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狐子罡掃過案上的金元寶,將信收起,又吩咐道,“你先回去,這件事交由我來處理。”
採不宸點點頭,關於信裡寫的內容他未曾多問,以他對狐子罡的瞭解,如果有必要讓他知道,狐子罡一定會告訴他!
下一秒,採不宸便拿起劍,轉眼消失在了門口。
狐子罡將信跟信封收進袖間,雙眸盯著桌案上的金元寶良久,似乎在通過金元寶思考著許多事,沒一會兒他便理了理身穿的藍白衣袍朝大門走去。
說到夏日。
先太后曾住的泰安宮中,碧綠池塘裡朵朵蓮花已相繼盛開。
鳳君鴻也不知自己是怎麼的,從桃夭那兒出來後,竟走著走著來到了此處。
御書房內還有大批的周折等著他批閱,但他現下卻毫無心思。
由內侍爲他推開殿門,他提起衣襬踏進殿中。
曾經華麗輝煌的宮殿已隨著她主人的離去而黯然失色,這裡只不過是一具失掉靈魂的空殼罷了。
鳳君鴻再往裡走了走,他來到太后以前最愛站的位置上,池塘裡的錦鯉已被處理乾淨,進來到現在,只有這塘中的蓮花開得格外絢爛,彷彿汲取了整個宮殿的生機。
留在門外的御前總管自覺地站在遠處,時不時打量著鳳君鴻的方向,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們做奴才的就得會察言觀色,尤其做到他這個位置上,可以說鳳君鴻的一舉一動他都能猜出他此刻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從剛纔起。鳳君鴻被皇后娘娘趕出寢宮。再到這裡。總管早就看出鳳君鴻情緒低落,所以越是此時,他越要機警,萬一一會兒鳳君鴻喊他,他沒聽見,惹得龍心不悅,可不是挨幾下板子就能草草了事的。
一陣風拂過,吹皺了一池碧水。
鳳君鴻看著塘中之景。思緒萬千。
雖說他已經成爲帝王,但坐上這張龍椅,方纔深刻體會帝王之路的孤獨與不易。
偶爾像這般閒著的時候,他總會想起被自己手刃的先帝皇侄。
說起來,他也算看著先帝長大的。
很多時候,先帝在他的眼裡就是一個弟弟,一個晚輩。
先帝性情開朗,本性善良,只可惜他的母后不僅視自己爲眼中釘,多番暗下殺手。更是整個朝廷的毒瘤,不得不除!
其實。當初鳳君鴻並沒有想要先帝的性命,不僅如此,就連對他退位之後的妥善安置,自己都想好了。
但讓鳳君鴻始料不及的是,那天,當他安排好一些,舉兵攻入皇城時,本想回到清流殿尋桃夭,只可惜讓他撞見了先帝輕薄桃夭的一幕。
那是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忍受的!
鳳君鴻搭在圍欄上的手用力一握,每每想起自己拿劍刺過先帝胸膛的那一刻,心裡還是會忍不住在想,自己會不會太沖動了?
畢竟皇侄雖然能看出十分傾慕他的皇嫂,但以自己對皇侄多年來的瞭解,他斷然不會做出如此敗德的醜事!
也許自己當初忍一忍,將事情問清楚,或許他也不用年紀輕輕地就死去。
即使很不想承認,但鳳君鴻心中的懊悔卻源源不斷地溢出來。
就在此時,門外有人前來稟報,那是之前鳳君鴻囑咐御前總管辦的事。
桃夭作爲皇后第一次出行赴宴,身邊自然要有個可靠之人從旁提點。
於是,御前總管就派了自己的得意弟子前去隨侍左右,誰知他聽到底下人稟報上來的消息,氣得差點大聲怒道,“這個混小子……”
話到一半,他望了一眼裡面,發現鳳君鴻尚未發現門口的異常,趕緊拉著帶消息過來的小內侍走開幾步,又道,“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敢收受賄賂,換名頂替,還被皇后娘娘逮個正著!”
畢竟是自己的徒弟,罵著罵著擔憂更甚。
一旁帶話的小內侍,一臉無辜地埋著腦袋不敢吭聲。
御前總管見狀稍壓火氣,繼續詢問了皇后娘娘給徒弟的處置,當聽到只是上繳受賄財物,外加發了三個月的奉薪,並沒有身體上的刑罰才稍稍鬆了口氣。
就在御前總管還要對小內侍吩咐什麼事時,他眼尖地瞧見了遠處正朝這兒走來的狐子罡,立即讓小內侍先下去了。
轉臉沖走到面前的狐子罡,抱拳笑迎道,“狐大人。”
狐子罡禮貌地點了下頭,一如既往面無表情地問了句,“總管大人,敢問皇上可是在裡面?”
“是的,狐大人,要小的爲您通傳一聲嗎?”御前總管友好道。
狐子罡非但沒領情,又直接問了別的問題,“就皇上一人嗎?”
