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非是真心想回老家，只不過身體裡的那顆心臟，好像真的很難死去。一靠近白斂的胸膛，就忍不住地想要去證明他還愛著自己。她知道她的謊話很拙劣，流產的孩子就是他的，可他什麼都不問。
B&S倒閉之後，閒下來的日子，居然都抽不去空陪自己回家。
她希望的答案是，那個霸道而緊張的聲音說著，一起回。
沒和顧小漫霍晴打聲招呼，蘇卿簡單地收拾著幾樣行李，就踏上了火車。
故鄉的風信子已經陸陸續續地盛開，爬滿了園角。
“丫頭。”
蘇卿從沒有想過回來城南見到的第一個熟人，會是他。
“黃醫生。”
放下行李，蘇卿彎腰鞠躬。
“面色鬱結，氣血不足，丫頭，你可要好好去醫生檢查檢查。”黃淵頭髮銀霜，面色看上去卻紅潤得多，一間土褐色的馬夾套在身上，從五官的輪廓來看，不難發覺年輕時候的俊美。
蘇卿笑了笑，沒怎麼放在心上：“失去和奶奶相伴一生的機會，黃醫生後悔嗎？”
談話戛然而止。
黃淵沒料到蘇卿如此直接逼問，後悔嗎？
是，他很後悔。
“那你爲什麼可以活得這麼好呢？”
她不懂，爲什麼她離開白斂才一些功夫，思念就已經從她的身體她的靈魂裡瘋狂地蔓延出來，扯得她生疼。
“丫頭，你現在需要冷靜。”黃淵從愣怔中反應過來，畢竟經歷了一番歲月蹉跎，目光炯炯地對上蘇卿，“你需要找一位心理輔導師。”
“然後，和我母親一樣被關進精神病院？”蘇卿的口吻冷靜得可怕。
“她是愛你的。”
“愛我？她愛我的方式就是讓我成爲殺人犯？還是親眼看著她從二樓的窗戶口跳下來？”
蘇卿陡然激動了起來，卻對上黃淵慈祥含著憐憫的眼神，內心的怒火愈發地不可收拾：“別拿你那種眼神望著我。”
看得多了，她只會覺得由內而外的噁心。
“你是怪我將你的奶奶推向了老越嗎？”
老越，既是蘇越，她的爺爺。
“沒錯。”蘇卿的腦袋稍稍清醒了些，無力地遮住自己的臉，“如果，你可以握緊奶奶的手，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至少，她是這麼想的。
“也許吧。”
黃淵的眼神飄忽不定地望著前面大片的風信子，悠然地嘆了一口氣。
“丫頭，如果你碰到了一個讓你愛得很深的人，卻愛上了別人，你會怎麼做？”
這是和黃淵分開時，他落在蘇卿耳邊的話。
會怎麼做？
呵，她真的不知道。
沒有去顧小漫的家，蘇卿在自己家的門口逗留了一會兒，還是折身離開。
“蘇卿！”
趙塵驚訝地喚了出來，打開門讓蘇卿進來。
“你爸媽呢？”
有些猶豫。
趙塵揚起好看的笑容打趣道：“你和他們啊，還真的無緣呢。又出遠門了。”
白色的毛絨衣，搭上藍色牛仔褲，說不多的清爽。蘇卿也跟著笑了笑，拉著箱子走了進來。
“我有一個星期的
假期。可以打擾嗎？”
“歡迎。”趙塵給蘇卿倒了杯熱水，遞了過去，“你看起來，不是太好。”
頭皮凌亂，眼角微紅。趙辰隨意地坐在沙發上單手託著下巴。
“嗯，很不好。”
喝了一口熱茶，蘇卿的胃子暖和了些，神情也放鬆了下來。
“你和你男朋友真愛吵架。”
蘇卿苦笑了聲，搖了搖頭：“他有未婚妻了。”
“這不是重點。”趙辰的眼睛深了深，“蘇卿，你絕對不是那種因爲一個莫名出現的未婚妻會糾結的人。”
“他愛她。”
應該。
“你需要看看心理醫生了。”
“……”
一天之內被提醒兩次，蘇卿微微不悅地瞪向聳肩無辜地趙塵。
“換完心臟後，我才發現，人生還有其他的事情可幹。我不想睡覺想騰出些時間趕點別的，可身子一勞累就會抗議。我必須得要保持至少8個小時的睡眠。”
“你想說什麼？”
“儘管我依舊很愛她，可是我做不到扔下一切隨著她去，我還有我的親人、朋友。當你清楚的知道生命的沙粒什麼時候會漏盡的情況下，蘇卿，你會覺得整個世界都變亮、變大了。”
“不要和我一樣，過於執著。很多時候，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知道彼此安好，不就足夠了嗎？”
彼此安好……
她不怕死，她只怕有一個人會不開心。
“那我該成全他們嗎？”聲音顫抖。
“你要確定你的放手是否值得。”趙塵走過來拍了拍蘇卿的肩膀，目光清澈，“蘇卿，別總想著逃避現實。你很聰明、果斷、理性，你的生活不只有情情愛愛，你的事業、你的人生，從來都掌握在你的一念之間。”
