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坐在沙發上,姿態端莊,髮髻依舊梳的一絲不茍,穿著套裙坐在那裡的樣子像是一幅油畫,鄭亦謙和沈珵歡下來,她微冷的表情也沒有鬆動,只是在看到珵歡是眼眸一閃。
“媽。”沈珵歡下來,看到管家已經幫她把行李都打包了,“怎麼這麼快就要走?再多住幾日吧。”
雖然葉知秋最開始給她的印象並不是太好,不過到底是謙的媽媽,再說這兩個月內也沒有再虧待她,人都會有感情,沈珵歡又怎麼會對待自己肚裡孩子的奶奶例外?
鄭亦謙站在沈珵歡身後,看著母親,卻也沒有過多的話:“你回倫敦後記得轉告奶奶,說這兒一切安好。”
葉知秋淡淡的嗯了一聲,卻也沒有提出要讓鄭亦謙帶著珵歡回倫敦的事情,她起身走到珵歡面前,俯下身摸索著珵歡已經隆起的腹部,露出抹欣慰的笑意:“孫子,奶奶過段時間再來看你,到時候我就帶你回英國,好不好?”
這番話並無紕漏,可不知怎的,沈珵歡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對勁。
後來她才知道,葉知秋這番話的真正用意。
最後跟沈珵歡叮囑了懷孕時的注意事項,葉知秋讓管家收拾好行李,表情已經恢復成高傲平靜的模樣,她看了眼兩人,彷彿是叮囑兩個無關的陌生人:“管家,我們走吧。”
“是,夫人。”
看著葉知秋挺直的背影,沈珵歡連忙跟上去:“阿姨,我們送送你。”
葉知秋沒有拒絕,這讓珵歡欣慰不少,她拽著鄭亦謙一道出門,眼看著葉知秋坐上轎車:“慢著點走。”
葉知秋降下車窗:“好好照顧我的小孫子,千萬別讓他出什麼閃失。”
“知道了。”
車子緩緩駛出棠悅世家,鄭亦謙高大的身影佇立在原地,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沈珵歡放下搖晃的有些酸的手臂,鄭亦謙牽起她的手,帶著她進屋:“那老頑固總算走了。”
沈珵歡有些無奈:“謙,你怎麼老這麼說阿姨?”
男人不屑的冷哼:“我又沒說錯,他刻板還食古不化,不是老頑固是什麼?裴朗那小子還叫他慈禧太后呢。”
沈珵歡幻想出裴朗咬著牙氣得直喊慈禧太后的模樣,不由得失笑:“謙,真不明白爲什麼你跟阿姨關係那麼淡薄。”
沈媽媽平常也會有倔強的時候,她也在青春期時跟她吵過架,每次都是母女兩個同時釋然,從來沒有過這種苦大仇深的相處模式,她實在是不理解鄭亦謙爲何會對葉知秋存在著這麼大的偏見。
鄭亦謙合上眼眸,腦袋枕著雙臂,語氣淡然:“在我五六歲的時候我爸就去世了,當時她帶我出去玩,卻接著名義把我送去孤島上找人給我特殊訓練,當時不止我一人,很多孩子都受著殘忍的折磨,那種像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我記憶猶新。”
記得當時葉知秋狠心的將他從車上丟下去,面容冷漠:“謙,你要記住,你是鄭家的獨子,你的世界只能有唯我獨尊這四個字,你是王者,不可以輸給任何人!懂嗎?”
沈珵歡擰起眉,她無法想象葉知秋會對自己的兒子做出這種事。
“後來在那種地獄式的環境裡呆了五六年,我懂得了什麼叫做強者唯生,當時震子是一起跟著我從島上出來的,後來我去軍營,得到了上校軍銜,再後來就成立了鄭氏。”
如今跟在他身邊的死士,也是從那時候集合起來的。
面對這樣的曾經,鄭亦謙
的態度冷漠的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沈珵歡想起男人常說她天真,原來,男人是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她伸手環住男人的腰,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謙,你恨你媽媽嗎?”
原來,鄭亦謙也是需要救贖的孩子。
男人用手捂住眼眸:“不恨,只是在平日裡看到你媽對你那樣好時總會有些情緒,我在想倘若葉知秋能像你跟媽那樣相處,我跟她也就不至於感情單薄到那種地步了。”
沈珵歡只覺得心裡像被堵了什麼東西那般難受,她擡臉在男人的臉頰輕吻,語氣溫柔憐惜:“謙,以後有我在你身邊。”
無論鄭亦謙有過怎樣黑暗的曾經,如今她在他身邊,他不必在惶恐不安。
葉知秋的車子繞著C市轉了幾圈,後來又去到鄰市的一個小城市,她跟夏若霏在那裡約著見面。
車子最終停在一家廣式茶餐廳門前,管家幫著打開門:“夫人,我們到了。”
葉知秋走進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現在人還很少,夏若霏也沒有趕到,她招呼服務員過來點了杯茶,慢慢的品嚐著,沒過多久,就看到夏若霏行色匆匆的像這裡走來。
夏若霏一進店內就看到葉知秋,抿了抿脣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伯母,抱歉來晚了。”
因爲綁架醜聞,夏家如今裡裡外外都被人詬病,甚至還有不少狗仔堵在門口等著抓拍她,她如今出門都要全副武裝,戴著墨鏡和口罩,公衆場合也不敢去,這才與葉知秋約在這麼遠的鄰市。
“沒事。”葉知秋露出微笑,“若霏啊,伯母之前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對你來說……可是百利而無一害。”
想到葉知秋提出的那些誘人的條件,夏若霏難以不動心,卻還是有所顧忌:“可是伯母,我還是有些怕亦謙他會知道……他現在已經很討厭我了,還有轉圜的餘地嗎?”
