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太太也因爲此舉,與親生兒子早年有芥蒂之事也抹平了。
四老爺在乎的不是她的偏心,而是她能看重他這親兒子,能對他抱予厚望,而不是賢惠到明明不是她生的,卻要對他們好。
馮四老爺道:“幸虧我們沒去,一旦去了,就惹禍上門。大嫂、二嫂、三嫂幾個,我也說過她們,可她們不會聽,反而哥哥們認爲我多事?!?
馮四太太道:“母親,範大人會如何對待馮家三房?”
“不是他要如何,是沅娘要如何?沅孃的孫子沒了,兒媳婦現在又成了這般不死不活的模樣,兩個兒子失蹤,生死未卜,她自然要把這筆賬算到蹦躂得高的三房公子?!?
馮家人瘋了償!
爲了立功,居然爭著搶著去出賣沐家。
馮老太太繼續道:“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算我兒不入仕又如何?你是舉人,不比當官入仕的差,重要的是一家人平平安安?!?
馮四老爺應聲“是”。
好險!
這回,馮氏是震怒了,才故意設局陷害三房。
就算範建最後能弄明白,但也成定局。
範建坑了馮氏一把,讓馮氏成爲晉地的“惡婦”,她也坑了範建一把,誘著範建去抄沒了馮家三房。
這馮家裡頭,可有人也是通政司的暗人。
馮家人心胸狹隘,出了此事,他們定會報復範建。
至於報復她馮氏,她既然敢做,就不怕報復。
她的家都被馮家、範建弄沒了,她光腳的還怕穿鞋的?
*
老太君聽說沐芳華離開了馮家,搬去了庵堂,隔日就遣了身邊得力的婆子去接她,硬是將她接回了老管家家裡。
“八姑娘,其他的姑娘們尚小,老太君年紀大了,幾位爺下落不明,奶奶們也是擔心的擔心,坐月子的坐月子,家裡都不成個樣子了,你就回老太君身邊,幫著老太君照應一二……”
婆子淚眼婆娑,任沐芳華拿定主意想住在庵堂,到底放不下老太君。
這是她的祖母,沒想老太君年邁之時,身邊沒個兒孫敬孝。
馮氏在通政司衙門。
雷氏也避去了鄉下,更不知去向。
兒郎們逃走的逃走,離開的離開,更是沒個音訊。
再說奶奶們,也都是苦命的女人。
除了李樂昌強撐著,六奶奶已經倒下了,在看到襁褓的幼子喪命後,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這日,沐芳華帶著婆子出來採買,正巧在街上遇到了馮氏。
她問:“你在給沐家報仇?”
馮氏後面跟了幾個通政司的人,她放緩了腳步。
沐芳華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對馮氏,她一面恨著,一面又覺得馮氏其實也是個可憐人,沒有女人願意與婆家爲敵,與自己的丈夫兒子站在對立面。
可沐六奶奶卻是恨極了馮家、範建,是馮家人把範建領去農屋,她們當時已經在收拾,想跟著李樂昌回京城,沒想還沒出門,他們就尋上門來了。
因恨馮家,沐六奶奶也怨恨著馮氏。
馮氏冷冷地道:“沒有!我說過,我只忠於皇上,馮家動了皇上的財物!”
那些財物,原是沐家的。
沐芳華卻不信她的話,她明明就是替沐家報仇,所以算計了馮家一把,讓馮家三房給沐家賠葬。
一天之間,馮家三房與沐家一樣了,同樣被查抄,同樣被趕出了家門,這真是報應不爽,晉陽城的百姓卻很高興,個個都認爲是上天開眼,替沐家解恨。
馮氏對沐芳華道:“好好照顧老太君,沐家的劫難很快就要過去了?!?
沐芳華看著馮氏,她瘦了,也黑了,許是因爲她近來總是帶人四下走動的原因,聽說她現在是晉陽通政司的副通政使,女子做官,好不威風,可是她從一個暗人成爲副通政使大人,想來也是不願意的,她是踩著沐家、馮家,甚至於背棄自己的兒子纔有今日。
馮氏不年輕了,她已是四十多歲的女人,這個年紀的女人,即便做了官,她求的又是什麼。
出了這麼多的事,她回不了沐家。
沐家的人很難再接受她了。
她的身份,已經昭然於天下,就連市井百姓都在說沐家二太太竟是通政司的人,在這以前,所有人都不知,卻在沐家落難時她榮光了,做官了。
沐芳華苦笑道:“沐家的劫難很快就會過去,流/亡在外的父叔兄弟生死未卜,親人難聚……”
馮氏知道,沐芳華是怪她。
她心裡很難受,但她已經沒有回頭路?!氨饼R皇帝康復了,八月初一突襲滄州城,驚動天下,只要這消息傳回涼京,皇上就會保住晉國公的命?!?
沐芳華張著嘴,沐元濟的存在就是牽制北齊。“真的嗎?”