御前總管頓了頓,暗想皇上都要稱他老師,自己才幾斤幾兩,就算人家目中無人又奈何不了他,旋即極度配合地笑臉答道,“正如大人所料。”
狐子罡不再多言,施了點頭禮後便直直地走了進去,門口的其他人也未曾阻攔他。
當狐子罡走到鳳君鴻身邊的時候,他發現鳳君鴻依舊在想心思,幾乎沒有發現自己過來,於是,有意清嗓一聲,當鳳君鴻回神看過來時,他又立即躬身歉意道,“微臣打擾到您了。”
鳳君鴻臉上由驚轉淡,“原來是老師您啊,是有事過來找朕嗎?”
狐子罡從不喜故弄玄虛浪費時間,擡手便伸進袖間拿出了那封信,雙手恭敬地遞了上去。
鳳君鴻一見是封信,不由生出好奇,還未看到內容,就迫不及待地邊展開信紙邊問道,“此信從何而來?”
狐子罡簡單道,“杜免澤親筆寫的。”
鳳君鴻聞言一時猶豫,又問道,“爲何由老師你送來?”
狐子罡道,“皇上看過後便知。”
聽完這話,更加深了鳳君鴻對此信的好奇。
沒多久,鳳君鴻便看完了信,他將手中的信紙捏變了形,眼底漸漸滲出一抹嗜血的殺意。
信中提到,張免澤之所以會找上狐子罡,是因爲那天在大殿之上,狐子罡有幫他解圍。
所以他堅信對自己有恩又對皇上忠心不二的狐子罡一定會將此事如實上報。
而信中讓鳳君鴻惱羞成怒的事,就是醉鯨幫的孫長老,他竟然還在京城,還找上門來了!
杜府。
杜免澤託人送進宮裡的信,已有兩天了。
這是他扭轉仕途,重振杜家的唯一機會!
但今天上朝,也未曾見到皇上有任何反應,就連狐子罡那裡也一樣,風平浪靜地沒半點表示。
杜免澤不禁在想,是不是府裡的管家沒有把事情辦好纔會這樣。
“去,把李管家給我找來!”杜免澤終於按捺不住,衝身邊的小廝吩咐道。
不一會兒,李管家匆匆趕來了。
杜免澤不問緣由,上前就揪起李管家的衣襟,惡狠狠地詢問道,“你是怎麼辦事的!”
“老爺,有話好說,您這樣小人都出不了氣了。”李官家可憐兮兮地央求道。
杜免澤只好先放開他,重新問了一遍,“你確定你是親自將信交給你宮裡的親人手中?”
李管家揉揉被弄疼的胸口,再扯了衣服將皺起的衣襟理平,同時回道,“小人做事大人還不放心嘛,小人確實是親手交給小人叔叔的,還塞足了錢,小人的叔叔做事向來穩健,託給他辦的事從來就沒有辦不成的,就算中途有意外,他也不會沒有交代。小人今天還特意去打聽了,信確實已經交到狐大人手中。”
聽完李管家的話,杜免澤點點頭,自覺有些錯怪於他,李管家在府上待了也有許多年了,爲人做事向來井井有條,自己對他再瞭解不過。
這麼看來,信一定是交到了狐子罡的手裡,但皇上那邊爲何沒有任何風吹草動呢?難不成狐子罡並沒有將信中之事告知皇上?
剛在心裡胡亂揣測,門外就有家丁急吼吼地跑進來稟報道,“大人,宮裡來人了,說是當朝大學士兼太醫院掌院,又是什麼皇上的老師,登門拜訪來了!大人,您見是不見?”
“廢話,還不快快有請!”杜免澤簡直爲府裡家丁的智商感到羞愧,人家都把名號報出來了,還有拒之門外之理?他嚴重懷疑家丁的腦袋是不是給驢踢過了。
剛一吩咐完,杜免澤想了想又覺不妥,趕緊又喚回家丁,道,“不不不,還是我親自過去迎好了。”
家丁摸摸後腦勺頓時感覺自己剛剛是不是有眼不識泰山啊!
杜府門外。
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上,採不宸扮作車伕咬著根撥了皮的乾草莖,一臉慵懶地斜靠在車廂邊閉目養神。
車內卻傳來了狐子罡帶有些許埋怨的聲線,“你明知我不喜這些多如累贅的頭銜,爲何剛剛那般自報家門?”
採不宸灑然一笑,他就喜歡做能讓狐子罡有反應的事,但絕不會老實地把真相告訴狐子罡。
於是,他說了個半真半假的話,搪塞道,“我說小狐貍,你剛纔又不是沒看見,那小廝自恃是官家府里人,狗眼看人低,根本沒把我們乘坐這種小破車的人放在眼裡,若我不那樣說,他肯定都懶得去通報。你就等著吧,一會兒準是杜免澤那老頭親自迎我們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