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果自己插手太多的話，還會令人產生懷疑，以爲她想要程牧禾的公司。
“那好吧，不要太累，明天我把行李全都整理好，再把你需要吃的藥都隨身帶著，看看還需要什麼東西，後天我們就一起飛回中海。”
慕海顏點頭答應。
“對了，機票不用你買，我讓齊峰一起買了。”
程牧禾想起什麼，忽然說道。
“好，那就麻煩齊特助了。”
雖然慕海顏的心中產生了一絲異樣，不過，齊峰是程牧禾的助理，這些事情交給他去做，也無可厚非。所以，她很快就釋然了。
第二天一早，慕海顏下樓買早飯的時候，在電梯裡聽到兩個酒店的工作人員在低聲交談。
她站在角落裡，耳朵裡飄進她們的對話——
“就是那個給小費很大方的客人嗎？”
“對，就是他，住總統套房那個，又高又帥。結果半夜就被120接走了，好像是發燒引起的急性肺炎呢，我聽樓下健身房的小敏說，昨晚大半夜的一個人去游泳……”
“昨晚不是下雨了嗎？後來還降溫了，真是的，不發燒纔怪呢。”
“哈，你真沒良心，不是進門的時候還給了你好幾百塊小費嘛……”
兩個工作人員捱得很近，竊竊私語著。
但電梯裡的空間不大，她們二人的對話幾乎是一個字不落地都進入了慕海顏的耳朵。
她悚然一驚：榮寵發燒了？還被120接走了？
都動用了救護車，那情況肯定是很嚴重了，雖然也不排除是酒店方面擔心客人會出事，索性打了電話，但還是很嚇人。
電梯到了一樓，其他人都走了出去，只剩下慕海顏一個人在發呆。
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電梯的門已經合攏一半，她急忙伸手去擋，雙腳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樣，輕飄飄地走了出去。
昨夜的淋雨，她因爲及時泡了熱水澡，早上醒過來，也只是打了幾個噴嚏而已。
沒想到，榮寵竟然發燒了。
慕海顏猜想，應該是他手上的傷口也跟著發炎，一併導致的。
假如單單只是淋雨，不會這麼嚴重。
而他的手傷，則是她一手造成的。
想到這裡，慕海顏心亂如麻，買早飯的時候，居然買了一堆，別說兩個人，就算四個人吃，都綽綽有餘。
她拎著東西，木然地返回了酒店房間。
程牧禾已經穿好了衣服，看到慕海顏買了那麼多早飯，不禁訝異：“你很餓？”
她這才低下頭，如夢初醒：“多買幾樣，看你愛吃哪一種。”
事實上，程牧禾這兩天進食已經有些困難了，他並不感到飢餓，只是覺得疲倦，疼痛，全身無力，恨不得馬上得到解脫。
可他又捨不得。
“中午我想吃城隍廟小吃，聽說申城的小籠包很美味。”
程牧禾喝了兩口水，忽然開口說道。
“好啊，我去買，只要你想吃。”
一聽說他有胃口了，慕海顏連連點頭，吃完早飯，她立即出發。
“我儘量早去早回，今天是週六，城隍廟一帶肯定有很多人，那些有名的小吃店搞不好還要排隊。你彆著急，我買完就回來。”
臨走之前，慕海顏不停地叮囑著。
等她離開了，程牧禾從襯衫口袋裡掏出一小盒止痛藥，一口氣倒了兩粒，直接吞服下去。
這種特效止痛藥非常昂貴，國外進口，對於癌癥晚期病人的止痛效果十分明顯，但不能多吃，更不能作爲止痛藥進行長期服用。
不過，對於程牧禾來說，已經沒有什麼能不能了。
自從慕海顏留在申城以後，他每天都會偷偷吃幾粒，所以看起來好多了，也不會痛得在牀上哀嚎，打滾。
他不願意自己留給她的最後記憶，是那樣不堪和狼狽的。
吃了藥以後，休息片刻，程牧禾覺得自己好多了，肺腔內不再劇烈疼痛，呼吸也跟著平穩。他拿起手機，開始撥打電話。
慕海顏去了城隍廟，一來一去，至少也要幾個小時，所以，程牧禾的時間足夠，可以趁她不在，安排一些事情。
通話的時候，他思路清晰，吐字清楚，一點兒都不像是一個日子不多的病人。假如不是知道內情，就連齊峰都不會相信程牧禾真的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他在電話裡幾次哽咽，幾乎連話都說不下去了。
“沒什麼好難過的，我先走一步而已，你按照我說的去辦，一定要做到，記住沒有？”
程牧禾反覆確認，齊峰不得不答應下來，說自己一定會辦得妥當，讓他放心。
“遺體捐獻的事情，你稍後去聯繫柴小姐，是她經手的。”
想了想，程牧禾覺得沒什麼別的了，和齊峰正式道別。
耳邊傳來齊峰壓抑不住的哭聲，他嘆了一口氣，按下了結束鍵。
休息了幾分鐘，把心情平復下來，程牧禾給尹煥東打了電話。
“小舅，你這一趟出差可夠久的啊，我去公司找你兩次，你都不在，手機也總是關機，我媽讓你回家吃飯呢！”
一接起電話，尹煥東就略帶不滿地抱怨道。
“最近在外地，比較忙，白天總是開會，晚上嘛，就吃吃玩玩，你懂的。”
程牧禾繼續撒謊。
“小舅，你還好吧？”