馮氏點了點頭,帶人走遠。
北齊皇帝康復,北齊的太子少傅蕭策被大周毒害,以北齊皇帝宇文充這好戰份子的性子,以前他沒理由也能找理由與西涼、大周爲敵,要不是在戰場負重傷、中毒,虧損了身子,北齊不會是眼下的局勢,這可是連大周都畏懼三分的人物。
蕭策沒了,北齊皇帝宇文充卻奇蹟般地康復,欽點他的堂兄南院大王宇文基爲徵南大元由,神出鬼沒一戰,將大周的滄州收入囊下。
天下皆驚!
宇文充那半死不活的藥罐子居然康復了!
太可怕了!
沐芳華採買完東西,當即就往沐宅奔去。
這沐宅,原是老管家養老置下的二進小宅子,老太君住在後院,老管家一家住在前院。沐芳華吩咐婆子將米糧等物放入廚房,徑直去後院拜見老太君。
老太君聽罷,面露愕然,“北齊皇帝宇文充康復了?”
沐芳華連連點頭,“是二太太告訴我的,她說……皇上聽到這消息,一定會放了大伯和父親,一旦替我沐家昭雪……”
老太君也很高興,幸好讓兒孫們離開了,否則被範建抓住,就唯有死路一條,範建抓到剛出生的幼兒,也是一把捏死,手段毒辣,晉陽城誰人不暗裡罵他一聲“狗賊”。近來範建四處亂轉,正四下打聽沐家兒郎們的去向。
他抓到李樂昌,因李樂昌是皇族郡主,不敢拿她怎樣。左賢王雖然不大管事,但在文臣裡可是說得上話的人物。而且,還有些護短,若是傷害了李樂昌,他回京城,左賢王第一個就放不過他。
對皇族,範建還是有些棘手。
實在是大皇子很瞧不上他,他不敢再得罪一個皇族。
李樂昌住在自己的陪嫁院子裡,這是一處四進院子,冷眼看著範建:“狗官又來了?可是打聽到我郡馬、兒子的下落,來告訴我他們消息的?”
範建想向她打聽沐二郎父子的下落,李樂昌先發制人,先問範建下落。
範建噎了一下。
李樂昌冷笑:“怎麼,沒消息?既沒他們父子的消息,你還有臉來見本郡主?!?
她原就是郡主,不拿身份壓她,她還不痛快。
範建是小人,但也有所懼。
李樂昌最見不得這樣的小人,沐六奶奶剛出生的兒子多可愛,剛生下三天,就被這惡狼給害死了,就連沐思蕊見到範建,都跟見了老虎一般,還私下問李樂昌:“娘,那壞人會不會也把我一把捏死?”
李樂昌厲聲道:“他敢傷你一指頭,娘就讓他一家老小的命?!?
範建捏死男嬰,沐思蕊與沐思娥姐妹都是瞧見的,也難怪兩個孩子嚇得不輕,沐思娥這幾天纔剛剛好轉。
李樂昌讓婆子開解寬慰沐六奶奶,可一想到她的小兒子,沐六奶奶痛不欲生。
*
且說沐容,與紫嫣日夜兼程趕赴西涼京城。
西北之地,多是黃土、荒漠,可這京城卻建造在四季如春之地,雖不及大周京城的繁華,卻亦有一國之都的瑰麗。
副堂主是個規矩中肯的男子,早前是某官宦人家做管事的,很會做生意,只是在做江湖門派的堂主上欠缺一些魄力。
“飛龍元帥祖孫三代四個人都被關入了刑部天牢,沐家二老爺因貪墨罪被關押刑部,正接受三司會審。飛龍軍的將軍、武官人人不服,已經有人先後呈遞奏章替飛龍元帥求情,求情的人越多,涼帝就越生氣,還加了一條‘以黨營私’的罪名……”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是,可憐了兩個孩子。
沐世寧、沐世安兄弟倆一個十歲,一個八歲,幾時受過這種苦,而沐世寧而是沐家的長房長孫,在世字輩裡也是最長的,他與沐世民同年出生,只比沐世民年長兩月。
副堂主繼續稟道:“前些日子,武將們還陸續上疏求情,遞了一個萬名疏後,改聚在刑部鬧,要刑部放了飛龍元帥。”
沐容一襲少年兒郎的打扮,氣宇不凡,朗聲問道:“我們有弟子在刑部天牢不?”
“回公子,有的,只是職位極低,是刑部天牢的普通獄卒,年紀輕,拜在分堂大長老門下做弟子?!?
沐容道:“能接近重囚獄?”
副堂主道:“早前我讓他們接觸過飛龍元帥,還暗中給他們送了些酒菜進去,少帥父子還好,飛龍元帥吃了些苦頭,受了重刑,傷病纏身……”
沐容忍住心中的疼痛,她還沒見過沐元濟,她聽到的,都是旁人嘴裡的大將軍、元帥。眼裡有些有潮溼,水霧升騰,她將臉轉向一邊。
紫嫣道:“讓大長老安排一下,我們設法進一次刑部天牢。”
副堂主小心地答道:“大長老也是個識英雄重英雄之輩,他讓弟子說項了好久,依舊沒法子進去。就連飛龍軍的幾位將軍想去探監,也被回絕,說這是涼帝的意思,任何人不得探視飛龍元帥。”
不能就這樣!
