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明顯戒備的表情,千城覆薄薄的脣瓣兒揚起,一臉很認真的問:“看娘子的表情,似乎沒心情聽完一整首呢!那不如,就讓爲夫給你吟上兩句來聽聽?”
只是兩句啊!
似乎出不了什麼幺蛾子吧?
莊千落很是不信任的看了自家男人一眼,餘光自然也就落到,一旁滿臉興趣盎然的胡和魯身上,詫異的問:“漢語說的都不是很利索,你還能聽得懂詩?”
“略知一二。”這回答也不知道是謙虛,還是糊弄人!
莊千落爲此撇了撇嘴角,盯著自家男人繼續挑釁:“好吧!既然胡和魯都給你捧場,那你就別賣關子了!兩句也行!說來聽聽!”
就這麼個邋遢又難看的場景,她就不相信千城覆有本事,把這些東西誇得跟花一樣。
千城覆淡定一笑,俊美的就連身爲同性的胡和魯都愣了,猶如天籟的聲音,淡淡的道:“斷雲疏雨溪水畔,一簇蘆花映晚照。”
這就說完了?
莊千落和胡和魯對視一眼,都覺得將羊羣比成蘆花,確實很貼切,詩做的也很應景。
只是她之前感覺到的被算計,不應該是空穴來風啊!
但是若說這簡單的兩句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好像也沒聽出來。
“好詩!好詩!”胡和魯不知道他們夫妻在說什麼,分析清楚詩句,就開始讚揚。
莊千落也只好皮笑肉不笑的跟著拍手,話裡有話的道:“確實不錯!就是短了點。”
千城覆聞言一蹬馬肚子,刻意來到莊千落的旁邊,用無比正經的語氣,回答道:“若是想要長一點的,爲夫確實也可以做到!”
“噗!”如果現在是在漫畫裡,場面肯定要變成吐血了!
我去!
她家男人真是越來越流氓了嘿!
居然當著外人跟她說葷段子?
莊千落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沒直接從馬背上掉下去。
眼神麻溜的就轉到胡和魯的身上,卻見他根本是一知半解,完全沒弄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還好!還好!
否則的話,她是真沒臉,與他回去了!
莊千落趕緊羞答答的駕著馬往前面慢跑,小腦袋低得幾乎都要插到懷裡去了!
她家男人也真是夠腹黑的,若不是因爲後來的話,只怕她就算想破腦子,也不知道這兩句詩,居然還是個葷笑話。
這以物擬物的比喻,當真是要羞死人了!
至於到底是什麼意思,請自行腦補!
千城覆清亮的視線,一路隨著窈窕的背影遠去,胡和魯催馬靠近,問道:“把她支開,是對我有話說嗎?”
千城覆微微點頭,輕聲對胡和魯問道:“昨天來的路上,我就看到大批牧民遷徙。想來就算靠近南邊,水草比較容易生長,也不會突然涌入這麼多人放牧吧?是不是因爲極北那邊,又發生什麼大的戰役了?”
胡和魯倒是沒想到,千城覆刻意用這種玩笑鬧跑自家媳婦,居然是爲了要問這種外場事!
微微一愣,便是直言回答:“你說得沒錯!這次與柔然國的戰役,五戰四敗!我國連丟三座城池,迫使大量災民向南遷移!而你看到的,應該是其中一部分。”
千城覆思忖一下,轉頭認真的說道:“謝謝你今日的招待,明天我會帶著我娘子離開!咱們有緣,日後再見!”
胡和魯爽快一笑,抱拳回敬之時,突然對他說道:“你家娘子確實很逗,很可愛!難怪你看得這樣緊!若不是知道你們漢人的夫妻制度,只怕我願意用十個美女奴隸,換取你家娘子了!不過你們中原有一句話,叫做君子不奪人所好!所以,我也只能勉爲其難,放你們離開了!”
明明知道胡和魯說的是玩笑話,這會兒千城覆也難免面黑!
