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太太的臉色更差了。她原本就對兒子偏袒兒媳心裡不痛快,現(xiàn)在兒子卻要去看林海那個不知禮儀尊卑的,可真是她的好兒子?。?
吳老太太冷笑:“想去就去,誰綁著你了不成。”
哪怕早就習(xí)慣了母親的壞脾氣,林河也不禁眉頭微蹙。老太太好日子過慣了,總有人捧著才行,稍有不順,家宅就不安寧??涩F(xiàn)在都什麼時候了,他們家因爲老太太和河間王妃有點淵源,七王動亂時投靠了五皇子一邊差點大禍臨頭;現(xiàn)在大局已定,原本被踩進泥裡的二哥得勢了,他卻天天膽戰(zhàn)心驚,生怕哪天皇帝猜疑心重來清算。
難道他就想低頭去巴結(jié)那個書呆子二哥嗎?還不是被現(xiàn)在的情勢逼的!想到這裡,林河開始抱怨了:“孃親您知道兒子的上官已經(jīng)暗示兒子好幾次要兄友弟恭嗎?”接著道,“兒子實話和您說了吧,如果現(xiàn)在不抱緊二哥的大腿,以後的林府會如何誰都說不清楚?!?
吳老太太登時大怒,她想都不想衝口而出大喊道:“讓林海那個不孝子滾過來,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如何!他要是不顧臉面,鬧騰起來,我就去告御狀,說他不孝!”吳老太太中氣十足,威嚴震懾了整個松鶴堂。
林河撫額,他愈發(fā)覺得老太太是糊塗了。
“娘,您老就別添亂了!您老就這麼鬧騰,就不怕皇上清算我們家?”林河神色疲憊地說道。
吳老太太雖然盛怒,可到底還留了一絲清明,聽兒子這麼一說,登時心頭一緊。難道皇上早就盯上他們家,就因爲老二的緣故而網(wǎng)開一面或是延緩追究?吳老太太心虛了,這回她不敢再那麼理直氣壯了??啥嗄甑姆e威到底讓她低不了頭,她依舊沉著臉。卻再也不說陰陽怪氣的話了。林河心頭一鬆,看來母親還是知道輕重緩急的。
“既然我家那個不爭氣的被禁足,那就讓四弟妹過去看看吧,女人之間說話總是有餘地的?!绷趾又滥赣H還在氣頭上,現(xiàn)在說讓三太太去二哥那邊,恐怕母親又要發(fā)作一番,也就只好舉薦了四弟妹。
而吳老太太這邊聽了兒子的話,火氣只大不小。這其中緣由還得從四姑奶奶借了吳老太太這把利刀殺了那得寵且懷著身孕的紅玉說起。
自那天之後,吳老太太就明裡暗裡挑四姑奶奶的刺,不是說她黑心爛肝地算計孃家人。就說她身爲大婦沒有容人之量。雖然四姑奶奶一聲不吭,臉色頗爲不在乎,可四太太卻因爲這事恨上老太太了。
四姑奶奶是四太太的親生女兒。吳老太太這麼不給四姑奶奶面子,四太太自然認爲吳老太太是衝著她來的。於是她二話不說就給四姑奶奶打點了行裝,將其送回了四姑爺在京中的宅院。之後就放出風(fēng)去,說吳老太太不慈,她老人家主動替四姑奶奶處置個下賤的通房。卻不依不饒地怪罪到四姑奶奶身上,抹黑自己孫女。於是府裡下人都說吳老太太糊塗了,不向著親孫女卻偏袒毫無關(guān)係,分孫女寵愛的下賤通房。這令吳老太太又是大發(fā)一通脾氣。
林河自認爲他已經(jīng)說通了吳老太太,於是又坐了坐就走了。只留下臉色鐵青的吳老太太。
姚嬤嬤在一旁一言不發(fā),心裡卻也頗爲看不上吳老太太做的事。林家自從新皇登基之後。就已經(jīng)開始尋後路了,可尋了一大圈才發(fā)覺除了去巴結(jié)林海就沒有其它的出路了。
可老太太因爲從前曾帶著兒子們把林海一家往死裡整過,所以面子上過不去就打算另闢蹊徑。您說您老人家不是想著怎麼討好林海一家子。卻擺上了婆婆的款兒來愣是送了兩個貌美的丫鬟過去,這不是打二太太何氏的臉嗎?滿京都誰不知道林海對髮妻何氏特別敬重。最後怎麼樣,那兩個貌美丫鬟聽說成了洗馬桶的,您老人家的臉面也沒了。
於是您老人家又轉(zhuǎn)而想到了已經(jīng)做了官夫人的四姑奶奶。當(dāng)年四姑奶奶十五歲花一般的年紀本該有個好姻緣,卻偏偏她老人家爲了家族利益做主將其嫁給了淮南府同知做繼室。那時的四姑爺已經(jīng)三十多歲。早就有了嫡子庶子。您說四太太和四姑奶奶能對您一點怨言都沒有?