總得想想法子才成。
沐容想著:涼帝下的令,能說動涼帝的恐怕就只有皇后與大皇子。“我再想想,總有法子見上一面?!?
紫嫣道:“若是見不成,不如劫獄!”以她的武功,這些年也進行了磨練,雖不如夜龍、鐵狼的武功,紫嫣自認比西涼侍衛的武功要高,而分堂還有好些武功高手,若想衝進去,總會有法子。
沐容想了一陣,“西涼刑部天牢,建造如何?”
“西涼於北周末年建國,至今不足百年,天牢不能與大周天牢比穩固?!弊湘桃幻娲鹬坏伢@叫一聲:“挖地道!”
天牢不都是鐵臂銅牆一般存在。
紫嫣道:“我聽本門弟子說過,西涼天牢曾逃脫過重囚,是從狗洞爬出去,可見並不算嚴實?!?
沐容道:“挖地道!”
紫嫣奉令,安排了人手,又從弟子那裡得到了天牢的佈局圖,哪裡關押重囚犯,哪裡關押罪大惡極者都摸了熟絡,甚至清楚的知道,哪裡關押沐元濟祖孫三代。
*
平遠候範家大房。
範達夫婦與海氏坐在正中,範三嫂正在稟報行至途中,正值晌午,天氣炎熱就停下吃涼茶,不想著了他人的謀算,中了藥,被殺了五人,有六人受傷,有三人傷勢太重也沒了,他們一行十八人,抵達京城就只剩八人。
海氏問道:“表姑娘呢?”
範三嫂滿臉是淚,“表姑娘至今不是知是生是死,我們醒來時,旁邊有十二個蒙面人,奴婢瞧過,有三人面熟,是三房的護院,其中一個喚作白乞兒,原是個乞丐,後來被三房收留,又教他學了些武功。
“白乞兒!”範家長房的大公子若有所思,只片刻,就道:“這個人我有些印象,長著一張雷公臉?!?
範三嫂道:“正是他,也虧是我們是運氣好,趕恰遇到了一個江湖中人要回京城辦事,便隨手幫了我們一把,否則奴婢的小命也沒了,更不能回來拜見候爺、太太與老夫人?!?
海氏道:“容容就是個姑娘,他們狠毒到連個孩子都不放過,這心未名也太狠辣了些……”她一想到沐容不知生死,原是想救她一命,不想卻因範家內宅的爭鬥,白白害了她,養在深閨的女兒,如何能過外頭的苦日子。
海氏的淚止不住地落。
平遠候夫人輕嘆一聲,“母親,這也是命,我們原想救她,沒想卻……”
“追兒就這麼點骨血,我們也不能護她,我還沒見過這孩子呢?!焙J先滩蛔∥孀炜蕹雎晛?。
範達微微凝眉,海氏性子綿軟,但他們三兄妹,卻一個比一個強勢,同胞三兄妹裡頭,也只沐容的親孃範追性子柔和些,卻是逝得最早的一個。
海氏拉著平遠候夫人的手,“兒媳,你入宮的時候告訴連兒,讓她給容容報仇,那孩子只怕是兇多吉少,七尺高會武功的都被殺,她只怕也不在人世了……”
範達對母親的軟柔,很是無語,但也習慣了,她再如何無能,也是他的親孃,但年幼之時,爲了護他與兩個妹妹,也是做了她能做的一切,甚至爲保他們平安,連她的嫁妝都舍了。
這一切都是三房的罪孽!
次日,平遠候夫人入宮拜見範皇后,將沐容的事細細地說了。
範皇后緊握著拳頭,猛地鬆開,“又是那賤人使壞。”
“容容怕是兇多吉少,昨兒夜裡,母親還說夢到她了,今晨就請了法師入府,給她設了牌位,直說她已經沒了,還說長得和娘娘像,俏生生地站在六妹地身邊,母女倆都跟活著時一般。醒來後,母親就一直在哭,哭得我這心裡頭也難受得緊。”
範皇后惱道:“哭有什麼用?還是我大意了,我應該派身邊的侍衛去接她。”這個仇,她記下了,當年範追仙逝,範建一家就設宴慶賀,這哪是親人,分明就是仇人。
她突地勾脣一笑,“他還真以爲送一個女兒入宮爲妃,就能與我們大房相鬥?!?
害她外甥女,明知她與海氏多希望沐容能來京城,居然敢中途下毒手。
範皇后陰森森地笑了,突地目光轉冷:“明日是八月初一,安排姝妃與孃家姐妹、奶奶會面?!?