漢族人的傳統,就連錢都可以和脾氣相投之人分享,唯獨這妻子嘛!卻是絕對不允許別人動念頭的。
更何況,千城覆將莊千落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哪裡經得起這樣的玩笑?
胡和魯見他還是有些認真了,無奈的一笑,就差舉手發誓已證真心了!
千城覆卻突然釋然一笑,然後躍馬揚鞭就去追莊千落。
胡和魯無奈的動了動脣角,將所有準備出口的話,又都咽回到肚子裡去了!
一直到夕陽西下,胡和魯才帶著他們往回走,這一路上看到幾夥兒牧民,幾千頭牛羊過境猶如蝗蟲成災一般。
縱使胡和魯什麼都沒說,莊千落卻忍不住蹙了蹙眉頭,跟千城覆小聲嘀咕:“怎麼這麼多人啊?春天本就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這麼多牛羊過去,哪裡還剩的下青草?就更別說本就稀缺的水源了!這樣下去,此地還不變成真正的沙漠啊?”
戈壁大漠,原意本身就和沙漠沒差太多!
身爲現代人見過無數綠洲變沙漠的恐怖場景,也難免莊千落會往最壞的方面去想。
在莊千落看不到的暗處,千城覆的五指慢慢攥成拳頭,暗暗隱下那份早就放手的榮辱和承諾,緩了足足有半分鐘,他纔對她回答:“或許吧!一代新人換舊人,這本就是世間更迭之道,誰都無須多操心!還是說說咱們的事兒吧!我準備,明天早晨就啓程。你不是說想去蜀中,品嚐一下正宗的川天椒嗎?咱們下一個目的地,就是那裡好不好?”
一個將軍對於家國興旺的榮辱,莊千落是不會體會到的。
這會兒她納悶的只是:“這麼快就要走啊?可是我還沒策馬玩夠啊!草原這麼大,最適合四處撒野奔跑,盡情高聲放歌了!”
千城覆這邊還沒回來,剛剛湊上來的胡和魯,倒是十分爽快的大聲說道:“這話說得太對了!莊姑娘,眼看著你就要走了!不如我就教你一首歌,做爲臨別的禮物,怎麼樣?”
莊千落忍不住瞇起慧黠的眸子,看著爽朗的胡和魯,聳聳肩膀回答:“胡和魯,你也太小氣了吧?咱們好歹也做過一天的朋友,這朋友要走了,你不送點真金白銀,還不送點乾糧點心?居然小氣到只教我一首歌?嘖嘖嘖!不符合你這粗獷英俊瀟灑大方的形象啊!”
“哈哈哈!”胡和魯中氣十足豪爽的掐腰大笑,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拍在自己大腿上的力道,讓莊千落看著都覺得疼!
“吐露答路那~韻魯巷那大……”胡和魯唱的歌,果然附和他的民族特徵,這一連串的歌詞到底是什麼意思,足足唱了十分鐘之久,其間蕩氣迴腸甚是感人,奈何莊千落就是聽不懂啊!
一曲終了,胡和魯還想繼續唱,這時纔想起來,自己不是爲了痛快,而是要教莊千落的。
回過頭去看她,她卻是一臉欣賞的笑意,胡和魯的心頭自然是高興萬分,追問:“怎麼樣?好聽嗎?記住了嗎?”
莊千落心虛一笑,倒是不摻假的道:“好聽!不過這歌詞有些粗狂,不如我給你唱一首,算是回禮我們互相學習,怎麼樣?”
胡和魯和千城覆對視一眼,誰都沒想到,莊千落居然會提出這樣一個主意。
胡和魯微微一頓,似乎有些爲難的道:“你們中原女子那些溫婉的詩詞,我舌頭又直又硬,可是唱不來的!”
千城覆也想附聲,讓莊千落別爲難胡和魯。
莊千落卻是先他一步巧笑倩兮的道:“當然不會啊!別以爲我是個女子,就一定要那麼矯揉造作!這首歌,保證你不僅會唱,還一定會喜歡!”
