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基的聲音並沒有中斷宴席。
在坐的貴人們仍沉迷於享樂之中,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出現在殿門的李基。
李基的聲音,也輕易就被樂師們所奏響的靡靡之音給掩蓋得沒有一絲波瀾。
唯一在末席就座的前會稽郡郡守郭異,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李基的出現。
這讓嚇得郭異連忙鬆開了摟著的美婢,正襟危坐地低著頭,滿臉的驚色。
郭異好歹曾經也算是一方諸侯,後續淪爲了賈詡所控制的傀儡大肆清掃劉備掌控會稽的阻礙。
不過在劉備此前升任揚州牧後,劉備倒沒有把郭異給殺了,以免有損人心。
相反,劉備在壽春中給郭異留了一個清閒職位,或沒有太多的自由,但起碼性命無虞,衣食無憂。
也正是因此,郭異對於丞相李基那是敬畏得很,生怕被李基給記住之餘,暗暗祈禱著。
‘帶著大王享樂的是袁公路,丞相別看我,別看我,我就是跟著蹭了蹭……’
下一刻,郭異眼角的餘光就看到了李基拔出了腰間的青釭劍,往前三兩步間走到了面前,那劍鋒猛然地朝著自己劈了過來。
“?。。 ?
伴隨著郭異下意識地發出著驚恐的慘叫聲響起的,還有郭異面前的桌案被劈成兩半的聲響。
頓時,被嚇得還以爲小命休矣的郭異聲音所打斷,殿內的奏樂方纔隨之一頓,整個宴席隨之停了下來。
席間衆人睜著有些迷濛的眼睛,朝著李基的方向看來了過來。
李基的舉止,不僅強行讓宴席停了下來,還讓蔣幹都嚇得心頭一跳。
當面拔劍,這舉止可是異常的兇危。
旋即,蔣幹小心地朝著坐在主位上的劉備,卻見劉備兩頰一片酡紅,醉眼迷離。
“嗯?子坤回來了……”
劉備似是還沒有反應過來,足足愣了好幾秒,方纔有些搖搖晃晃地起身,道。
“那個……趕緊,趕緊給子坤加個位置……”
提著劍的李基就這麼大步向前,走到了大殿中間,擋在李基面前的舞姬們紛紛躬身退至兩側,讓開著道路。
“敢問大王是否已有十日之久不理政事?”李基沉聲地質問道。
劉備笑著說道?!白永ば☆}大做矣,嚴冬之下政事寥寥,四州一片昇平,與羣臣飲宴有何不可?”
“大王?。?!”
李基驟然暴喝出聲,臉上一片煞氣,質問道。
“莫非大漢僅有四州之地?莫非主公進位漢王便滿足了?莫非大王已忘了匡扶漢室復興大漢的誓言乎?”
這一連三個“莫非”,讓原本一臉醉態的劉備亦是滿臉的難看,怒聲道。
“放肆,爾心中尚有主臣之禮乎?孤打了一輩子的仗,趁著嚴冬之際,四方昇平,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天下未定,曹呂二賊裂土自立尚未誅滅,萬千漢人仍在水火之中,談何享受?”李基反問道。
而被李基如此當衆一而再再而三地質疑,也令劉備的面子徹底掛不住了似的,怒火溢於言表,喝道。
“放肆,大膽,狂妄,你敢管到孤的頭上,你這丞相是不是要當到頭了。”
毫無退讓意思的李基,緩緩彎腰拱手道。
“請主公即刻隨吾返回官署治政?!?
劉備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了一陣,足足做了好幾息的心理準備,暗中不斷安慰自己“是假的,子坤能夠理解的”,方纔滿臉怒色地喝道。
“給孤滾出去,休得壞了孤的興致?!?
維持著彎腰舉動的李基,頓在原地一動不動。
而這君臣爭執,也是嚇得宴中包括袁術在內的衆人都不敢發出半點動靜,生怕就引來了李基的雷霆震怒。
李基這時說服不了劉備,但還收拾不了他們嗎?
且衆人亦知這君臣矛盾如何不說,但以李基的威望之高,劉備想要奪了李基的丞相之位,那還當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做到的。
足足過了對衆人而言,度日如年的好幾息。
李基方纔起身,轉而一步步地朝著殿外走去。
也就在李基走到殿門之時,劉備的聲音再度從身後響了起來。
“諸君何故這般垂頭低目,莫要讓李基擾了興致纔是……”
“來來來,接著奏樂接著舞,孤與諸君滿飲此杯?!?
這一刻,蔣幹看著走到了殿門不由自主停了下來的李基,看著李基那平日裡挺拔的後背似是瞬間變得佝僂了幾分,竟不由得生出爲李基而感到不平之感。
丞相爲了大漢嘔心瀝血,殫精竭慮,漢王竟如此對待丞相。
“走吧?!?
李基的聲音也不復平日的儒雅沉穩,反倒是透露著濃濃的無力感,然後在身後再度響起的樂聲中邁步朝著漢王府外走了出去。
出了王府,上了馬車。
在蔣幹的注視下,坐在馬車裡的李基足足怔神了好一陣,方纔似是後知後覺般開口返回官署。
這讓蔣幹忍不住主動開口勸說道。
“丞相不如回府歇息一陣?公務待明日再處理?!?
李基嘆息了一口氣,答道。
“丞相之事能讓魯子敬分憂一部分,可大王已多日不理政務,想必官署中需由大王決斷的政務已然是積攢如山了,急需本侯代爲處理一部分?!?
“且本侯能歇上一日,被這些政務所涉及的百姓能否拖上一日?”
李基反問了一句,然後開口道。
“休得多言,返回官署。”
當即,蔣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但心中卻不禁涌現出複雜。
在蔣幹的陪同下,返回官署的李基沒有停歇哪怕一陣,就直接開始處理那些堆積如山的公務。
這一處理,卻是直至夜幕降臨。
從旁協助的蔣幹都已經感到疲乏不堪,埋首案牘的李基卻是沒有一絲多餘的舉動。
這讓心中叫苦不已的蔣幹,只能小聲地勸道。
“丞相,所剩尚未處理的公務都尚有大半,今日怕是處理不完了,且丞相舟車勞頓返回壽春都尚未歇息哪怕一陣,不如先回府休息,明日再接著處理?!?
“什麼時辰了?”
擡頭的李基問道。
“亥時初了?!笔Y幹答道。
李基微微皺眉後,開口說道。“尙早,再處理一個時辰……”
只是,還不等李基說完,屋外忽然傳來了顧維有些驚慌的聲音。
“丞相,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