嬤嬤的眸裡掠過一絲異樣。
平遠候夫人面有難色,“娘娘……”
範皇后擡手:“本宮不出手,他們就真當本宮兄妹是病貓,可由著他們欺到頭上。我大房的子孫豈是他們能比的,他們敢傷容容,本宮就要他們付出幾倍的代價!既然賤人那麼想做皇親,本宮就讓他的女兒都入宮伴駕。”
平遠候夫人垂著眼簾,旁人不知道,她因是範皇后孃家的大嫂,卻知曉外頭人不曉的內情,涼帝早年還好,這幾年喜怒無常,每逢月初,範皇后都會提前安排好服侍伴寢之人,聽聞涼帝好像是得了什麼怪病。
一旦月初,新月升起之時,就會變得狂燥不安精力旺盛,最喜在那個時候折磨美人,範皇后安排三名都不夠,每次必得五名,他硬是能將嬌滴滴的美人給折騰得半死。
範皇后下了禁口令,不許任何人傳出此事。
範七娘入宮才兩月,哪裡知道這事,而且這個月月初就沒安排她。
範家三房更是以爲可以得勢,能一步登天,還以爲範七娘做了寵妃,就可以耀武揚威。
平遠候夫人告退離宮,範皇后又賞了些御膳吃食,沐容,她的外甥女,她幼妹的女兒,給她寫過信,爲她求過養顏方兒的孩子,她還想著如何疼那孩子,好補償自己對妹妹的虧欠,結果連這孩子也沒了。
若非是她示意,令孃家兄長去接人,沐容怎會遭此橫禍。
這個仇,她得報!
欠命的,得償命!
欠恨的,也得報恨。
範皇后明明靜坐著,眼裡充滿了無盡的怒意、恨意,如波似浪,卻還笑得怪異。
嬤嬤輕呼一聲“娘娘”。
範皇后道:“照我以前的法子行事!”
“娘娘的意思是,宣三房的姑娘、奶奶、太太都入宮?”
範皇后冷聲道:“本宮聽聞,貓抓老鼠,抓到後可不會一口吃下,而是慢慢玩弄,三房的人不是以與本宮相鬥爲樂,那就讓本宮好好的玩樂,敢殺人本宮的容容,害本宮母親傷心欲絕,本宮再忍下去,他們還得傷人……去辦吧!他們既然敢招惹本宮,就得承受住本宮的怒火。”
她範連從來都不是良善之輩,她能穩居皇后位,在天下傳出爲後二十載,獨寵後宮的名聲,沒有些手段本事,是萬不會如此的。
後宮之中,就算育有兒子公主的妃嬪,都不敢對她不敬。
可新來的範姝妃,卻敢對她明嘲暗諷,笑話她“皇后娘娘到底不是二八少女了?!彼皇嵌松倥?,範姝妃是,那就讓人瞧瞧,究竟是誰笑到最後。
她沒反駁,就當她真的輸了,敢害大房的子孫。
*
沐容坐在分堂的內院裡,手裡拿著幾頁張,這是紫嫣收到從晉陽傳來的消息:
“沐家藏書閣被範建焚燬?!?
好書、珍本、稀本早已經轉移走。
留下的雖是普通書籍,卻也價值不菲。
一把火就燒了。
“馮家告密,領範建尋到沐六奶奶、沐二奶奶,沐六奶奶剛出生的幼子被範建所殺。”
剛出生的孩子都不放過,看來範建這個人,不僅狠辣無情,還卑鄙下流,大人間有多少恩怨,不該去傷害無辜的孩子。
沐容看到最後,越發生氣。
紫嫣見她生氣,改用嘴稟報:“馮氏倒也做了一件好事,便是借沐家的財寶,讓範建一怒之下查抄了馮家大房、二房、三房,還收沒了馮家家業,三房的人無論男女都被他下了大牢。
說起來,範建這個人還真是卑鄙無恥,相中了馮六孃的美貌,藉著審訊之機,玷污了其清白,還逼著要納馮六娘爲妾,不然就不放她的母親、嫂嫂?!?
馮家卑鄙。
範建也是如此。
這算是一物降一物。
想馮六娘一直眼高於頂,而今竟給一個半老頭子爲妾,還不得鬱悶死她。
沐容笑,“有些意思!”
紫嫣笑道:“公子有沒有興趣入涼宮瞧戲?”
沐容擡起下頜,“我姨母在涼宮爲後,雖然年年給我捎禮物,卻從來不曾見過。”
紫嫣從衣櫥裡取出一件黑斗篷與一套白衣,微微勾脣一笑,“公子,換上吧!”
第194-195章 皇后的算計〔12000+〕
夜色中的涼宮,重重殿宇,錯落有致,宮燈稀疏,宮闕樓閣黑暗裡逾顯曠寂而冷。
今兒就是八月了,因地處西北,秋天來得似乎比晉地更早些。
新月如勾,紫嫣領著沐容入得涼宮攖。
“看著屋頂有個彎月標誌的宮殿沒?那是新月宮,乃是皇后的寢宮,周圍那低低矮矮的宮殿,全都是妃嬪所居?!?