“哦?看莊姑娘這樣自信,我也沒有不聽的理由啊!”胡和魯再度和千城覆對視一眼,彼此眼底都充滿了興趣。
莊千落準確抓好馬繮,生怕自己這一嗓子出去,第一個驚豔的不是胡和魯和自家男人,而是下面的這匹草原烈馬。
然後輕輕咳了咳,便故意壓低了嗓子,唱到:“潔白的氈房炊煙升起,我出生在牧人家裡,遼闊無邊的草原,是哺育我成長的搖籃,養育我的這片土地,當我身軀一樣愛惜,沐浴我的那江河水,母親的乳汁一樣甘甜~這就是~蒙古人~熱愛~故鄉的人~”
這一首騰格爾的《蒙古人》下來,不僅是震驚了胡和魯,就連與她同牀共枕三年的千城覆,都驚訝的說不出來話了!
莊千落得意的揚揚尖尖的小下巴,望著他們哼道:“怎麼樣?從我的歌聲裡,感覺到草原的豪邁了吧?是不是特好聽?是不是特與衆不同?”
胡和魯忍著實在是忍不了,不停顫抖的脣角,只憋出這幾個字:“確實很、很與衆不同!”
千城覆瞭然的拍了拍胡和魯的肩膀,難得善解人意的道:“沒事兒!若想笑,就儘管笑……”
千城覆的話還沒畫上句號,那邊的胡和魯已經堅持不住,爆笑出聲了!
莊千落被氣得咬牙切齒,盯著這兩個‘食古不化’的人,只能在心底鬱悶,果然時代是個代溝啊!
這種絕壁高雅的藝術表現手段,絕對不是他們能夠聽的明白!
她大人有大量,纔不要和兩個古人斤斤計較呢!
胡和魯總算是笑夠了,轉頭十分認真的用莊千落聽不懂的語言問千城覆:“你家娘子肺部沒毛病吧?這聲調說低下去就低下去,說突然拔高就拔高,這怎麼聽都不像是歌呀!倒是有幾分,像我們草原夜晚出沒的孤狼!”
若不是知道草原人性子直,有口無心不是故意損莊千落,只怕這會兒千城覆肯定就要打他了!
但是即便如此,千城覆俊臉也恢復了無比的認真,堅定的回答道:“她的好,一般人是無法體會的到的!而她有我能夠相知,便已經足夠!”
胡和魯被他反駁的話噎得一愣,之後很是無奈的道:“千兄,你這明著護短的行爲,也太過嚴重了吧?你就不怕,你家女人做的太過分?蹬鼻子上臉,哪一天踩到你的頭上去?據我所知,中原男人雖然不像我們草原漢子那般爺們,卻也沒有一個是懼內的吧?”
千城覆橫白他一眼,回答的更是明白:“這和懼內無關!愛情,在於互相珍惜。”
“愛情……”胡和魯爲他的呆住,似乎是根本無法理解,這些發源各種文化的中原人,腦子裡被細細劃分的情感,到底都是什麼。
草原上的遊牧民族,自古的傳統就是男尊女卑,女人和牲口一樣,都是可以來回掠奪,甚至是家族繼承的!
所以愛情這個東西,在遊牧民族人的心目中幾乎就是不存在的!
哪怕是曾經在中原生活過幾年的胡和魯,也理解不了,更想象不到。
他們倆又在嘰裡咕嚕的說話,莊千落覺得索然無味,本來還以爲,這兩個男人一定是在笑話她唱的歌。
卻沒想到,說著說著,他倆的表情就是一個迷茫,一個無比認真了!
歪著小腦袋,莊千落眨巴眨巴眼睛,納悶的問:“你們在說什麼啊?”
千城覆不願多說,只是回答:“胡和魯在對歌部分輸給了你,正在重新思考明天咱們離開的時候,給你換個禮物呢!”
