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我說,從前股份的事我瞞著你是不想你胡思亂想,可最終你還是知道了,還差點因此離開我。若是我一開始就開誠佈公的同你講,也不會有後面那許多的事,也不會讓你掉那麼多的眼淚。”即便是時過境遷,可季遠的聲音裡仍有幾分苦澀。
“我曉得你在乎的不是這些東西,可我們是夫妻,我說過,我的就是你的。從我要定你的那一天起,這就是任何人也無法改變的事實,也是我對你的承諾。現在,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季遠頓了頓,望著那雙瀲灩無比,讓他眷戀不已的眼眸,蹲下身來愛憐的撫摸她柔順的髮絲。“我要你走進我的世界,徹徹底底、毫無隱瞞的瞭解我的所有。”
他想的很清楚,既然他認定了她,那便是一生一世。有些東西就註定是無法逃避的。與其讓她從第三人口中得知所謂的真相,倒不如他自己告訴她,他決不允許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股權轉到你手裡一部分,就和不把雞蛋放在籃子裡是同一個道理,也是要讓那些對我心懷惡意的人有所忌憚。
其實你應該看得出來一些,公司裡的那些個人,對我心懷不滿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苦於沒有抓到我的把柄罷了。雖然我一向謹慎,但常在河邊走難免不溼鞋,更何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就好像今天項目部的趙經理,你說他一個小小的部門經理,憑什麼敢站出來指責我,甚至是我們私底下見了顧文濤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剛剛已經免了陳康的職,雖然對外他會以身體不適的理由退出柏麗,可這往後啊,恐怕他們更要視我爲眼中釘肉中刺了?”
雖說的是自己的處境,季遠卻依舊是一副玩味的口吻。
可蘇顏的心卻難以自抑的爲他牽掛,下意識的去握住他的手:“那他們接下來會怎麼做,你會不會有危險?”
季遠迅速地反握住她的手,聲音不自覺地更輕了些:“不用擔心,我應付得來的。這些人啊,都是些衣冠禽獸,可明面上倒還不敢太放肆。至於暗地裡,與其我挖空心思地防禦,倒不如先發制人主動出擊。”
就好比陳康的事,他如此高調的處理,就是要殺雞儆猴給那些人一個警示。福兮禍兮,牽一髮而動全身,雖然除掉了陳康這隻老狐貍,可樹大根深,他的餘孽甚至是更大的幕後黑手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這些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更清楚,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故而纔不惜兵行險著,勢必要除惡務盡。
他頓了片刻,嘴角揚起帶著玩味的笑意:“至於危不危險嗎,就看我老婆願不願意爲我保駕護航了?”
“當然願意,你需要我做什麼,我一定幫你做到。”蘇顏回答得很是乾脆,甚至是有些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
“那就收下這些股份,出任公司的董事。那些人是敵是友,我不清楚,於我而言也不重要。可只要你在,你就會站在我這邊,會保護我,不是嗎?”他心中也更有底氣,處理起那些問題來也能免去後顧之憂。
季遠不再等她回答,握住她的手,一筆一劃簽下她的名字。
蘇顏望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顎,恍惚間,時間彷彿穿梭回了教堂裡的那一天。一如那一段誓詞,如今,她似乎真的住進了阿遠的心裡。
這也是阿遠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她提起他的事業。
其實那些流言蜚語蘇顏也曾聽過。
柏麗董事長的獨子——季遠回國後很短的時間內便在海川商界內聲名鵲起,自是樹大招風,更重要的是他的所作所爲觸犯了某些人的利益。商場之上的爾虞我詐蘇顏並不感到意外,只是關乎於他,心中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蘇顏不知道是怎樣的情緒控制住了自己,只是情不自禁的順從身體的本能去抱住他,軟嫩的臉頰在結實的腰腹間輕輕摩挲。
像是某種小動物撒嬌一般,她乖巧的模樣讓他心生憐惜,輕輕嘆息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告訴這些,到底是對是錯?”
