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唐且的背影漸漸融入黑暗,安祈良壓低聲音囑咐了一句,“別把人弄死了。”
唐且沒有回答。
很久之後,安祈良都不知道,那天唐且到底做了什麼,
他只知道,後來當尤家人再次見到唐且之時,眼睛裡深入骨髓的恐懼......
......
“王剛,缺藥了。”匆忙而有序的壽仁堂中,一個夥計大聲喊了一句。
王剛將手上的抹布一扔,忍無可忍道:“換個人吧,這幾天背藥背的我腰都快斷了。”
“其他人都忙著呢,王剛,你多辛苦辛苦。”主事笑呵呵地過來安慰。
“你們這不是欺負俺嗎?那麼多藥,全靠我一個人......”王剛嘟嘟囔囔摔摔打打,心裡十分不滿。
主事兒的皺起了眉頭,“人家別人也有別人的活兒,只有你閒著,你不做誰做?”
“我什麼時候閒著了,我不是一直在擦桌子掃地嗎?”王剛一下子怒了,這不是明擺的說他偷懶?
“你還好意思,你看你擦得這桌子,水津津的,還不如不擦,把藥方都浸溼了。”聽見王剛的話,小學徒壓抑不住心中的不滿,嘟囔了一句。
人羣中有人附和,“就是,這地掃的也不乾淨......”
聽了這話,王剛覺得沒面子,臉紅脖子粗地辯解,“我在家又不幹活,能做成這樣不錯了。”
“這不是你家。”聽他說到這裡,主事兒的皺了皺眉頭。
“給你工錢是讓你幹活的,不是讓你充大爺?shù)模磷雷訏叩夭缓煤脦郑屇愠鳇c力又磨磨唧唧,你若是再這樣滿腹牢騷,就不要乾了!壽仁堂的小廟供不起你這尊大佛!”
見主事的臉色耷拉了下來,自己又理虧,王剛的心裡不由得就虛了,但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囔,“擦桌子掃地哪是那麼容易乾的......”
“王嬸乾的就挺利索的,話也沒你那麼多。”旁邊的小夥計聽見這話,心裡懷念起了王嬸。
王嬸幹活利落,待人熱情大方,怎麼她男人卻是這個樣子?
聽他這話,王剛臉上掛不住了,“那種活本來就該女人幹,你拿我跟她比?”
“怎麼不能比?都是有手有腳的人,你比王嬸高貴?”主事的嗤笑一聲,伸手將扔在桌子上的抹布在擰乾,三下五除二便將一個桌子擦得乾乾淨淨,“這樣不就乾淨了嗎?我能擦你不能擦?你比我高貴?”
旁邊一直看熱鬧的病人也看不下去了。
“主事的,之前的王嬸去哪兒了,她幹活多利索啊,怎麼換了個大老粗過來?”
“幹個活推三阻四的,我腿不方便讓他扶一下,他還老大不願意。”
“細緻活幹不好,力氣活不願意幹,你們這是請了個祖宗?”
七嘴八舌的議論讓王剛下不來臺,他心裡後悔不已,卻又被架在哪裡,下不了臺。
其實他就是拉不下面子,覺得別人忙的都是正經(jīng)事兒,只有他跟個娘們似的擦桌子掃地,被人使喚來使喚去,心裡老大不願意,所以幹活也就得過且過了。
“那,可能是我不適合這個活計,還有沒有別的活兒?”
主事兒的笑了,“你想幹誰的活兒?你懂醫(yī)術?會看病?會抓藥?”
“抓藥,抓藥好,我認識稱。”王剛眼睛一亮,正中下懷。
其實他早就看中抓藥的活計了,那麼簡單的活兒,賺的錢比他多一倍,憑啥他不能幹?
抓藥的學徒聽到這話樂了,“你抓藥,你認識字?你知道什麼藥是什麼藥?”
“別人抓,我稱不就行了?”王剛想的非常簡單,圍觀衆(zhòng)人卻樂了。
“合著你幹活兒,還得給你配一個打下手的唄。”
“哪來的那麼厚的臉皮?”
“這大腦袋瓜裡裝的是啥啊?”
王剛被說的一愣,臉色一下子漲紅,再不敢胡亂提換活的事兒了。
他退了一步,“我看人家的藥都是藥販子送到藥鋪,怎麼非讓俺去背?讓他們送過來不就行了?”
“老李頭腿摔斷了,他怎麼背?”主事的沒好氣,“不願意幹就算了,你走吧,我找別人幹。”
王剛扭捏著不願意離開,“俺是沈嬌嬌招來的人,你咋能攆俺......”
“沈小姐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主事滿臉鄙夷地看著王剛。
這麼不知道好歹的人可真是太少見了。
沈小姐救了他的命,還好心幫他安頓,他倒好,來了個恩將仇報!
要不是顧及著王嬸,他早把這人打出去了。
外表一副老實人的樣子,幹活做事卻奸猾的很,沈小姐果然沒有看錯,這真不是一個好東西!
看見主事眼中的嫌棄和鄙夷,王剛心裡被刺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揚起了聲音耍無賴,“要揹你背,俺纔不背。”
王剛是鐵了心不想背藥,他病本來就沒好透,這兩天天天背藥,腰都快斷了,再這麼背下去,他非死了不可。
“俺不管,俺是沈小姐的人,你憑啥攆俺走?”
“憑我。”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外面?zhèn)髁诉^來,衆(zhòng)人好奇地伸長脖子望去,想看看是誰口氣這麼大。
主事的卻像是得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迎了上去,“掌櫃的,您可總算來了。”
把王剛弄進來的時候,他可不知道這個王剛這麼氣人啊......
若是早知道,他肯定說啥也不會同意。
安祈良走進壽仁堂,夥計們連忙打咋呼,“掌櫃的好。”
“忙你們的。”安祈良點點頭,算是迴應了他們。
看他這架勢,王剛心裡有點虛,“掌櫃的,不是我偷懶,是他們......”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安祈良說完看向主事,“工錢給他結(jié)了,再招個踏實的。”
“是,掌櫃的。”
“別別別!”見掌櫃的馬上就要動作,王剛急眼了,“俺好好幹,俺能幹!”
一邊說著,一邊撿起旁邊的抹布,三五下就將一旁的桌子擦得乾乾淨淨,就連紙筆硯臺底下都沒放過。
“嗯,確實乾淨。”安祈良的認可讓王剛眼睛一亮,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王剛的面色刷的一下白了。
“所以之前,你是在故意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