“是這樣啊!那太好了!”莊千落振臂歡呼,一臉我早就想這樣的表情。
胡和魯故作鬱悶的嘟了嘟嘴巴,哼道:“你們夫妻這樣一唱一和的設計我,是不是有失公平啊?”
莊千落揚了揚下巴,得意的回答:“不服,你也找一個唄!看你的年紀,應該和我家相公差不多!該是早就成親了吧?怎地也沒見你,把你家娘子一起拉出來玩?”
娘子?
他沒有!
女奴隸,他倒是有好幾個。
只是因爲之前千城覆的交代,胡和魯答應過不說破的。
總歸明天莊千落就要走了,這些對於她無所謂的解釋,說不說又有什麼關係?
胡和魯邊岔開話題,問她:“見你這樣興奮,是看中了什麼嗎?只要我送得起的,你說來便是了!”
胡和魯的豪爽,早在今天早晨,莊千落就是見識過的,所以她是十分相信他能說到做到。
莊千落瞇起眼眸笑了笑,更是認真的回答:“這茫茫戈壁大漠,其實我什麼都喜歡!喜歡這裡的一草一風,喜歡這裡的自由自在!可惜啊!我帶不走,也只能經常來看看,順帶看看你這個一天的朋友了!”
這話說的十足煽情,就連莊千落自己都有些受不了的笑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擺擺手,莊千落故意看著遠處,繼續道:“好啦!逗也逗了,你們看熱鬧也該完事了!這回給你們唱一首真正的草原歌曲,聽好了哦!”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莊千落的嗓音本來就很清脆好聽,配著這首歌更是完美!
這一次,她算是真的用歌聲,把兩個男人給征服了!
一曲終了,千城覆已經在鼓掌,胡和魯卻還沒回過神來。
“這真是我聽到過,最最好聽的歌曲了!莊姑娘,你很厲害!”胡和魯夸人的時候有些彆扭,似乎是很不習慣,用這種語調說出這種詞彙。
莊千落驕傲的揚揚下巴,得意的道:“最好聽,談不上!只要別來一次,把人丟在這裡就好了!”
面對莊千落時不時的不著調,千城覆已經習慣了。
可是纔剛剛和她認識沒多久,而且還不是特別精通漢語的胡和魯卻是有些懵了。
“有我和千兄在,怎麼會把你弄丟了呢?”這赤果果的代溝,真是好讓人噴飯啊!
莊千落無語的仰天翻白眼,之後忍不住爆笑出聲!
wωω? тt kán? C〇 ※※※
回到胡和魯暫住之地後,一羣嗚哩哇啦說話的人,就將胡和魯找走了。
莊千落拉著自家男人回到暫住的蒙古包,很認真的將他壓在地鋪上,盯著他的眼睛問道:“咱們爲啥要這麼快就離開啊?”
“吃不慣啊!”千城覆回答的理所當然。
莊千落抽了抽嘴角,選擇的是妥協。
“好吧!天大地大,美食最大!這理由足夠簡單粗暴,沒有道理駁回。所以我同意,咱們明早就走!”雖然沒有在這草原上瘋跑夠,可她更心疼自家男人的胃。
那副搖頭晃腦一臉認識的模樣,當真是把千城覆給逗笑了!
擡手颳了刮她的鼻尖,他爽朗優雅一笑,擡手就將她拉倒懷中:“看娘子如此配合,那接下來的目的地,就還是由娘子選吧!咱們是去看排行第一的岷山?還是去海邊看看?”
莊千落聽到這兩個選項,忍不住張大水靈靈的眸子,簡直是佩服自家男人到五體投地。
“相公,咱們走了五個月,可是剛剛從南邊過來。這岷山在綠海之濱。距離咱們最近的大海,估計也要走到南方去吧?你已經帶我從東邊的桃園村,一路穿行到南邊。爲了到北邊來,中途還帶我去西邊逛過。如今的咱倆,都要成活地圖了,你居然又直接把行程定到南邊?”