“宮殿之間,建得可真近!”
“西涼皇族早前原是異族人,自與大周不同,與北齊又是不同的?!?
紫嫣與沐容上了一座不知名的宮殿,屋頂是半圓狀的白色屋頂,她終於明白,爲什麼紫嫣備了一套白色夜行衣,又備了一件黑斗篷,趕路時著白衣,入宮了就換上白衣,白與白混於一體,不易被人察覺。
這麼嚴實的屋頂,可是什麼都瞧不見。
紫嫣輕易就找到了幾個小孔,“倒趴著瞧!償”
大殿上,擺著酒宴,只是所有的人都在酒宴上睡熟了,正中尊位上扒睡著一個紫衫貴婦,穿戴著西涼貴婦的首飾衣帽,面容有些熟悉。
只一眼,沐容便認出,這是範七娘。
殿門被推開,一個嬤嬤領著十幾個內侍進來,“皇后娘娘有令,今晚由萬春宮姝妃侍寢,難道姝妃娘娘有心,竟替皇上備下了這麼幾個美人,來人,把她們都送入龍泉宮更衣打扮。”
內侍們扶著年輕的姑娘,其間還有的似嫁人的婦人,中間更有一個瞧上去有近四十來歲,但五官還算清秀美貌。
紫嫣面露狐色,“每月月初,涼帝必有新花樣,這次似乎有些不同,我們跟過去?!彼p扯了一下沐容,“你可不能告訴大哥、二哥這事,否則,他們倆一定會認爲我學壞了。”
沐容茫色點頭。
範皇后想做什麼?好像是在算計什麼,沒有原因,就是沐容最直接的感覺。
龍泉宮,正如其,就是一處溫泉宮,宮室很大,泉池有四十多坪,呈彎月狀,周圍則設有木榻,甚至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木頭物,躺下後能自行搖動的木椅。
女人們被內侍們一個又一個地剝光,又用剪子將她們的指甲修掉,每修好一個,就丟到泉池裡由專門的嬤嬤洗刷。
有人因爲泡泉水,不僅後醒轉,睜開眼睛,看到一羣內侍與嬤嬤,嚇得尖叫一聲。
範七娘看到不沾一絲的姐妹、嫂嫂,驚呼一聲:“這是怎了?我們怎在這裡?”
嬤嬤面無表情地道:“今兒清晨,皇后娘娘就轉告過姝妃娘娘,你今晚要侍寢皇上。姝妃娘娘還真是熱心,居然替皇上預備了這麼多的美人,瞧瞧那些小公公,一個個都有些控抑不住呢,呵呵……”
範五奶奶驚呼一聲:“七妹,你……你……”
範七娘想解釋沒有,可現在就連她母親都被人修了指甲丟下來,她不是在自己的宮裡,怎的來龍泉宮,“弄錯了,一定是弄錯的,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是我的姐妹、嫂嫂和母親,怎麼會……”
外頭,一聲高呼:“皇上駕到!”
披著斗篷,只著中衣的涼帝從外頭進來,他身材高大,面容蒼白,眼眸血紅,沐容立時想到了“著魔”二字,是的,涼帝現在的樣子太像是著魔了,就像是一個吸血鬼,他看到泉池裡的女子,眼睛灼熱起來,張臂一揚,立有內侍替他褪去衣衫。
龍泉池裡,除了範七娘,所有女子都尖叫起來。
涼帝蹙了蹙眉,“姝兒,這是你給朕預備的美人?”他撲向範七娘,勾起她的下頜,意味深長地從頭到腳地打量著範七娘,赤果、貪戀,“來人,照老規矩!朕近來累了,今兒難得姝妃如此善解風情,朕就放開玩上一天兩夜,哈哈……”
範家三房的女眷們,被習武的內侍綁在不同的奇怪木器上,早前不明白,可後來她們都知道自己成了涼帝的玩物,不僅他玩,玩膩之後,他還把她們賞給那些內侍玩。
這,絕對是一場惡夢。
沐容看了一陣,知道這羣範家三房的女眷成了待宰的羔羊,不再繼續看,雖然不知詳情,可她們的身份,沐容都了曉了。
原來,範七娘入宮兩月,一直沒機會與家人見面,雖提過幾回,但這事歸皇后管,即便她是寵妃,可西涼皇宮的妃位與大周又有不同:皇后一人,超品;皇貴妃一人,正一品;貴妃四人,正三品;庶妃九人,正四品;貴嬪,十六人,正五品;庶嬪,若干,正六品;小媛若干,正七品。
範七娘雖封爲“姝妃”,其實就如大周的昭儀差不多,上頭有皇后、有貴妃等數人,且皇后、貴妃都是有兒女的,她就是個尋常的平妃,因年輕貌美,得了涼帝幾天新鮮。
八月初二,涼帝沒上早朝。
八月初三黎明時分,涼帝進了新月宮。
他如同一個累及的孩子,閉著雙眸躺在範皇后懷裡。
“皇上,臣妾替你挑了五位庶嬪、小媛,可你倒好,往常早派內侍隊來領人,前兒害她們白白空得。你寵姝妃,臣妾也不多甚,可你好歹也給庶嬪、小媛們一些臉面,等了一晚沒去領人,這往後讓她們臉面怎麼擱?”