四姑爺在外遊宦多年,這回又是三年任滿。來年開春就會進京述職,四姑奶奶提前一步打個前站住在府裡。您既然有事相求,少不得就得做低伏小。雖說四姑奶奶算計您老人家確實是不對,可您就算是衝著孃家人想想,也不該與四姑奶奶硬碰硬。結(jié)果呢,又把四太太和四姑奶奶狠狠地得罪了,連最後一條路都堵死了。
姚嬤嬤仔細思量了一番,最後還是決定要留條後路,而這條後路還是三姑奶奶最靠譜。
徐熹累壞了,他稍稍洗漱了一番,又和林氏簡單說了說昨夜的情況,沾了枕頭就睡了。林氏生怕打擾徐熹,就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和趙嬤嬤,丹桂報了平安,免得她們還在各自擔(dān)心趙老虎和徐福。
等徐老太爺,徐熹和林瑯玕休息好了之後已經(jīng)是掌燈時分了。他們不約而同地去了外院書房,與林老爺碰面,分享消息。
“親家就在這裡安心住著,有什麼不方便的,不習(xí)慣的,只管吩咐大管事就是了?!绷掷蠣敽托炖咸珷斶€算聊得來,對於這個睿智的老人他從心底讚賞。
“慚愧,慚愧?!毙炖咸珷旙@懼之後深感無力。
“今天聖上大發(fā)雷霆想必您老人家已經(jīng)知道了。聖眷隆寵,您老人家也打起精神來?!绷掷蠣斈难e不能理解徐老太爺?shù)念j廢。
“我還是打算在京都置辦個宅院。這回也不拘這宅院是大是小,也不拘價值幾何,只要周圍安全就好?!毙炖咸珷斢X得暫時住在親家是沒什麼,可是連過年都在這裡,那就有點太過了。
“好,明天我讓家裡的大管事出去打聽,保準給您個答覆?!绷掷蠣斪匀幻靼仔炖咸珷?shù)南敕ǎ挷徽f就答應(yīng)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色放晴,持續(xù)了一天兩夜的大風(fēng)雪終究是停了。這種現(xiàn)象很符合徐家剛剛經(jīng)歷的陰霾的現(xiàn)狀,令人欣喜。壞事都過去了,好事自然就來了。
“等過兩天就是十五,我們都去靜安寺拜拜佛祖,捐些香火錢,也好去去晦氣?!焙问咸嶙h。
“好啊!”麗姐兒很高興能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京都她還沒有逛過,這裡的日子好像打仗一樣,一刻都不閒著。
麗姐兒興高采烈,三個弟弟也都有樣學(xué)樣,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何氏看著四個孩子活潑可愛的樣子聯(lián)想到兒子還沒有訂親,她離著兒孫滿堂還有漫長的路要走,不覺心裡發(fā)急,只想趕緊給兒子訂一門好親事。
徐老太爺和徐熹並著林瑯玕和林家的大管事清晨冒著嚴寒先去了徐家位於槐花巷子中的宅院。昨日徐老太爺和徐熹走後,徐壽就帶著剩下看宅子的男僕都分派下去,大冷的天絲毫沒有懈怠。徐老太爺看著安靜,秩序井然的宅院只覺得這地方是可惜了。
接著四人又去看了不少或是出租或是要賣的宅院,徐老太爺卻是一個都看不上眼。不是宅院的內(nèi)部構(gòu)造實在是糟糕就是地理位置偏僻,遠離人羣,看著冷清。最後四人毫無收穫地回了林府,衆(zhòng)人都有點泄氣。
就這樣過了兩天,徐老太爺找房子依舊沒有進展,而何氏與林氏則帶著孩子們?nèi)チ遂o安寺燒香拜佛。
幾天前的大雪果然給人們帶來了出行的麻煩,就連馬車都顛簸地令人不適。孩子們受不住,車把式?jīng)]辦法,只能緩行,將到達寺廟的時間整整推遲了半個時辰。
靜安寺還是很熱鬧的,坐在馬車裡就能聽到外面小吃攤子的吆喝聲。案板豆腐,白糖糕,色糕等等各種音調(diào)的吆喝都令人心裡癢癢的??磥砑幢闶翘鞖庠賽毫?,也攔不住廣大民衆(zhòng)對佛祖的尊敬。
麗姐兒抱著手爐靠在林氏的身上,林氏則用溫柔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麗姐兒的頭髮。馬車的顛簸差點把麗姐兒給弄散架子了,她用後背拱了拱林氏,又變換了一個姿勢,只想著靜安寺怎的還不到。
又過了一刻鐘,吆喝聲漸小,麗姐兒坐直了身子,她知道馬車就要停下來了。果不其然,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馬車停了。簾子掀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寧靜祥和,香火極旺的寺廟。
知客僧領(lǐng)著何氏,林氏一行向廟內(nèi)走去,麗姐兒四處觀望,就怕漏了什麼風(fēng)景。麗姐兒這是第二次進廟燒香,第一次是在寧安縣的安寧寺,那裡和這裡比較起來,簡直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雲(yún)泥之別。
這時麗姐兒看到一行人向她們這邊走來,仔細一看,領(lǐng)頭的是一個穿著素淨(jìng),打扮體面的婦人。
“可是林夫人?”那個婦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