尹煥東擔憂地問道。
關於慕海顏和榮寵爭奪孩子撫養權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整個中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程佳禾在家哭了幾次，罵了幾次，也只能不了了之，她認定了是慕海顏有意欺騙，心疼這個唯一的弟弟，可又做不了什麼，只能乾著急。
“我一切都好，不用擔心我。東子，好好照顧你媽，你也老大不小了，遇到喜歡的女孩，儘快往家帶，別讓她等急了。”
程牧禾的眼眶有些潮溼，他和這個外甥情同手足，從小可以算是一起長大的，感情很深。
“你怎麼也催上了，肯定是我媽讓你給我打的這個電話吧？我就說呢，我找你怎麼找不到，你居然給我打來了，肯定是我媽張羅的，她說這週日讓我去見一個女孩……”
尹煥東哭笑不得，連連討饒。
“不說了，助理喊我。小舅，等你回來一定告訴我一聲，我好久沒和你一起喝酒了！”
大概是還在工作，尹煥東飛快地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程牧禾一直微笑著，不停地說好。
如果還有機會……
但他知道，只能等下輩子了。
幾通電話打完，程牧禾已經出了一身的虛汗。
他看了一眼時間，又過了幾分鐘，預約的護工準時地按響了門鈴。
按照程牧禾的要求，這個護工是一個不到四十歲的男性，他先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然後幫助程牧禾洗澡，換衣服，理髮，刮鬍子，等等。
一小時以後，程牧禾看起來一身清爽。
他向護工道謝，付了錢，送對方離開了。
雖然慕海顏每天都幫他擦拭身體，換洗衣服，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女人，力氣不夠，無法幫助程牧禾徹底地清潔身體。他自己已經沒有力氣洗澡，就連拿起一樣東西都感到吃力，甚至已經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又坐了一會兒，慕海顏回來了。
她買1;148471591054062了不少本地小吃，都裝在一個個紙盒裡，外面又套了好幾層，唯恐涼掉了。
“你……”
看到程牧禾乾淨清爽的樣子，慕海顏頓時反應過來：“你根本不是想吃東西，只是想要把我支走罷了！”
他拿起一個小籠包，笑著咬了一口：“纔不是，申城小籠，人間美味，不試一試，豈不是遺憾。”
發現程牧禾的狀態不錯，慕海顏懸了一路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她甚至開始抱有一絲僥倖，也許，他就會這麼一點點地好起來，先捱到三個月，然後六個月，一年……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奇蹟的，不是麼。
到了晚上，程牧禾像個孩子似的，鬧著要出門。
慕海顏有一點爲難，因爲程牧禾雖然消瘦，但也是一百多斤的體重，一旦他在路上暈倒，自己真的扛不住他。
沒想到，她說出擔憂之後，他立即表示，自己早有準備。
很快，有人推著一輛輪椅來接他們，車子也已經停在了樓下。
“好吧，不過，我們要早一點回來，明天要去機場，我怕你吃不消。”
慕海顏又拿了一件外套，搭在程牧禾的腿上，然後推著輪椅下樓。
他們去了一棟知名的觀景大廈，據說，站在大廈最頂層，可以俯瞰到整個申城最美的夜景，站在落地窗前，可以將城市的繁華與輝煌一覽無餘，盡收眼底。
乘電梯的時候，隨著高度的攀升，程牧禾的臉色變得很差，開始咳嗽。
他狠狠地用手帕捂著嘴，閉著雙眼，猶如在承受著酷刑一般。
電梯終於停下，慕海顏緊緊地握著程牧禾的手，和他一起來到觀景臺。
週末的夜晚，這裡有不少遊客，都在欣賞著城市夜景。
不遠處，是一棟棟現代化的寫字樓，燈火通明，交相輝映。
“真漂亮，我來過申城很多次了，但是還是第一次來這裡看夜景。”
慕海顏站在落地窗前，發出由衷的讚美。
程牧禾坐在輪椅上，和她並肩。
“確實好美。”
他瞇著眼睛，努力打起精神。
八點整，指針剛一到，面前的數棟大樓忽然一下子全黑。
正在觀景臺上的人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哎，怎麼黑了？”
慕海顏也有一些緊張，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旁邊的程牧禾捏緊了她的小手，輕輕開口：“下輩子，你一定要愛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