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以後, 微淺偶爾需要到華宇去溝通一下方案,落實一些細節(jié)的東西,但再沒有遇到顧祁南。倒是遇到過裴墨陽兩三次, 他是真的對她視若不見。就算遠遠地看到她, 也是很快就轉(zhuǎn)過頭, 仿若從來不認識。
她從最初的微怔, 到後來已漸漸習慣。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是真的狠, 對別人,對自己,一貫如此。
最近她一直在忙越達科技的案子, 可是一直沒有什麼實質(zhì)性的進展,偏偏越達的總經(jīng)理還三天兩頭以溝通雙方意見爲由, 約她吃飯。
要是隻是溝通案子, 吃頓飯倒也沒什麼大不了。偏偏那個王總長得賊眉鼠眼, 還經(jīng)常以一種讓人發(fā)怵的眼神打量她。她已經(jīng)以各種理由拒絕過多次,今天她實在想不出什麼託詞了, 只好答應。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要是能把這個case解決了,也算是了一樁事,也省得老總那邊總是催她加把勁兒。
關鍵是要使得了勁才行啊, 她苦笑著想。
一到餐廳, 王總馬上擺出一副殷勤狀, 邊說邊握著她的手不放, “季小姐呀, 盼星星,盼月亮, 今天終於把你盼出來了,真是我榮幸啊?!?
“哪裡哪裡,王總客氣了?!?
微淺不留痕跡地掙開他的手,在他對面坐下。
席間,她幾次把話題繞到策劃案上,都被他巧妙地一帶而過了。還頻頻找了許多理由來灌酒,她自然知道這酒是不能喝的,後來實在拗不過,喝了一小杯。
那隻老狐貍也奇怪,後來竟也不再勸酒,開始滔滔不絕地吹噓起自己地奮鬥史來。
微淺看這形勢談合作是無望了,打算過一會兒就找個理由溜了。但不知是爲什麼腦子越來越迷糊,連周圍的物體都開始不真切起來,全身虛脫無力,她頓時明白過來。
王傳??丛谘垩e,立馬走過來握住她的手,一臉猥褻,“季小姐,你不會是喝醉了吧?你等一下,我馬上買單,送你回去?!?
隨後服務員很快就過來結(jié)賬,她很想叫住她,可是剛張開嘴說了幾個字,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發(fā)不出聲來。而她現(xiàn)在趴在桌上,臉色紅暈,怎麼看都象是喝醉酒。
這家酒店在當?shù)厮闶欠浅S忻?,這樣的場景再平常不過了,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怎麼辦?她心下暗忖,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被強攙扶著往外走,頭越來越沉重,意識也開始漸漸渙散。她用僅存的氣力使勁握緊手掌,直到感到指甲刺入手心那股異常的疼痛感倏地襲來,她的神志才驟然清醒了些。
快要走到大廳門口,她突然聽見有人喊了一聲,“裴總,好久不見啊”。模糊間瞥到裴墨陽從旁邊的大門往裡走,身旁還跟著好幾個人。但是他們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他正忙著和旁邊的幾個人討論著什麼,可能根本沒有看見她。
她的聲音卡在喉嚨裡面打轉(zhuǎn),啞得厲害,怎麼都發(fā)不出來,她是真的絕望了。
王傳福猥瑣的聲音倏地響起,“微淺啊,你就別掙扎了。掙扎也沒用,我們今晚有的是時間好好玩,聽話啊……哈哈哈哈……”
說罷他加快腳步,一路把她扶到停車場。
剛要掏鑰匙,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
“王傳福,一段時日不見,一見面就看到你這樣招待我女人,你還真有膽量。”聲音冷得令人膽寒。
“誰?”才掉轉(zhuǎn)過頭,他就一聲慘叫後倒在地上。
裴墨陽沉聲問她:“很難受嗎?”
她搖頭。
他把她抱進車裡,低聲說:“沒事,有我在。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王傳福終於反應過來,表情立即變得驚恐萬分,“裴總,是誤會是誤會,我要是知道季小姐是您的女朋友,我哪敢動這種心思啊。就算給我一千個膽,我也不敢啊。我給季小姐道歉,道歉……”
裴墨陽並不答話,直接脫下身上的西服甩到一旁,冷笑著邊挽襯衣袖,邊大步向他走過去。
王傳福驚恐地不停往後退,裴墨陽一把從地上擰起他,狠狠地說,“王傳福,你TMD還真敢!”
