是大的那個還好說,做事自有分寸,惹不出什麼亂子;若是小的那個……雪姨頭痛地閉了閉眼睛,單純又好騙,要是有個什麼好歹,讓她上哪兒找去?
等進宮去的幾個人回來時,神捕司內空無一人。
“咦?人都到哪兒去了?”諸葛正我漫不經心地捋著鬍子,這會兒他心情正好著呢,雖說家裡的狀況透著些詭異,可他還是止不住地滿臉堆笑。
“世叔,後院一個人都沒有。”
“我也沒看到人。”
已經在神捕司裡找了一圈的鐵手和追命跑了回來。奇了怪了,早上出門都還好好的,雪姨還說要做好吃的等他們回來慶賀,這會子怎麼就沒人了?
正在納悶,就見冷血臉色不佳朝這邊走:“到處都沒人,連筱筱也不見了。”
“哦,我知道了。”追命突然一副瞭然的模樣,大叫起來:“一定是丫頭醒了,帶著大家夥兒去了雲鶴樓。走,咱們也過去。”
說著,他拍拍鐵手的肩膀,率先就要往外走。
“不對。”無情蹙著好看的眉頭,淡定地分析道:“若是筱筱醒了,雪姨一定會讓她留在屋裡歇著,畢竟之前她受了重傷,不宜到處跑的。再者,就算大家都去了雲鶴樓,也會留人看守神捕司,怎麼會倆哪一個人影都沒有?”
聽他這麼說,確實有道理,鐵手不禁問道:“難道出了事?”
“怎麼可能?蔡京都死了,誰還敢來神捕司搗亂?”
冷血不聽他們爭執,拎著劍轉身就走。
“你去哪兒?”無情在他身後大聲問道。
他腳步一滯,頭也不回地應道:“我出去找他們。”
鐵手幾步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見他們都要走,追命也不好留下,摸摸鼻子,說:“還有我。”
諸葛正我也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蹊蹺,自然不攔著他們。剛要走,就看到若飛和遊冬急急忙忙地從外面跑回來,見到他們都在,也不言語,拉了人就往外走。
“怎麼了?去哪兒?”追命見遊冬累得直喘氣,有些心疼,拽著她不讓走:“瞧你這滿頭汗的,先歇會兒。”
“歇什麼呀?”若飛上去一把拍掉他抓著遊冬的手,也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家都快急死了,快跟我們走。”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們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追命和鐵手只顧著幫她們順氣,冷血悶葫蘆似的,站在一旁只看不說,無情不得不自己開口問。
遊冬總算緩過勁兒來,看了看冷血,轉過頭盯著追命說:“你們走了沒多久,筱筱就不見了,大家在城裡找遍了都沒找到。雪姨怕你們回來之後見不到人,就讓我和若飛回來看看……”
她話還沒說完,冷血就已經跑得不見了蹤影。其他人見狀,也都跟了出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汴京的冬夜已有了刺骨的寒意。已經找了一天了,出動了神捕司和蕭家在京城的所有人,卻連半點線索都沒找到。
七叔也派人連夜去了江寧,只盼著那丫頭是和某人嘔氣,自己回了蕭家。
然而,冷血的心裡卻很是不安,不知怎的,他竟想起了綠裳離開時的情形,腦子裡反反覆覆響著她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今後你可要好好待她,否則,她若哪天像我這樣走了,你便是上天入地也是找不回來的。”
越想心裡越煩躁,冷血不得不耐著性子,舉著燭光搖曳不定的燈籠,和其他人繼續在城外尋找她的蹤跡。
好冷。
筱筱抱著雙臂在河灘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爹爹、孃親……”
明明聽到爹爹和孃親在喊自己,她在從屋子裡偷偷跑出來的,怎麼找了老半天都沒看到他們呢?
“爹爹、孃親,你們在哪兒?筱筱好冷,肚子又好餓哦。你們快出來啊,筱筱不想玩捉迷藏了。”
正說著,腳下被突兀的石塊絆了一下,筱筱立刻摔了個五體投地。
“哇……筱筱不玩了,爹爹、孃親你們快出來啊……哇……”
在太陽餘暉的照應下,荒草叢生的河灘上,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像個年幼的娃娃般毫無顧忌的哭鬧著,邊哭變朝四周張望,像是在找著什麼。看了半天,許是沒找到,她便哭得更響了。
“筱筱、筱筱,怎麼哭了?娘在這裡,來,過來,到娘這兒來啊。”
剛剛還在大哭不止的筱筱,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噤了聲,抽抽鼻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河面上飄著一抹淡淡的身影,像極了她的娘,筱筱抹掉淚水,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果然是娘!她正笑著衝自己招手呢!而在她身後,還站著個魁梧挺拔的人,不正是自家那個英勇威武的爹爹麼?
顧不得臉上還掛著淚珠,筱筱蹦起來就朝著他們跑去:“爹爹、孃親,筱筱好想你們……”
天氣冷了,這河裡的魚也越來越少。在城外河灘邊上住著的,靠捕魚爲生的董老漢,早已收了漁網,悠哉悠哉地煮上一壺劣酒,就著幾尾炸過的小魚,美美地享受著自己的晚飯。
遠遠地聽到河灘上傳來女子的哭聲,他抿了口酒,皺眉道:“晦氣!天還沒全黑,河裡的女鬼就出來了。”
董老漢在這條河上捕魚已經有十幾年,河裡淹死過不少人,奇怪的事情也見得多了,所以,他聽得哭聲,只當是遇到女鬼,也不疑有他。
直到第二天見城裡官府的人尋了來,說是要找個走丟的女子,這纔將昨晚的事說了。官府的人要他帶著他們去河裡尋,沒多久,果然被他用漁網從河裡撈了個年輕女子上來。
這些個官爺一見次女子,頓時就變了臉,董老漢見他們變了臉,自個兒也被嚇得不輕。這河灘方圓十幾裡地,就住了他一個人,他們要說這女子是讓自己害死的,那他可是有理也沒處說去。
就在他懊悔昨個自己怎麼就沒出門瞅一瞅,或許就救下這個女子的性命的時候,在汴京的大街上,剛從城外河灘上趕回來報信的追命,看到了剛從神捕司走出來的冷血和鐵手。
追命暗自攥緊了拳頭,喊了他們倆聲,等他們走過來,他看著冷血道:“找到了。”
“在哪兒?”本該是高興的事,可追命的神情……冷血頓覺不妙。
“城外的河灘……”
冷血剛要走,就被追命摁住肩膀,上前攔住他的去路,啞著嗓子說:“你還是別去了。”
見他這副摸樣,連鐵手都發現事情不對:“筱筱是不是出事了?”
追命看著他們倆,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口。
冷血心下一緊,撥開他的手就走。
“她死了!”追命回頭衝著他的背影喊道:“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說完後面的話,他已經是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