明明是想忍住不抗議的,奈何聽千城覆這個說法,莊千落是真的想要撅嘴了!
誰能來告訴她一下,她家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啊?
雖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可是這路跑太多,也是很費鞋的好嗎?
“有什麼關係?定一個遠點的目標,就可以更多的欣賞不同風景啊!之前我帶你走了西邊,這一次回去咱們走中路,保管每一站都和上一次的不同。不會讓你這個喜新厭舊的小女人,無聊就是了!”說著說著,他又想捏她紅撲撲的臉蛋。
還沒等他的手指碰到自己,莊千落就張開脣瓣兒,齜著小牙一口咬在他白皙修長的手指上。
千城覆微微一哼,也不抽出手指,就讓她這樣咬著,然後近距離的四目相對。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就連莊千落自己都覺得沒有什麼意思,乾脆鬆開牙齒,然後用鼻子哼了哼。
那一臉想得意都得意不起來的表情,倒是讓千城覆心底暗爽。
倆人正你儂我儂無聲勝有聲的時候,千城覆突然聽到不遠處走過來的聲音,這才放了莊千落。
二人轉過頭去的時候,胡和魯就已經走了進來,明明爽朗俊美的面容,明顯帶著淡淡未及時疏散的陰雲。
“這是怎麼了?你還有生氣的時候?”莊千落納悶的望著胡和魯,實在是想象不到,這世上還有什麼事兒,能讓豪爽又善良的胡和魯這副表情。
胡和魯被莊千落的弄得一愣,詫異的問:“爲什麼我就不會呢?”
莊千落笑瞇瞇的回答:“我就是這麼認爲的啊!牛羊是牧民的所有財富,可是你的草原上,多了那麼多別人的牛羊,吃了你家的草,我都沒看出你有一點介意!所以我還以爲,你當真熱情到,什麼都無所謂呢!”
這話說的,千城覆和胡和魯解釋有些無語了!
千城覆拍了拍她的手,剛想解釋一下萊塔族最基本的民情。
那邊胡和魯卻是爽快大笑,搶先說道:“莊姑娘,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我們是遊牧民族,無論在多麼水草豐富的地方生活,一段時間就會搬離原本住的地方。所以整個草原都是我們的家,卻不是我們個人的領土。所以周圍無論是來人還是去人,這都是最爲正常的現象。哪裡談得上什麼有所謂無所謂?”
“原來是這樣啊!”莊千落終於反應過來,確實是自己想多了!
閒話說到這裡似乎就夠了,千城覆擡起清冷高貴的眸子,定定的望著即便是笑,似乎也有些心事重重的胡和魯,問道:“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兒嗎?”
胡和魯是個不會繞彎子的人,這會兒見千城覆自己直奔主題,便直爽的回答:“確實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和那些北邊跑過來的牧民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商隊!這個商隊手裡有一批物資,是我需要的,奈何語言無法溝通,所以還想請你幫忙去看看。”
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因爲生活規律不定,自然就會衍生出別樣的交易方式。
而這四處遊走的商隊,自然就是最爲附和大草原貿易的做法。
千城覆聞言卻是一愣,微微沉吟一下,追問:“整個北邊的草原大漠,不是一共只有二十三個小種族嗎?口音幾乎完全相同,你怎會聽不懂呢?”
中原人一般是不會來草原做商隊的,一來是因爲牧民分散太廣,可能幾天都找不到一波人,根本不如在城市裡最生意賺錢快。
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草原本就不產金銀,若是單純的爲了換牛羊,那麼每年年關之前的附近大城市的集會,就可以完全搞定。
所以聽到胡和魯這樣說之時,千城覆心頭的警鈴立時大作。
胡和魯微微一嘆,回答:“其實這批商隊的貨,我本來也是沒想要的。奈何他們一來,就誤殺了我今天未帶出去的馬匹,足足十頭膘肥體壯的駿馬,可是心疼死我了!要他們賠銀子吧!我怕他們沒有那麼多,而且也說不清楚讓他們怎麼出。好在他們帶了許多的貨物,我就琢磨著讓你給我們溝通一下,看看如果有合適的貨物,就算我用馬匹買些物資了!”
