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劉大人愣了一下,然後看向傅回,“可如果沈嬌嬌不說那麼多,長公主根本不會死啊!”
“什麼時候說話也有罪了?”傅倦淡淡地反問,“你一定要把重點(diǎn)放在沈嬌嬌的身上,是何居心?還嫌皇室的名聲不夠臭?”
“這……”劉大人心裡一驚,訥訥地不敢繼續(xù)反駁,只能小聲地辯解,“可白霜她也是公主啊,她也是受害者,把她抓起來百姓不也罵嗎……”
被傅倦冷冷的眼神震懾,劉大人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簡直如同蚊子哼哼一般,衆(zhòng)人哪怕伸長了耳朵,也聽不清楚。
但能站在這裡的,誰都不是傻子,略一思索,衆(zhòng)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的確,在百姓眼中,沈嬌嬌是受害者,不能隨便動她。
至少不能在明面上動她。
那白霜其實(shí)也是一樣的道理。
她被所有人騙,其實(shí)也收穫了老百姓不少的同情,如果簡單粗暴地把她抓起來,恐怕也會引起衆(zhòng)人的不滿。
傅倦?yún)s淡淡開口,“誰說要抓她了?”
“那您剛纔說殺了長公主的是白霜?”
“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shí)?”
傅回若有若無地明白了傅倦的意思,心想著反正這幫大臣也是廢物,自己也不必把家裡的私事抖落給他們知道。
於是直接宣佈了退朝,把傅倦留了下來。
直到這大殿上只剩下傅回和傅倦兩個人,傅回才從皇位上下來,與傅倦一起,在偏殿坐下來細(xì)細(xì)聊。
“四弟,現(xiàn)在沒有外人,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
傅倦點(diǎn)頭,字句清晰地說出了自己的辦法。
“其實(shí)事情很簡單,殺死傅雁回的人是白霜,那就讓白霜出家吧。”
“出家?”傅回愣了一下。
“嗯。”傅倦淡淡地解釋,“白霜畢竟殺了人,還殺了長公主,於情於理不可能不處置她。”
“但她自己其實(shí)也是公主,不少百姓還同情她,做的太絕肯定也不行。”
“讓她出家,一方面寺廟可以照顧她,另一方面也算懲罰。”
“否則她現(xiàn)在一個瘋子,您把她殺了,百姓覺得您心狠。您把它放了,她又難免在外面胡說八道。”
聽傅倦一番在情在理的分析之後,傅回忍不住連連點(diǎn)頭,“你說的沒錯。”
“這樣一來,懲罰也有了,也能凸顯出皇室的仁慈,也省的白霜瘋瘋癲癲地亂說話,一箭三雕,好!好的很!”
解決掉了傅雁回的問題,第二個問題也隨之而來。
“可老佛爺那邊……”
傅回說著,只覺得頭疼。
這件事情如果老佛爺沒摻和,那也就到此爲(wèi)止了。
可偏偏摻和了一個老佛爺,事情立刻便棘手了起來。
按照老百姓樸素的觀念,老佛爺讓別人的女兒替自己的女兒和親,還曾試圖殺死還是孩子的沈嬌嬌,這要是放在普通人家,可是死刑的罪過。
可她是老佛爺啊,是他的親奶奶,他怎麼可能判自己的奶奶死刑?
別說他對老佛爺感情深厚,哪怕是沒有一絲感情,哪怕是心裡恨得不得了,那他也不能對老佛爺下手啊。
身爲(wèi)一個國君,無孝何以治國?
如果他下令懲罰自己的皇祖母,那天下人的唾沫能淹死他!
傅倦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不可能讓傅回去下令懲罰自己的皇祖母。
不能,也不捨得。
嘆了口氣,傅倦艱難開口,“這件事情,您不能摻和,得老佛爺自己解決。”
“這……”傅回有些糾結(jié)。
“我去跟皇祖母說。”傅倦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沓東西遞給傅回,“這是條件。”
?
好奇地從傅倦手中接過東西,傅回看了一眼,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猛地一拍桌子,他臉色黑的如同鍋底,“宋沉宵!他竟然如此目無王法!”
“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妥善處理!”
傅倦點(diǎn)頭,起身告辭,來到了老佛爺?shù)淖√帯?
“參見王爺,王爺萬福。”
紅纓正陪著老佛爺修剪花枝,老遠(yuǎn)看見傅倦,連忙請安。
傅倦略微點(diǎn)頭,掃了眼下人,“下去吧。”
“這……”衆(zhòng)人看向了老佛爺。
老佛爺手上頓了一下,慈祥地笑了,“都下去吧。”
“是!”
得了老佛爺?shù)拿睿\(zhòng)人這才緩緩?fù)巳ィ涣粝赂稻牒屠戏馉斪鎸O二人,在行廊上默立良久。
終於,還是老佛爺先開了口,“怎麼,很失望吧?”