外面的人如何說他,狂妄自大或是傲慢自負都沒什麼分別,可若說他無所顧忌,那便是是言過其實了,她便是他的顧忌。
他捧住她的臉,凝視她的眼:“蘇顏,從前我只想著一味地保護你,那些暗地裡的東西我捨不得讓你知道。而今往後,我也會竭盡所能疼你愛你,護你一世周全。
可我還是怕做不到萬無一失,所以只有讓你瞭解,懂得這其中的規則才能夠應對自如。即便你不喜歡、不願意,你也沒得選擇,也必須要進到我的世界裡來。
就算所有人等著看我們如何散場,我卻不會叫他們如願,我永遠也不會放掉你。”
蘇顏說不出任何迴應的話來,只是靜靜的聽他。
“走進我的世界,你便不是從前的蘇顏,你是我季遠的老婆。與你爲伴的也許是爾虞我詐,也許是陰謀詭計,在看不見的角落裡不知會有怎樣的人怎樣的事在等著你?我的敵人也會把你當做敵人,你明白嗎? ”
蘇顏怎會聽不出他的無奈和不忍,他是這樣驕傲的人,可卻因著她的存在跌入了塵埃。
她血液裡涌動著潮汐,眼中寫滿清澈的堅定,話到嘴邊卻只剩下簡短的三個字:“我明白。”
“那你……會不會後悔?”季遠有些艱難的開口。
“會……”蘇顏環上他的頸子吻住他的脣。“我後悔沒有早些嫁給你,讓你一個人孤軍奮戰。阿遠,你以後都有我。”
季遠的話其實還未說完,那些有關於蘇雯的事……卻沉淪在她纏綿的吻中再無法自拔,再無法開口。
蘇顏沒想到蘇雯會再主動約她見面,說是來向她辭行的。
蘇雯說她要和顧文濤回泰國一段時間,說她不想再逃避。血濃於水,她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永遠也不會改變她和顧文浩的父女關係。
所以她要回去看看,回去看看他父親生活的地方,去看一看父親和母親相遇相知、相識相戀的地方。
相較於自己的侷促,蘇雯異常的平靜,像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般,微笑著寒暄。
臨別前,蘇雯還拜託蘇顏在她不在的這段日子裡照顧好蘇葉子。
蘇顏其實有許多話想同蘇雯講,想要問她是否因爲自己去找過顧文濤,可卻終究也沒有開口,只是輕輕的抱了她一下。
那些難言的過往似乎在那一瞬間煙消雲散了,又或許是往事太重,她們便彼此心照不宣絕口不提。
見過蘇雯之後,蘇顏的心久久不能平靜,那一句形容父女之間的血濃於水,也像是說給她聽。而蘇雯的最後那句話更是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顏顏,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再當我是你姐姐,但我永遠當你是我妹妹。我從沒想過要加害你,遺囑和股權的事也不是我泄露給媒體的。”蘇雯背對著她,蘇顏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只是有些驚喜的聽著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其實最初遺囑的事曝光,她最先想到的的確是蘇雯,畢竟此事她是從蘇雯口中得知的,況且彼時的蘇雯也有足夠的動機和能力可以做到。
但要說蘇雯對她再無半分情義,要置她於死地,她也是斷然不信的。所以從始至終,她心中也從未恨過蘇雯。再者,事到如今,她想不出蘇雯有任何再騙她的理由。
可若不是蘇雯的話,那她之前所假設的便都不成立了。她只覺得背後似乎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暗處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難道……
電話鈴聲打斷了蘇顏的思緒,她望著屏幕上第一次出現的名字,心中隱約有些不安。“喂,莫先生……”
丁霓霓我在沙發裡,閉著雙目、眉頭深鎖。她睡得並不大安穩,即便是再夢裡,那些碎片化的記憶仍不肯放她一馬。
“霓霓,是我對不起你,我們分手吧……”
“霓霓,你很好,沒什麼不好,是我不好……”
“霓霓,對不起,是我違背了對你的承諾,真的很抱歉,可我不想騙你,我愛的人是……”
“不要……”她驚叫著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的呼吸,望著周圍再熟悉不過的卻又再冷清不過的環境,仍殘留有他的氣息,卻再看不見他的身影。
原來是夢,這一陣子她總是如此,破曉時分入睡,黃昏時分從噩夢中驚醒。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白天黑夜對她而言似乎都沒有了分別。
她緊緊抱住自己蜷縮的身體,任指尖扎進身體裡,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她仍是活著的。把臉埋進掌心裡去,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傷痛。
可閉上了眼睛,那一天的場景卻更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那一天她的追問沒有等到她想要的答案,莫一凡沉默了良久,眼睛裡像是有歉意,又像是有惋惜,深不見底。
她的一顆心也似漸漸地落了下去。
好似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她才恍惚聽見莫一凡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音:“霓霓,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