莊千落看他們兩個男人說的認真,倒是沒想過這賠償的問題,腦子裡轉的則是另一回事。
胡和魯讓千城覆去當翻譯,那麼來人肯定是漢族人,她也可以聽得懂的!
她要不要也跟著湊湊熱鬧,淘淘寶呢?
哇塞!
爲了來這大漠戈壁,她已經有差不多一個月沒買過東西了。
女人都是天生的購物狂,她是真的很懷念,那種一擲千金買到寶貝的感覺。
最最重要的是,她現在花的可都是自家老公的錢啊!
這不是自己賺的錢,花起來更過癮的好嗎?
越想越爽,還沒等出門去看呢!莊千落就搓著雙手一臉嗨皮的笑容。
千城覆卻似乎根本沒時間去看她,微微擰起的眉心證明,他正在猜測和算計什麼。
胡和魯難得不著急,就站在原地看著表情凝重的千城覆,千城覆不說話他就不說,那是相當的有耐心了!
莊千落見他們倆不動,乾脆就自己轉到屏風後面,偷偷在衣襟最裡面的口袋,幾乎是藏到腋下那麼隱秘地方的口袋,摸出一張千兩的銀票。
然後將其他家當又藏好,仔細拍了拍之後,這纔將銀票放到荷包裡,之後才又轉了出去。
別問她爲啥要這麼小心,實在是因爲她家男人,可是把所有的家當都交給她保管了!
縱然千城覆武功再高強,也不代表不會有人見錢眼開,爲了避免惹麻煩上身,她這樣做也是應該的嘛!
財不露白,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她出來的時候,千城覆正低聲用她聽不懂的話,交代著胡和魯什麼。
胡和魯一臉的嚴肅認真,微微頷首的模樣,顯然是十分聽千城覆的話的。
莊千落只當他們在琢磨著給對方壓價,這會兒也不由得跟著笑得一臉猥瑣,見他們說完話,還不忘補充道:“無奸不商!允許他們宰人,就允許咱們砍價!你倆加油研究哈!若是實在不行,我也願意上場幫你們的!”
胡和魯前一秒還很嚴肅的表情,就因爲莊千落的一段話破功。
這會兒無奈的搖搖頭,對千城覆道:“你家女人這思想太離譜了!若是可以的話,你還是別帶著她去了!”
末了,不忘用只有他們能聽懂的語言,對千城覆補充道:“你放心!我會讓勇士,寸步不離的守著這裡。想來也不需要太久,那邊就可以解決。放心的交給我,到時候保管還你個活蹦亂跳的人!”
千城覆俊朗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越是看到莊千落眼底燃起的星光,他就是越加的不放心!
終於點點頭,對莊千落說道:“千落,那個商隊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子,估計也不是做什麼好生意的。若是一會兒打起來,會嚇到你的。不如你……”
千城覆的話還沒說完,莊千落立時抿起小嘴抗議:“打起來怕什麼啊?我什麼場面沒見過?又不是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再說了,這裡是胡和魯的地盤,難不成他們還是強盜,敢搶劫不成?”
一邊說一邊走到千城覆的身邊,雙手抱住他的胳膊,瞬間改成撒嬌語氣道:“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在我身邊嗎?我有什麼好怕的?還是你,你嫌棄我累贅?害怕我惹事啊?你放心!不過就是個商隊,買賣東西的事兒,我自己都做多了,哪裡可能給你惹什麼麻煩?我好想去看看,親愛滴相公,你就帶我去好不好?”
千城覆很輕易的就被莊千落的話給打動,正如她說的,就算是強盜,以他的武功也可以對付的來,或許只有把她放在自己的眼前,纔是最安全最放心的做法!
