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血液的味道。

只是可惜，這還熱乎的血液沾到了這個骯髒的世界。

冥王順著血腥的味道，來到了一個通往海邊的暗巷中段。他瞇著眼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莫一辰嘴裡嘟囔著。

“死的很新鮮。可惜，不能享用了。”

冥王蹲下來，用尖尖的鼻子嗅了嗅，緊接著皺起了眉頭。那還在從身體裡不斷流出的鮮血，慢慢的由鮮紅色變成了黑色。

“好大的怨氣。”冥王笑著說。

他伸出一根樹枝一樣乾枯的手指，輕輕一挑，把趴著的莫一辰翻了過來。冥王湊近屍體，仔細看了看，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他張開左手在莫一辰臉上方一握，只見飽滿的身體瞬間扁了下去，最後只剩下一張人皮。更奇的是，人皮下的血跡也不見了。

冥王有些嫌棄的用兩個指頭拎起人皮，瞬間消失在昏暗的巷子裡。

“這是哪裡？”

當莫一辰再次睜開眼時，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穹頂房間。穹頂上佈滿著流動的黑雲。從穹頂正中央垂下一個六頭燈。每個燈頭都是骷髏頭的模樣。六個骷髏頭的眼睛裡分別發出紅黃綠藍紫棕六種顏色。可奇怪的是整個房間的色調卻像是月光照耀的樣子。

房間四周的牆壁上是些奇怪的人影。他們或站立、或躺著、或跪著、或蹲著。莫一辰驚奇的發現，只要盯著這些人影多看一會，就會發現他們一會出現一會消失，並變換著姿勢。

比牆壁更令人驚奇的是地板。這地板看上去就像是一條流動的河。河水是暗紅色的，由於顏色過深乍一看以爲是黑色。

莫一辰驚恐的環視整個房間，心裡暗想：“這是地獄吧。”

突然，一個尖銳刺耳的笑聲傳來。莫一辰很不舒服，感覺耳膜要被震破一般。他捂住耳朵，尋找聲音的來源。

牆壁上的人影中，有一個開始變得飽滿起來。它漸漸的鼓了出來，然後撲通一下從牆壁上掉了下來，穩穩的站在地上。

莫一辰害怕的不斷後退，直到碰到身後的牆壁。這時他聽見牆壁裡發出隱約的哎呀一聲。莫一辰嚇的又往前跳了一步。

這時那個黑影開始說話了：“你可不要去惹他們。他們脾氣很不好的。如果真讓他們生氣了，會把你拉進去的。”

莫一辰仔細的向那飽滿的黑影看去。漸漸的，他的形象開始清晰起來。

這是個身體高大而魁梧的人。他那標誌性的尖尖的鼻子讓人印象深刻。手指細長而乾枯。莫一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半天，可是腦子裡只留下這點印象。他無論怎樣也看不完整這個人的全部形象。

但是有一點莫一辰可以肯定，那就是這個人的眼睛裡冒出的是冷酷無情的寒光。

“你是誰？”莫一辰壯著膽子問。

“我？”黑影用有些尖的聲音說，“哼哼。我是這個世界的統治者，冥王！”

什麼鬼？莫一辰腦子裡打出了一個大問號。

“這還不明白？”黑影有些不高興的說，“我是掌管人類生死的人！”

“哦！閻王爺！”莫一辰脫口而出，緊接著又有些失落，“看來我真的死了。”

“額，可以這麼說吧。”黑影用手指摸了摸鼻尖，“不過，不準確。”

“我死了麼？”莫一辰急切的求證。

“當然！嘖嘖，你死的還挺髒的。”冥王嫌棄的說。

髒？莫一辰頭一次聽到人死可以這樣形容。

不過無所謂了。他現在只關心一個問題。於是莫一辰張口問：“那我會怎麼樣？下地獄還是上天堂？你要怎麼判我？”

冥王突然狂笑起來。那笑聲讓莫一辰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笑什麼！”莫一辰有些生氣。

“不要拿你活著時候知道的事來判斷死後。活著的人連下一秒發生什麼都不知道，又怎麼能知道死後的事。”

“難道不是那樣麼？”

“當然不是！”冥王走到牆壁前，用手摸了摸一個人影。人影很享受他的撫摸，一副陶醉的模樣。

“那你說死後是什麼樣子？”莫一辰繼續追問。

冥王回頭看了一眼，又轉過去，沉默了一會說：“你死的時候怨氣很大，一定有很多不甘心吧。”

這話一下子打開了莫一辰生前的回憶，眼前閃過很多活著時候的畫面。

“是的！我很不甘心！如果我知道結果會是這樣，我一定不會去救那個女人！”莫一辰氣憤的說。

“就只有這些麼？”冥王慢悠悠的說。

“當然不止！我賣命的工作，結果該發財的時候偏偏出了事！老闆跑了，錢拿不到！欠下的債還要我來還！我哪裡有錢？再說關我屁事！我就是一個小員工，錢都讓老闆掙了！我什麼都沒有！”莫一辰機激動的攥緊拳頭。

“就只有這些麼？”冥王慢悠悠的重複。

“額。。。。。。你什麼意思？”莫一辰很不滿意冥王的態度。

“我覺得你還有更多的不滿。”冥王轉過身走向莫一辰。

“是的！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莫一辰看著走過來的冥王，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有點緊張的說：“你想做什麼？”

“如果我給你生死之權，你會怎麼做？”冥王逼近莫一辰。

“我？我，我，我當然會讓該死的人死去。該活的人繼續活下去。”莫一辰慌忙的應答。

“是麼？你能做到麼？”冥王問。

“當然了！”