他原還懷疑,這件事是皇后做的,可聽皇后抱怨,一定是他弄錯了。
他問過敬事房的總管,總皇后確實替她挑了五位庶嬪、小媛,還問過好幾回,見沒人去領人,直至八月初二近五更時分,才下令讓她們都散了。
不是皇后做的,那就是範七娘所爲。
他才寵幾日,就敢算計他,在他怪病發作時,把她孃家的姐妹、嫂嫂、母親都獻出來,這女子的心思,當真可惡。
範皇后有一下沒一下地替他輕撫著胸口。
又有宮娥替他按摩著雙腿。
每次怪病發作之後,他就只想瘋狂地要女人,還想喝處子之血,若不能有,他就覺得渾身都有萬千只蟲在咬。
也只在範皇后的身邊,他是安靜的,也是安全的,這是他的妻子,是他最信任的人。
“皇上,你是不是累及了?對了,你這兩日除了姝妃侍寢,還有誰?可是哪位貴妃妹妹給你安排的美人?”
涼帝依舊不說話,他覺得自己像昏君,吃了範家三房的姑娘就罷,竟是連有夫之婦也給吃了個遍,不僅他碰了,就連他內侍隊的十二個人也都碰了。
想到姝妃被內侍給玩了,他就覺得噁心,“連兒,降姝妃爲庶嬪位。”
皇后似有錯愕。
這樣的神色落到涼帝眼裡,連他心裡最後的疑惑也不見了,“朕想吃你做的燕窩羹?!?
“好!你且歇著,臣妾這就去御膳房給你做,瞧你累得緊,可不許就這樣溜走,否則,臣妾可是不依的?!?
涼帝大笑。
皇后回以嫵媚一笑,領著宮娥出了新月宮。
涼帝喚了心腹內侍來,低聲道:“範家的姑娘留下,其他人都送回範家罷,叫她們的嘴都閉緊了,要怪就怪範嬪,不過,這次還真玩得盡興?!?
涼帝有一支專屬於他的內侍隊長,自從他犯了怪病,就成立了這麼一個內侍隊,也只有月初幾日會用上,而這內侍隊長是他身邊的大總管太監,最是忠心。
“皇上放心,老奴定會辦得妥妥當當,要說玩,範三太太與兩位奶奶還真是與宮裡的美人不同?!?
涼帝道:“從小媛裡頭挑六位貌美的,告訴範家,就說是朕賞給範建父子三人的,一人兩位美人?!彼粲兴?,似還在回味,“怎的沒範學士的白姨娘,聽說這女人極是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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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總管心下一顫,“皇上是想見白姨娘?”
涼帝翻了個身,“我且好睡一覺,範家人先別送出去,既是姝嬪心意,就這樣放出去豈不可惜?!?
範家女眷沒能回家,而是被大總管安頓到了萬春宮姝嬪的寢殿,女人們擠到一處痛哭一場,尤其是範七娘的嫂嫂、妹妹眼裡含恨,總覺得這一定是範七娘爭寵的手段。不到大半個時辰,範家奶奶、太太就被內侍隊的人領到另一處宮殿安頓。
範皇后哄睡了涼帝,心下有些好奇,帶著宮娥來了萬春宮,人未至,聲兒先到,“姝妃真是好興致!前兒竟將宮中的五位庶嬪、小媛給涼了一宿,瞧皇上給累的,你這裡安排的是怎般的美人,本宮特意過來瞧過明白?!?
她一入大殿,就見範七娘與兩位姑娘器得雙眼紅腫如桃。
“範九娘、範十娘,你們又入宮了?”她凝了凝眉,帶著責備地看著身邊的嬤嬤。
嬤嬤忙道:“稟皇后娘娘,二位姑娘不像是今兒入的宮,如果是今日,宮中一定有記錄,理會請娘娘過目?!?
“不是今日?”範皇后帶著疑惑,“難不成是上回入宮就沒回,姝妃,你不會告訴本宮,這兩晚侍寢皇上的都是她們倆?”她花容一凝,“姝妃,你爲了爭寵這般用心,本宮真是刮目相看。”
範七娘故作得意地樣子,她不能讓範皇后瞧出來,如果讓人知曉她們母女共侍君王,一定會成爲笑話。
這件事不像範皇后做的。在她的心裡,範皇后一直是強勢的,要做什麼,一早就會叫嚷出來,可不像會算計範太太、範奶有的人。所以,這一定是哪個嫉妒她的嬪妃做的。
範皇后垂了一下眼簾,對範九娘、範十娘道:“你們姐妹也是拿定主意要服侍皇上了?姝妃能安排你們得見皇上,可本宮才能給你們名分,剛纔皇上去新月宮,可是一個字都沒提你們倆的事。”
皇上沒提!
