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陽一個人在微淺小得不能再小的廚房忙碌, 她則是閒得無聊,遙控器一個接一個地按。
突然畫面閃到張國榮古裝版的扮相,貌似《東邪西毒》, 人已去, 但是這部影片始終是經典。
雖然片子的基調有點壓抑的空寂和憂傷, 但是聽著廚房傳來的炒菜的“唰唰”聲音, 微淺突然覺得心安, 很久沒有過的感覺。
一股剁椒魚頭的辣香味迎面襲來,轉眼間盛好的一盤已經放在飯桌上。
“發呆的那個小丫頭,神遊太虛也該回來了, 過來吃飯。”他穿著與他身高形象極不相配的卡通圍裙側倚在門邊,正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薄脣是一貫的緊抿, 微挑。
“裴墨陽, 我有沒有說過,你這姿色實在太禍國殃民了。”微淺忍不住說, 要是在古代,這副絕色姿容,絕對是當真危險。
“所以呢?”他瞟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
她微微一怔,本來是想調侃他一下, 現在反而挖個坑給自己跳。
她呵呵一笑, 岔開話題:“所以……賞美之心, 人皆有之嘛。好吧, 吃飯了, 好香呀。”
她剛要坐下,就被裴墨陽一拉, 順勢困在了他懷中。
她擡起頭,看到一雙幽深的眼眸閃過一絲無奈,他輕輕撩過她額前的髮絲,低低地在她耳邊喟嘆道:“微淺,不要讓我等太久。除了你,我從來沒有試過還有什麼是我無法掌控的。”
他在她耳邊喃喃道:“真的,只是除了你。”
他的聲音很輕,很淺,有絲朦朧的不真切,但擱在她腰間的力道卻不斷地加重,彷彿想急切的握住什麼,卻有些許的顫抖。
她有瞬間的不知所措,“其實我……”
終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她低頭。
裴墨陽驟然放開她,淡淡地說,“快吃吧。”
他知道她是在逃避他的問題,但是她已經肯主動向他靠近了,雖然哪怕只有一點點。
他原本以爲只要給她時間,她總有一天願意走出來,再重新出發。但是一年,兩年,三年,六年……他突然明白要是隻有她自己,她會選擇一直躲在她的烏龜殼裡,永遠不出來。
微淺夾了一口,嚐了一下,“你怎麼這麼厲害。還是那麼好吃,你還會做什麼?”
他看她吃得很認真的表情,知道她是真的很滿意這個味道,不免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他發現,每次她吃到自己喜歡的食物時,表情會很認真,很專注。對自己不喜歡吃得東西,也不會刻意挑食,但是眉頭總會微微皺一下,然後吃得慢條斯理,一副很散漫的表情。
“我會做的菜其實不多,就這兩道菜,還有水煮魚和魚香肉絲。”
“咦?都是我愛吃的菜,你以前在國外的時候特別懷念辣椒吧?”她開玩笑說。
裴墨陽淡笑,不置可否。
他還依稀記得當時武家老二,幾乎以見到外星人的震驚表情,誇張地大叫,“我說裴三,你不是燒壞腦子了吧?你要學做菜?”
他瞅了他一眼,雲淡風輕地說:“我確定你沒聽錯。叫你們家酒店的掌勺大廚週末到我家來。”
武二怪異地掃了他一眼,衝著武璽斌說:“老哥,你覺得這個在國外都請高級廚師專門幫他做飯的人,要自己學做菜?他真的有病了吧?不然你打電話給他家老爺子,讓他趁早帶他寶貝孫子去看看,不然就真出大事了。”
武家老大顯然比他弟弟鎮定多了,一貫冷酷的臉終於有點表情了,“是爲了女人?”
裴墨陽沉默了一會兒,反問道:“你說呢?”
武家老大突然縱聲大笑說,“裴三,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轉身對武二說,“去給他找我們酒店最好的廚子,這週末到他家去。”
武家老大剛硬的臉部線條因爲這幾聲縱聲大笑變得有點柔和了,他看著自己還有點沒回過神來的弟弟,心裡有些感慨,終究是沒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但是……這樣也好。
裴墨陽回過神來,暗想要是全國赫赫有名的尊尚華府大酒店的首席大廚,親自教出來的人都做得不好吃的話,那麼武家也不必在飲食界混下去了。
微淺象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擡起頭笑瞇瞇地盯著他,“要是這時候有瓶酒,是不是會更有意思?你要喝酒嗎?”
“喔?”他揚眉道:“你確定你不會喝醉?”