說完就是一陣猛烈地拳打腳踢,整個停車場都回蕩著王傳福猙獰的慘叫聲。保安被旁邊幾人盯著,愣是一聲都不敢吭。
打得他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裴墨陽才收手。
他冷笑一聲,“這事兒還沒完,越達科技是吧?我們來日方長。滾!”
汽車絕塵而去,只留下四個看熱鬧的人和已經(jīng)完全見不得人的王傳福。
“原來老大發(fā)飆是這幅德行啊,這氣場,不一般啊……” 孟鋒發(fā)表觀後感言。
“不是一般的毛骨悚然,那位激發(fā)BOSS強大靈力的美女,想必就是還未蒙面的大嫂吧……” 穆伊詩深有同感。
“MD,廢話。我倒覺得老大這次真TMD帥呆了,揍人的姿勢伶俐而不失美感,下次一定用在我的程序創(chuàng)作裡,但是我怎麼覺得少了點什麼,還有什麼事情沒做完吧……” 張哲顯然還沉浸在剛纔的刺激中,意猶未盡。
“應該是某禽獸還沒被打夠吧?” 程宇翔冷靜地補充後,衆(zhòng)人頓時恍然大悟般點頭,朝王傳福走了過去。
坐在車裡,車窗和天窗都是敞開的,風從微淺的臉頰凌厲地劃過,還帶著些許刺痛,讓她的神志逐漸清醒過來。剛張開眼睛,就看到裴墨陽清冷的側(cè)臉,立體的輪廓在霓虹燈下顯得有些不真實,隱隱有種冷漠的疏離。
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在生氣,她想跟他說聲謝謝,可是喉嚨依然嘶啞,還有些許疼痛,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來。
她輕輕扯了扯裴墨陽的衣袖,裴墨陽看都不看她一眼,繼續(xù)開車。直到開到路邊的安全帶,才緩緩停下來。
她本來以爲裴墨陽會發(fā)火,可是許久都沒等到他開口。
在微弱的光暈下,她看見他按打火機的手有些許顫抖,好幾次都沒有打燃,她幾乎本能地伸手按住了他手中的打火機,他動作驀地一僵,臉色極其難看地轉(zhuǎn)過頭來狠狠地盯著她。
微淺下意識地縮回手,低垂著頭。
“你是笨蛋嗎?王傳福這樣的敗類你也敢和他吃飯?要是我今天不在怎麼辦?”
她默然,低垂的眼眶微微發(fā)紅。
他眼中的憤怒更濃烈,掰過她的臉,吼道:“擡起頭,看著我,說?!?
她眼神一黯,嘴脣翕動了一下,終是說不出來。
裴墨陽倏地放開了她,冷沉地轉(zhuǎn)過頭,沉默。
片刻後他緩緩發(fā)動車子,語氣裡盡是無邊的寥落:“季微淺,你到底想怎麼樣?”
淡淡的酸澀沉到心底,瞬間蔓延開來。她,還能怎麼樣?
沒有選擇,只能這樣而已。
等到了醫(yī)院,裴墨陽直接把她抱進了急診室。急診室的值班醫(yī)生是一位滿頭白髮但精神抖擻的老醫(yī)生,雖然已是大晚上了,但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疲憊的神色,還彷彿饒有興致著打量著他們。
裴墨陽倒是毫不在意,大略說了一下要立即做個全身檢查,老醫(yī)生仔細檢查後笑瞇瞇地表示,全身檢查就不用了,開點藥馬上就可以好了,隨後讓護士幫她把手包紮一下。
本來擦完碘酒後,只需再用紗布包紮一下傷口就差不多了。偏偏這時候廣播裡傳來緊急召集,說是發(fā)生連環(huán)車禍,需要所有外科醫(yī)生和護士到醫(yī)院大廳去集合,準備實施緊急救治。一溜煙人全部沒了。
原本偌大一個房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裴墨陽拿起紗布,幫她把最後一道纏好,隨後到擰起藥抱起她,她的身體驀地一僵。
他彷彿看穿她的心思,臉色極其難看地盯了她一眼:“你以爲你現(xiàn)在能走嗎?”
她,永遠有讓他失控的本事。六年前如此,六年後依然如故。
微淺識相地低下頭。
車子很快就到了她家樓下,裴墨陽把她抱上樓,看著她吃了藥。
眼看著他要開門離開,微淺急急地用還很沙啞難聽的聲音說了句謝謝。
裴墨陽握著門柄的手微微一顫。背對著她,他沉聲說:“季微淺,你永遠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