“好吧!那你一會兒不許胡鬧,更不許亂看,就乖乖的站在我身邊。如果當真是看中了什麼,就提前告訴我,我去給你拿。記住了嗎?”千城覆反手將她摟在懷裡,細細叮嚀的語氣,哪裡有一點冰山男的樣子?
胡和魯被他快速轉變的態度弄得不知如何開口,頓了好一會兒,才搖頭無奈的道:“你對你家娘子的……呃!寵溺。對!就是寵溺,可真是到了,讓人無法理解的地步!”
如此生僻幾乎用不到的詞彙,虧得胡和魯還能從記憶深處翻出來用上!
莊千落頑皮的對他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勾著自家男人的胳膊就往外走。
無論古人覺得這樣膩歪合適不合適,做爲現代人的她,都不覺得秀恩愛有什麼錯!
反正我就是幸福,有沒有人看都這樣幸福,何須隱藏?
出了蒙古包才知道,原來之前那些人攔住胡和魯,就是因爲這批商隊誤殺了他們馬匹的事兒。
就在他們回來的另一個方向,到現在還有好多人圍著二十幾個人,旁邊就是已經死去的馬匹,確實個個膘肥體壯,讓人看著就覺得可惜了!
“一次性死了這麼多馬?真的是誤殺嗎?”到了這個時候,莊千落的心思才放到最爲可疑的一點上。
胡和魯黑燦燦的俊顏又恢復了之前的嚴肅和凝重,因爲看到這些親手養大的馬,一次性死了這麼多,炯炯有神的眸子裡,甚至還多幾分憤怒。
“說是因爲他們隨身帶著之前在山區用的防蛇藥粉,不小心灑在了草地上,這些馬匹誤食當場死亡。”千城覆輕聲將之前胡和魯的話又說了一遍給她聽。
莊千落聽罷卻是和他們同樣的反應:“防蛇的藥粉?居然能劇毒到,當時就把這麼多馬都毒死了?怎麼可能?”
只是沾在青草上的藥粉?
那需要多大的量,才能將比大人兩倍不止的馬匹給毒死?
先不說,這些的藥粉撒在身上,會不會比毒蛇咬傷更可能致命。
就只說,能被牧民們當場抓到,那肯定是他們剛剛經過,馬匹就瞬間死亡了!
這到底是防身藥?還是毒藥啊?
說他們是非故意灑在草地上的,誰會相信?
“胡和魯懷疑的,也正是這一點。”這也是千城覆和胡和魯商量,讓莊千落留在屋裡的原因。
既然對方來者不善,還是打著如此明目張膽的幌子,那麼其心肯定不良到極點。
走到被牧民們怒氣衝衝站著的地方,莊千落跟隨高大的千城覆擠進去,當她看到那些商隊之人時,差點沒被嚇得坐到地上!
原本以爲,胡和魯找千城覆來,是因爲對方是中原人。
卻是沒想到,對方不僅不是中原人,居然還一身怪異的服裝。
若不是莊千落爲穿越者,只怕所有人想破頭,也不會知道對方的真正來歷。
莊千落跟著千城覆向裡面擠的腳步瞬間反轉,趕緊拉著自家男人往外走。
千城覆以爲她是害怕了,想將她護在身後。
可是想想,莊千落什麼場面沒見過啊?還至於害怕幾個奇裝異服的人?
立時感覺到不對,他直接反轉身子就跟著她走出了人羣。
將千城覆的脖頸拉低,她幾乎是剛剛貼到他的耳畔,就迫不及待的說道:“相公,他們是苗疆人!天生善使劇毒巫蠱,絕對不是好惹的。你可千萬要小心啊!”
她沒有說讓千城覆離開的話,是因爲她同樣也擔心胡和魯和他的族人!