“我喝醉真的會很出醜嗎?”她想了一下,認真的問。
老實說,她除了以前那段時候整日酗酒以外,並沒在人前真正喝過酒,頂多是實在推脫不了時淺酌幾口。即便是以前偶爾和他的朋友一起吃飯,也會被他一句“她不會喝酒”給擋回去,此後大家再吃飯,他們再也不會提要她喝酒的事。
所以真正算起來,也就只有裴墨陽見過她真正喝醉酒是什麼樣子,也許……還有一個人,但是腦子裡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她甚至都沒有去看他長什麼樣子,只記得當時的悔恨和恐慌,那天早晨……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所以除了裴墨陽不準她喝酒以外,這也是她絕不在人前喝酒的原因,她實在不想再犯同一個錯誤,就那一次的錯誤,已經足夠她用一生去懺悔了。
裴墨陽沉默了一下,說:“少喝一點也行。但是記住,不要在沒有我的地方喝酒。”
“嗯。”她點頭。
她記得上次秦怡給她了兩瓶紅酒,當時她說是到她表哥家時順便順了幾瓶,算是幫他減輕點罪孽,免得老是拿這些燭光加紅酒的僞浪漫,矇騙年輕小妹妹純真的心。
她自然是說得義正言辭的,但是顯然的,秦怡表哥後來對於自己一時心血來潮,請自家表妹到家裡來坐坐的舉動是多麼的悔不當初。因爲她順走的那幾瓶恰好是他多年來的珍藏,以至於後來他一看到秦怡就會大驚失色,然後自動退避三舍。
秦怡雖然知道她不喝酒,但還是堅持拿了兩瓶給她,當時還開玩笑說,以後要是看到心儀的男人,也可以把他直接拖到家裡僞浪漫一下,然後想辦法灌倒那廝,就可以嘿嘿……爲所欲爲了。
當時她一聽完,腦海裡就閃過三條黑線,想說這不就是傳說中的XX?
想到這裡,她覺得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她就真被秦怡徹底同化了。
可惜她家沒有酒杯,連水杯都只有一個。
平時她家也沒人來,自然也沒有一次性水杯之類的了,出去買又要走很遠。顯然,這也是個麻煩問題呢。
她心想要不乾脆拿個大碗,一人一碗,也學學水滸傳的英雄們,好歹還能表現一下自己的豪爽嘛。
還沒說出來,裴墨陽就悠悠地開口了:“你不要想說用什麼碗盛之類的,你見過喝紅酒用碗喝的嗎?”
他一直很是瞭解她一貫跳脫的思維模式,從當年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可見一斑了,更何況……這瓶是85年CH.LAFITE,要是釀酒師知道這珍品就被她這麼糟蹋,非不氣死纔怪。
她辯解說:“我發誓,我從沒這樣想過。不然……我再去櫥櫃找一下。”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終於在櫥櫃的角落裡找到個大酒杯,應該是她以前留下來的。
“甜甜的,這酒真好喝,來,你也喝。”她舉起酒杯,笑靨如花。
不知不覺她都已經喝了四杯了,兩頰微微泛紅。
她其實不知道,她喝醉酒以後的樣子是很好看的,臉頰微微漾開一抹桃色,眼神迷離,彷彿隔著一層霧氣,就象個小孩子。
只是,他知道就好。
裴墨陽走到她旁邊,伸手握住酒瓶,阻止她繼續倒酒的動作,“你確定你還要喝嗎?要是真醉了,我變成大野狼也說不定呢。”
他俯身貼近她,在她耳邊輕輕呢喃,性感的嗓音略點笑意。
微淺又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味,她一直很喜歡這個味道,不同於很多男人身上的菸草味或是其他古龍香水味,那種檀木的香味淡淡的,卻讓人覺得莫名的安心和溫暖。
記憶中很久以前她好像也聞到過這種味道,但是已經記不清在哪裡,在什麼時候,後來她遇到裴墨陽後,他身上一直都有這個味道。
她以前一直不喜歡和他靠得太近,因爲這種味道讓她覺得□□心,卻也安心得有點無所適從。
但是今天,她突然很想要這種心安的感覺。
她不想承認她今天突然有一醉方休的衝動,只是因爲一張照片。
算了吧,這是最後的一次了。
她仰起頭,望著他笑,但是眼神卻是一片寂然,“你可以抱抱我嗎?一會兒就好。”
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苦澀,他擡手緩緩拂過她的眉,眼,鼻……她的脣,說:“告訴我,你對他就那麼難以忘記嗎?嗯?”
他的雙手突然圈緊她的腰,蠻橫地把她揉進懷裡,在她耳邊沉聲說,“微淺,你知道嗎?今生,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總之我就陪你耗著,耗到天長地久爲止。”
他低頭擷住她的雙脣,張狂肆意地攝取她脣間的香甜,帶著點懲罰的掠奪,向下遊移……當他的視線觸及她微醺的眼時,驟然停住。
一陣苦笑後,他把她抱到牀上,蓋好被子。
他拿出打火機,點燃一根菸,幽幽的藍色火苗把他優雅的輪廓映襯地更加英挺,渺渺青煙環繞在他周圍。
當那對如墨般的幽深眼眸在觸及那張恬淡的臉龐時,掠過一絲淡淡的笑意,他輕撣菸灰,竟也這麼多年了麼?
往事驟然浮現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