“嗯。”傅倦點(diǎn)點(diǎn)頭,實(shí)話實(shí)說,“我沒有想到,皇祖母您會做這樣的事情。”
“你一向很慈祥。”
點(diǎn)了點(diǎn)頭,放下手裡的剪刀,老佛爺看向他,“所以說,人不可貌相,以後你看人,可千萬不能只看表面。”
“……”
沉默良久,傅倦終於開口,“老佛爺,要不……您下個罪己詔吧。”
“嗯。”老佛爺非常痛快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步履緩慢地往宮裡走。
傅倦連忙快走兩步跟了上去,扶著老人家的胳膊,來到了大殿裡坐下。
錘了錘自己的腰,老佛爺嘆了口氣,“真是老了,越老越?jīng)]用,走兩步路都累得慌。”
“我給您捶捶。”傅倦說著,想要上前。
老佛爺卻擺了擺手,指了指旁邊桌子上的一個盒子,“去,把那東西拿過來。”
傅倦有些疑惑,但還是聽話地走過去,把箱子拿了過來。
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封早就準(zhǔn)備好了的罪己詔,看紙質(zhì),至少已經(jīng)保存了十年。
“老佛爺,您……”傅倦神色複雜地看向自己的皇祖母,“您這又是何必呢?”
“這東西,我已經(jīng)寫了好多年,總有預(yù)感能用得上,果然……”垂眸笑笑,老佛爺看向傅倦,“拿走吧,也算了了我一樁心事。”
“您既然早有預(yù)料,當(dāng)初爲(wèi)什麼要做那樣的事?”傅倦忍不住問,“您何必葬送自己的一世英名?”
聽傅倦這麼問,老佛爺忍不住笑了,“你沒有孩子你不明白,要不怎麼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呢?”
“當(dāng)時雁回,我的親女兒,她跪在地上求我,我沒法選。”
“如果你的女兒這麼跪下來求你,你跟我也會是一樣的選擇。”
傅倦聽了一愣,隨即心裡像是被一隻大手死死地攥住一般,透不過氣來。
的確,如果他的女兒跪下來,苦苦地哀求他不要把她送走,他也難免心軟。
不說女兒,只說嬌嬌。
如果沈嬌嬌跪下來,求他去做一件事,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心甘情願沒有二話。
這應(yīng)該也是一樣的道理吧。
只是,傅倦還是不完全認(rèn)同老佛爺?shù)淖龇ǎ捌鋵?shí)您可以尋找一個自願替嫁的姑娘……”
“自願?”老佛爺似乎覺得他天真,“誰會自願背井離鄉(xiāng),去嫁到一個剛剛與大慶你死我活的國家?誰願意用自己的幸福和性命去賭?”
“路邊的乞丐或許願意,但乞丐能騙過大武嗎?”
“必須得是嬌生慣養(yǎng)的貴族,必須得漂亮,能滿足這兩個條件的,誰會願意?”
“我不爲(wèi)自己辯解,我錯了。”看著自己的孫子,老佛爺眼睛毫不躲閃,“可我沒得選,如果再來一次,我也是同樣的選擇。”
“至於白家……”說到這裡,老佛爺長嘆了一口氣,“替我約白家老爺子和沈嬌嬌見一面吧。”
“至少對他們,哀家得當(dāng)面道歉。”
……
當(dāng)夜,傅倦便來到了沈府。
正撞上揹著包袱準(zhǔn)備趁夜走人的沈嬌嬌一行人。
看沈嬌嬌身上的包袱,傅倦眼神一暗,“你要……走了?”
沈嬌嬌點(diǎn)頭,也沒瞞他,“是。”
“以後,不回來了?”
聽這話,沈嬌嬌忍不住笑了,“回哪?在這裡,我似乎用不上一個回字。”
看傅倦面色不太好看,沈嬌嬌也收起笑容嚴(yán)肅了一些,“以後應(yīng)該也不會見面了,你……保重吧。”
說著,她準(zhǔn)備帶著白墨亭和唐且一起離開。
傅倦?yún)s忽然開口,“再留兩天吧。”
聽傅倦勸沈嬌嬌留下,白墨亭坐不住了,“這裡這麼危險,怎麼能留?萬一出了什麼事……”
“我保護(hù)你們,不會讓你們出事的。”傅倦開口,看著白墨亭不贊同的眼神,連忙又解釋,“老佛爺說,她想親自跟你們道個歉。”
“如果要走,好歹聽一句道歉吧。”
“道歉?”聽他這話,沈嬌嬌忍不住覺得好笑,“你覺得,這是道歉可以解決的事情?”
“你不怕我趁機(jī)殺了她?”
“嬌嬌!”
傅倦深吸一口氣看向沈嬌嬌,“我不會允許你們兩個任何一個人受傷。”
“我知道是傅家對不起你,只要你能好受一點(diǎn),我願意做任何事彌補(bǔ),只求你……”
“我沒有什麼事需要你彌補(bǔ)。”沈嬌嬌冷硬地打斷傅倦的自白,頓了一會然後點(diǎn)頭,“好,我去赴約,地方我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