蘇卿的眼淚直接掉了下來：“可我，做不到放棄他。”
一想到會失去，心臟就被絞得生疼，滴出了血。
“我不是讓你放棄。只是給你了多開一扇窗戶。門無路可走的時候，記得想想窗戶。”
他不希望，蘇卿會走上上一代人的歧途。
也不要重複他的愛情路線。
“你後悔嗎？”
蘇卿將頭埋進他的懷裡，清新溫暖，和白斂的強大安心完全不一樣，呢喃道。
趙塵似想起了什麼，眼神溫柔得滴水：“不悔。”
“樓上有浴室，洗把澡好好休息。”
蘇卿上到趙沉爲她安排的房間，行李箱還沒來得及收拾，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果斷地按掉。
手機依舊不依不饒地響起，蘇卿的脣抿了抿，認命地接通：“喂。”
“你TM該死的在誰的家裡？”即便是隔著老遠，白斂吃了火藥的濃味依舊準確無誤地戳進了蘇卿的後脊樑裡。
“和你知道的一樣。”蘇卿眼裡泛起一絲狡黠，略帶引誘道，“現在，我要洗澡，別打來了。”
不等手機那端被嗆住的白斂緩過神來，蘇卿直接掛了，心情愉悅地拿了衣服洗了個澡。
“斂，你看我這件裙子怎麼樣？”
沐靜童站在落地鏡前擺了擺裙襬，淺藍色的褶皺好起來可愛極了，齊膝的短裙襯得一雙美腿筆直修長。旁邊的服務員都
忍不住瞇著眼睛笑，這一對情侶看起來就是富貴人家的，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美得很，肯定能買下。
白斂擡了擡頭，眼底裡的陰鷙暴怒清晰可見，掏出一張白金卡給服務員：“不錯。”
沐靜童卻嘟起了嘴，跑到他的身邊勾起了他的手臂：“你到底看了沒？”
“我要去出門一趟。”
忍住血液裡跳動的不安，白斂的聲音染上一層沙啞。
“可你答應過……”沐靜童在白斂陡然投來的兇狠目光下委屈地縮了縮肩，想了想也惱，最終還是不甘地瞪了過去，“我不管。”
“譽軒說你的女朋友回去了，你是不是去找她？”
“嗯。”白斂冷聲應道。
“我還有一個月就成年了，我要你成爲我生命裡的唯一男人。”
沐靜童擋在白斂的跟前，一旁接著白金卡的服務員尷尬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在我沒成年之前，我和我爹地允許你正常的性交往，但我回來了你就不可以亂搞。”
這是入贅嗎？
美麗的服務員小姐臉上精緻的笑容出現了裂縫。
“別試著惱怒我。”
白斂的眉宇間竄起一陣陰霾，沐靜童也被嚇壞了，卻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瞪著他，咬著粉脣，就是不肯放手。
“我會，娶我的吧？”
頗爲不安地開口，沐靜童垂下的手死死拽著藍色的短裙，目光一眨都不眨地鎖著白斂。
“嗯，你將是我……唯一的妻子。”
簡單地吃了晚飯，蘇卿這才發現了趙塵的另一個秘密。
“你是作家？青湮是你的筆名？”
略感興趣地湊到電腦上趴了趴，沒想到用臺電腦查些東西竟然也有意外的收穫。
趙塵端了杯牛奶放在桌邊：“是啊。”
“滿腹牢騷，只得一書以解鬱結。”古言味十足。
蘇卿啞然失笑，站了起來：“電腦我已經用好了，謝謝。”
打開燈，蘇卿被牀上陡然出現的人影嚇得臉色變了變，察覺到是某人後，目光復雜難喻，心神穩了穩後才擡腳走去，佯裝鎮定道：“你怎麼出現在這裡？”
還是二樓。
“你穿成這樣去哪裡？”
低胸絲綢睡衣，稍稍一低便春色盡顯，白斂由衷生出一股惱怒來，給蘇卿身上這件價值不菲的粉色睡衣狠狠地畫了個叉：“你想要紅杏出牆？”白斂爲自己的這個想法更加的冒火。
蘇卿神色淡然地望著他，或許趙塵說的是對的：“你會娶你的未婚妻爲妻子，還是娶我？”
“這不是我們要考慮的。”白斂的聲音莫名地暗了下來，一股力不從心深深地懾住了他，感覺，要越走越遠，卻無能爲力。
“還是說，讓我來公佈結果。”
白斂，你真的太殘忍了。
“不，是她。我會娶的是她。”怒不可遏地吼了出來。
“那你已經失去了和我對話的可能了，真的.....很令人抱歉呢。”
笑，是唯一能做的。不想退場得很狼狽。
“我們之間，一切的承諾都作廢罷。”蘇卿越過頭陰著的白斂，打開了窗戶，“出去。”聲音冷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