亦謙?鄭亦謙?
鄰座的陳子時敏感地捕捉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將臉從報紙內擡起來,眼神露出陰暗,陳露放下手中的蛋撻:“子時,你怎麼了?”
最近她懷孕後胃口大開,總是想吃這想吃那,如今又想來吃廣東點心,陳子時這纔開車帶她過來,卻不想,竟然聽到了些驚人的東西……
他搖搖頭,表情未變:“沒什麼,就是想起來些事,你接著吃吧。”
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愈發留意隔壁的動靜。
“你儘管放心,我跟亦謙說現在我已經回美國了,這陣子我就住在這裡,等著風頭過了我們在行動,以前絕對不會查到我們這兒來的。”葉知秋勸說道,“若霏,你可得抓緊這次機會,若是等著沈珵歡生了,可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陳子時心一驚,拿著報紙的手輕輕顫抖。
難不成,這兩人要對珵歡下手?他們究竟想對她做什麼?
夏若霏內心動搖:“伯母,我也知道這次機會難得,可是我就怕到時候亦謙不會接受我……”
“到時候沈珵歡離開,孩子也留下來,到時候你將謙灌醉,你們兩人有了夫妻之實,他就算再怎麼不願意,我也就有藉口把你留下來了,再者說,你大可留下來照顧她肚裡的孩子。”
“譁——”
越聽越心慌,陳子時的手不小心觸碰到被杯子,裡面的奶茶立刻傾瀉出來,順著桌角往下滴落,客人的視線被吸引到這兒來,他倉皇的頷首:“抱歉,真是抱歉——”
“子時,你今天怎麼回事?”陳露皺起眉,將紙巾遞給他,伸手招呼道,“服務員,幫我們擦擦桌子吧。”
陳子時的胸口處被奶茶濡溼,潔白的前襟被暈染開褐色的液體,他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間。”
陳露忙著收拾桌子,頭也沒擡:“去吧。”
陳子時心慌意亂的走去洗手間,路過隔壁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眼方纔說話的那幾人,只見對方是兩個女人,一個年輕時尚,另外一個是個保養得宜的女人,他並不認識。
“嘩啦——”
用冷水沖洗了把臉,陳子時這才覺得混沌的頭腦微微清醒,他擡起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臉上表情有些慘白。
她們竟然要傷害珵歡……他們怎麼能傷害珵歡?!
依方纔的對話來看,那個年長一些的女人應該是鄭亦謙的母親,她算是什麼東西,竟然敢想辦法傷害珵歡,還想要搶走她肚裡的孩子?果真是母子,跟鄭亦謙十足十的相似!
陳子時緊握雙拳,這件事情他本來不應該管,他如今已經有了妻兒,而沈珵歡也一樣,可是……
可是每每遇到沈珵歡有關的事,他就像是失去了理智。
腦袋裡煩亂的很,陳子時陰鬱著臉轉過身,想要再回去聽聽他們的對話,卻不想直直的撞上了一個女人,她手裡拿著的東西也被撞到地下。
“哎喲——”
傳來帶著薄怒的驚呼,陳子時定睛一看,只見這女人竟然就是剛纔與那個年輕女人說話的那個,而掉在地上的東西,是一塊精緻的手帕。
葉知秋剛想要開口訓斥,就見面前這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將她掉落在地上的手帕撿起來,遞給她:“您的手帕。”
“謝謝。”葉知秋高傲的擡起下頜,接過手帕卻並沒有放進衣袋內,而是直接扔進了垃圾桶,並未管陳子時僵住的臉色,轉身走進衛生間內。
她這是在嫌棄他觸碰過的東西?
陳子時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神狠狠地盯著緊閉的門,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緊握成拳。
很好,我讓你到時候怎麼哭的都不知道!
鄭亦謙不是最喜歡奪人所愛嗎,他們家的人不是都喜歡瞧不起人,自視清高嗎,那好,他也讓他嚐嚐重要的人被奪去的滋味!
回到座位上,陳露已經將剩下的蘿蔔糕等點心打包了,正坐在座位上等他,看見丈夫回來,陳露驚呼道:“子時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頭疼的毛病又犯了?”
陳子時按捺下心中的殺意,搖搖頭:“我沒事,只是剛纔有個朋友邀約我見面,時間緊,恐怕不能送你回家了。”
陳露不疑有他,便點點頭:“那成,我攔輛出租車回去就行,你今晚可別喝酒,開車小心點啊。”
“我知道了,早點回去吧。”
目送著陳露坐上出租車,陳子時回到原來的卡座,靜靜的聽著隔壁的風聲草動,臉色陰沉的嚇人。
“若霏,你考慮的怎麼樣了?”葉知秋語氣從容,像是預料到她會答應,“你可得記住句話,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夏若霏咬住下脣,最終還是慢慢的點頭,抵擋不住這誘惑:“伯母,我答應到時候配合你。”
就算她知道自己只是葉知秋利用的得到孫子除去沈珵歡一枚棋子,可她還是寧願飛蛾撲火也想在做最後的掙扎。
爲了鄭亦謙,她已經賭了那麼多次,還會少這一次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