那不是說她們倆沒名分。
兩位姑娘頓時急了,範九娘反應快,俯下身子重重一磕,“請皇后娘娘恕罪!”
範皇后掃了一眼,對三房的姑娘,她一點興趣都沒有,瞇了瞇眼,大喝一聲“來人!”冷聲道:“姝妃冒範皇上,降庶妃位爲庶嬪,即日起稱範嬪。”
範七娘凝了一下,突地大喝:“你胡說,我服侍皇上如此用心,怎要降我位分?!?
“範嬪,這是皇上的意思,至於二位姑娘,就從小媛做起?!?
範皇后落音,攜著宮人離去。
範七娘追在後面,大聲咆哮道:“你是嫉妒本宮,嫉妒本宮得到皇上寵愛,我要向皇上告你!”
就這種衝動的性子,還敢與她鬥。
範皇后勾脣,帶著譏諷,她早前還是高看了她一眼,“遣人去範家一趟,就算範嬪將範九娘、範十娘引薦給皇上,本宮瞧在同是範氏女的份上,賞了她們二人小媛名分?!?
範學士的兒媳入宮探望範七娘,兩天了還不見歸來,就連三房的兩位奶奶也不見回來的蹤影。
白姨娘也在訥悶,只在心裡胡猜一通。
“啓稟大人,海公公到!”
海公公,涼帝身邊的大總管。
海公公捧著拂塵,眼色含笑,“姝妃娘娘身子不適,留了範家女眷們多住兩日,她想念白姨娘得緊,還請白姨娘隨咱家入宮見見姝妃?!彼毤毜卮蛄恐滓棠?,這婦人的年紀不小了,可卻有一種別樣的風情,皇上不是提到她了,他可是皇上身邊最忠心的內侍,只要替君分憂,把她弄入宮去。
範學士忙道:“姝妃生了何???”
“太醫說,鬱積於胸,定是想家了,這不,皇上恩允,讓她得見家人,白姨娘隨咱家入宮拜見姝妃?!?
白姨娘滿心歡喜,她終於也有入宮的機會,換了最華麗的衣裳,乘著宮的轎子去了。
白姨娘前腳趕走,範皇后身邊的嬤嬤就到了範家三房,“範學士,範家榮耀,經範嬪娘良好引薦,範九娘、範十娘侍寢皇上,現已封小媛,皇后娘娘特令奴婢與範家遞個話兒,往後,這二位小媛便是皇上的人了。範家三房出了三位皇上妃嬪,當真好福氣。”
範三爺早前沒來得及問海公公,此刻行禮問道:“嬤嬤,我母親與三奶奶、五奶奶至今未歸,可是在宮中?”
嬤嬤面露疑惑,“範三爺這話問得奇怪,皇后與奴婢在宮中可只瞧見了範九娘、範十娘,並不曾聽說你家的奶奶太太。最近新月宮並不曾給某位妃嬪孃家發送入宮帖。”
這入宮帖,就等同入宮令牌,收到帖子,妃嬪孃家人便可入宮拜會,沒有,你就不能入宮,但如皇貴妃、貴妃直接就可以拿著她們的令牌入宮拜會,通常是約定了時間,到了時間點,由各貴妃身邊的心腹宮人去宮門迎接孃家人入宮。
範學士道:“我家女眷是八月初一入的宮?!?
嬤嬤覺得可笑:“你們開什麼玩笑?宮中可極少讓女眷留宿。萬春宮裡,奴婢只瞧見範九娘、範十娘,這還是範嬪告訴皇后,說她們二人已經服侍皇上。”
一句話:她沒見著其他人。
她又道:“再說了,今兒可是八月初三,離八月初二都過去兩日了,奴婢當真未瞧見,入宮是持入宮帖,離宮時,卻是不需入宮帖,只需在酉時以前即可,過了酉時,後廷便要下鑰,這規矩你們是知曉的?!?
嬤嬤離去了,任範學士祖孫如何說,嬤嬤就一口咬定,兩位奶奶與三太太並未入宮。
她一面犯著嘀咕,一面覺得好奇,範家三房的女眷應該歸家纔是,皇后可沒管這事,難不成是皇上把人留下了,她回去可得稟給皇后,莫非皇上就喜歡上那口。
*
又兩日後,範家三房的女眷還不見歸來。
範家二老爺範遷來見範達,提及了此事。
範達聽後,面露疑色。
範遷道:“聽說是姝妃被降爲範嬪,她不是把範九娘、範十娘引薦給皇上,怎的位分反而降了?!?
範達道:“莫不是犯了什麼忌諱,怎會無故降位分的?!?