莊千落的一句話提醒了千城覆,結合晗海國的實際情況,千城覆就明白過來,莊千落口中的苗疆人就是這個時代的柳風族。
柳風族生活在潮溼溫暖的西南方,因爲種族又小又神秘,以至於千城覆也是隻聽過沒見過的。
柳風族居住的地方,和這裡相隔四千多裡地,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得他們可疑來到這裡?
千城覆知曉了對方的身份,心裡自然也有底不少,對莊千落輕輕頷首表示自己記住她的話,然後對她認真的勸道:“你先回去吧!”
簡短的五個字,卻是十足證明千城覆的謹慎和擔心。
對方來者不善,莊千落也不敢再胡鬧。
乖乖的點頭表示自己會聽話,然後轉身就走,確實是一點都沒有給千城覆找麻煩的意思!
千城覆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確實進了蒙古包,這才走進了人羣之中,然後與胡和魯對視了一下,胡和魯明白過來,立刻讓人趕緊去蒙古包外守著莊千落。
柳風族因爲實在太小,千城覆當年並沒有學習他們的語言,好在他們之中有一個會說瓦拉語的,千城覆聽出來,倒是可以與他交流。
這個商隊最起碼看上去,倒是很負責任的態度,說他們在看到這些馬匹誤食了他們的藥粉,倒地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留下來賠償了!
只是因爲語言不通,他們也不敢貿貿然打開自己的貨物,如今終於能溝通,他們也是鬆了一口氣。
說完之後,對方就主動的打開了已經從馬上卸下,放在他們中間的箱子。
那一箱箱充滿異域特色,各種各樣的布匹和用具,瞬間讓人眼前一亮!
千城覆聽著耳畔陣陣驚呼聲,用餘光去看,就連胡和魯都爲他們的貨物吸引,這會兒就差流口水錶示,就算不是理賠,我也願意出錢買的表情了。
胡和魯剛要上前去檢驗貨物,卻是被千城覆直接制止,胡和魯不解的望著他,倒是十足聽話的沒有上前。
“貴商隊帶來的貨物,確實十分新穎。可是此地並非大漠邊緣,貴商隊走了這麼遠,就沒遇到一個合理的價格,將這些精緻漂亮的貨物售出?”千城覆是直接用萊塔族的語言說的這話,明顯是爲了提醒胡和魯,對方很可能是扮豬吃虎。
經千城覆這樣一點,胡和魯立刻明白過來,臉上稀罕的表情立時不見,嚴肅認真的表情,也起到了穩定族人的作用。
之後千城覆又用瓦拉族的語言,重新問了一遍商隊之人。
那人翻譯了一下,之後又回答千城覆:“我們還沒找到,一個真正合適的價位。現在打開箱子,是因爲我們身上沒有交易賺錢的足夠銀兩,也只好拿這些貨物來抵債。不過價格還是要隨我們的原價,你們也不可欺人太甚,故意搶劫我們的商品!”
異域民族的文化詫異很大,或許他們的語言沒有經過加工,有些粗糙不受聽,但是所含意義卻是一樣的!
誰都有擔心自己被宰的可能,人之常情!
千城覆微微頷首,目光卻是緊緊鎖著那些貨物,提防的眼神十足的明顯。
胡和魯常年生活在草原上,哪裡會懂這些彎彎繞?
只是見千城覆如此戒備,以及他的馬匹死的蹊蹺,這會兒便也留著心眼,只要千城覆不開口,他也就不開口。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態度,讓人十分的感動!
“那貴商隊覺得,這些馬匹值得用你們多少貨物來交換?”沉吟了一下,千城覆禮貌的問。
暗地裡的意思卻很明顯,他就是要對方先露出破綻,也好積極的去應對。
對方又是一頓他們聽不懂的對話,最後那個會瓦拉族語言的人,再度出頭回答道:“你們人多勢衆,我們自然不會坑你們的。十頭膘肥體壯的駿馬,一般值個三四百兩的銀子。不如,就用我們這些柳風族特質的蠶絲錦緞,做爲賠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