“好！我就給你生死之權。讓你來掌管一個人的生死。”莫一辰感覺冥王說這話的時候眉毛都在上揚。

“可是我，我已經死了。”

“沒關係！我可以讓你繼續活。”冥王得意的說。

“真的可以麼？”莫一辰激動不已。

“當然。不過首先你要給我證明下，你是可以殺人的。”

說著冥王手一揮，莫一辰又回到了那條暗巷。“馬上就會有一個人經過這裡。你拿著這把刀，殺了他。”

莫一辰的手裡突然出現一把長長的、鋒利的匕首。匕首極度冰冷，握著它感覺手都要被凍掉一般。很快，暗巷裡就走來一個晃晃悠悠的人。他手裡拿著半瓶酒，嘴裡哼著小曲。

“去，殺了他。我就會讓你掌管生死。”冥王在莫一辰耳後說。

莫一辰看著走來的那個人，頓時一股怒火襲上心頭。

迎面而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刺了莫一辰三刀的那個小平頭。有仇不報非君子。莫一辰心中燃起了復仇的火焰。他面對著小平頭走過去，將刀尖對準了他的心臟位置。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在刀尖即將刺入心臟的一霎那，莫一辰突然一個轉身，躲到了一旁。他喘著粗氣，渾身顫抖，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小平頭從自己身邊走了過去。

“怎麼不下手？他可是殺了你的人！”冥王對莫一辰的表現很失望。

“我，我，我不能。我不能殺人！我不能殺人！好人是不殺人的。”

冥王聽了莫一辰這癡話，瘋狂的笑了起來。

“好人？來來來，我讓你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好人。”說著冥王揮揮手，將莫一辰帶到了另一個地方。

靈堂裡奏著哀樂。莫一辰的照片掛在牆上，四周稀疏的擺著些花。幾個花圈寒酸的立在一旁。莫一辰的身體穿著那身最貴的西裝筆直的躺在棺槨裡。靈堂裡沒有人。外面的空地上幾個人正在等待著火化時間。

冥王推了一把莫一辰，說：“過去聽聽，看看你死了，人們會說些什麼。”莫一辰機械的走到外面的空地。他最先來到了那個最熟悉的人的身邊。

“老莫，節哀呀！”一箇中年男人對著一個蹲在地上抽菸的人說。

“節哀？我一點也不哀。”老莫彈彈菸灰說，“雖說是我親生兒子，可還不如養的一條狗！人家養兒防老，我養兒就是折壽。幸好這小子死我前面了，我能過幾天舒坦日子了。”

莫一辰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跳著大罵：“你個老不死的！我還沒嫌你毀了我的生活，你到嫌起我了！誰是你兒子！當你兒子我都嫌丟人！你個老不正經的東西，怎麼出門就沒車撞死你！”

莫一辰怒罵著，可是老莫一點反應都沒有。冥王拍拍莫一辰肩膀，然後指指別處。莫一辰看他指著的正是彬子。於是又罵了兩句起身來到彬子身邊。

“聽說咱老闆辦公室被盜了？據說是小莫乾的。警察在他家發現了老闆的東西。”一個女同事悄聲說。

“我也聽說了。哎，真看不出來。他平時那麼老實，沒想到是蔫壞。”彬子說，“我那天還見他了。他說不知道老闆跑了。你說怎麼可能！咱們頭天在羣裡都聊瘋了。後來他說公司不安全，讓我回去吧。我以爲他好心呢！沒想到和我一起出來後，自己又回去偷了東西。”

“是呀？心眼兒真夠多的。不過，他也夠可以的。公司剛出點事，他就敢回去偷東西！”

“是呀。挺沒良心的。你看，要不遭報應了呢。這遇見打劫的，把命都搭進去了。”彬子說。

“就是就是。要不說這人吶，可不能幹傷天害理的事。”女同事說。

莫一辰簡直要氣炸了。他一蹦多高，指著彬子的鼻子就是一陣叫罵，可是彬子依舊跟女同事嘀咕著。四周的人莫一辰聽了個遍，沒有一個說自己好的。這把莫一辰氣的站在他們面前挨個罵，一直罵的罵不動了，才癱坐在地上。看著這些人裝模作樣的在自己遺體前又鞠躬又抹眼淚，就覺得噁心。想想生前把他們當親人當朋友，可是沒想到死後卻被人這樣評價。頓時心裡一陣委屈，痛哭了起來。

哭的頭暈目眩時，又聽見冥王的聲音。

“傷心吧。活著時候以爲對掏心掏肺的人，死了才知道其實對你根本沒感情。”冥王的嘲笑讓莫一辰又羞又惱。

“你到底想怎樣！”莫一辰擡起頭髮現自己又回到了穹頂大廳。這時牆壁上的人影都咧著嘴嘲笑著他。

“你已經死了。”冥王那雙冒著寒光的眼睛看著莫一辰，“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徹底死去。你的靈魂連同你的身體，將一起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二，當我的死亡使者。我讓你繼續活下去，你來替我掌管生死。”

“我替你？那你幹什麼去？”莫一辰問。

莫一辰呆頭呆腦的樣子，又讓冥王笑了起來。

“這個你不用操心。你只要告訴我你的選擇就可以了。”冥王伸出三個枯手指頭，嘴裡數著，“一、二、。。。。。。”

“選二！”莫一辰大聲說，“我選第二個！”

冥王嘴角上揚，笑而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