三房的白姨娘、三太太及兩個嫡子奶奶也都不見回來。
轉眼間,到了八月初七。
八月初七這日一早,宮裡有一輛車輦出來,裡頭坐著白姨娘、範三太太、範三奶奶、範五奶奶四位婦人。
範家因數日不見歸來,又不敢去宮裡問,唯一能問的是範皇后,可三房的人與範皇后鬧得太僵,硬是不願去求情。
送他們回來的,是內侍隊的兩個內侍,扶她們下馬車時,還趁機在她們手上摸了兩把,瞧得範三爺雙眼冒火。
範學士奔了過來,拉住白姨娘的手,卻被她無情地推手,“阿珍,這是怎了?”
範三太太失魂落魄,雙目無神。
範三奶奶、範五奶奶亦好不了多少,身上穿的是宮裡的衣裙,雙眼發直。
範三爺向前幾步,拉住範三奶奶,厲喝道:“出了甚事?說話??!”
宮裡的人離去了,離開前,內侍道:“白姨娘、三太太、三奶奶、五奶奶,往後但有詔令,還會再詔你們入宮的,這次服侍得不錯,右賢王與皇上都很滿意?!?
範學士身子一搖,直接軟坐在太師椅上。
範三爺待內侍走遠,啪啦一聲,一耳光扇到三奶奶臉上,“賤人!你這個賤人,你到底做了什麼?”
三奶奶被一巴掌打回了神,她直直地盯著範三爺,咆哮起來:“我是賤!可你妹妹是怎麼做的,爲了爭寵,把我們哄進宮中,還將我們獻給皇上……”那些難堪的日子都過了,要不是爲了家裡的孩子,要不是想見他們一面,她當真不想活了,“你打我,你怎麼不打你妹妹,看她乾的什麼好事?嗚嗚……”
範學士拉住白姨娘,將她帶回房間,待看到白姨娘身上的傷痕,他全都明白了。
毀了!
全毀了!
範家三房的女眷被徹底地毀了。
他搖了搖頭,失落地,憤怒地落荒而逃,然,走了一截,他又調頭回來,“阿珍,出大事了!”
原來癡呆的目光,立時有了生氣。
白姨娘脫口問道:“出了何事?”
“北齊皇帝宇文充康復了,八月初一發兵攻周,一夜之間就奪下了滄州。同日,有綠林義軍在大周起事,攻佔陳留。就在今晨,兵部那邊又收到消息,宇文允封北齊南院大王宇文基爲元帥,要替慘死大周的蕭策報仇,揮軍直取豫地。
陳留義軍正往利州一帶行走,這義軍還真是厲害有數萬兵馬,還有一個喚作鐵狼的人任將軍,所到之處,勢如破敵?!?
這與他們家有何關係?
這是大周、北齊的事,離西涼還遠著呢。
就在白姨娘心裡暗罵之時,範學士道:“宇文充康復,這比蕭策活著還讓人擔憂,皇上不會殺沐元濟,他會留他一命。你讓七娘買通刑部左侍郎,暗中給沐元濟用刑,一旦他走出天牢,天龍軍將士看到他的傷痕,定會將事鬧大。待那時,爲平衆怒,皇上必要拿人開刀?!?
這是典型的尋替死鬼。
範家三房就很好使,範建去抄沐家,他女兒就暗中動手讓刑部左侍郎去給沐元濟用重刑,這兩邊的加到一起,只要殺一個範家三房的人,此事就一了百了。
*
當夜,天牢的地道挖好了。
沐容自地道而入,掘開最後三尺的泥土,她看到了昏暗燈光下的兩個男孩。
略小的男孩坐在草垛上,另一個男孩昏昏欲睡。
沐容跳出地道,掏出釵子,往大鎖裡捅了一下,只聽咯噔一聲,打開了鑰匙,解開鐵鏈,進了牢房。
沐世安一臉戒備,抱住昏睡的沐世寧,低聲喝問:“你是誰,你想作甚?”
“世安,我是你九姑姑沐容!”她伸出手來,一探沐世寧的額頭,滾燙如火,“世寧這樣多久了?”
“很久了……”
等於沒答。
天牢裡暗無天日,也難怪這孩子不知道近了多久。
沐容來時就想好了,備了好幾樣的藥丸,取出藥瓶,掏出兩枚藥丸,“給他取碗水!”紫嫣提過一桶水,用瓢盛了一些,喂沐世寧服下。
紫嫣診了一下脈,“又餓又病,他身體很弱,最好帶離地牢。”
沐世寧燒得迷迷糊糊,嘴裡呢喃道:“不走!不走!祖父和父親說得對,他們冤枉我們,不還清白,我們不走……”
“清白比命重要?”沐容輕斥。
人都要死了,還念著清白。
沐世安小大人似地道:“九姑姑,父親說過,名節比性命還重要,如果我們逃走,就是認罪。我們沒有錯,我們要等朝廷還我們公道。”
紫嫣道:“公子,你去見元帥,我來照顧他們?!?
又有門中女弟子取了食物來,備的都是一些易消化的流食,沐世安捧著碗,咕嚕嚕地連吃了兩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