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的桌上翻東西?”聽完霍訪冬的話,莊千落訝異的重複。
霍訪冬輕輕頷首,很認真的回答:“是啊!因爲他在翻東西,我害怕他尋了什麼去,立馬就進去問他在幹什麼。”
“那他怎麼說?”莊千落追問。
“他見我進屋,立刻就直起身,說是之前和你談話,落了東西在這裡,所以纔來找的。結果沒找到,就和我一起出去了。”回想起那一天,霍訪冬就覺得這裡面有古怪。
若是真的落下什麼東西,她進屋後,東宮玨也可以找??!
正因爲他躲躲閃閃的態度,才讓霍訪冬越想越覺得不對,如今才說給莊千落聽的。
莊千落若有所思的望著霍訪冬,轉而問杜風良:“風良,你覺得呢?”
算起來,杜風良和東宮玨公事已經一年多,算是他們之中和東宮玨接觸最多的一個人。
杜風良低頭想了想,小聲的說道:“我倒不覺得娘子說得對。東宮玨這人平日雖然看著客套太過有些假,心腸卻不壞。東紅園裡無論是誰有什麼事兒,找到他的身上都好使,背後也從來沒見他有一點反常,說過誰的一點壞話。所以我覺得,東宮玨真的只是進來找東西,而非是在算計大姐!”
這番底氣不是很足的話,倒是說到莊千落的心坎裡去了。
“單瑞!”莊千落對著窗外喊了一聲,單瑞的身影就從窗子裡飄進來。
“幫我去查東宮玨現在在哪裡。”莊千落只是想知道,東宮玨現在到底好不好,有沒有被人用刑屈打成招。
單瑞聞言抿了抿脣角,**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的回答:“回夫人的話。之前主子就讓奴才去查過這個人,結果是一無所獲。如果不是出現特殊情況,此人應該不在金竹鎮。”
否則,以他們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
“特殊情況?你指什麼?”莊千落挑眉看著單瑞,明顯是威脅的表情。
單瑞被她的表情看得脊背發涼,想著千城覆也沒交代,不許把這件事告訴莊千落,便如實回答:“根據可靠消息,東宮玨是被衙役抓進府衙內大牢看守的。之後一直未再出現,可大牢內並無東宮玨此人。所以,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他已經被人暗中救走,其後隱藏了起來?!?
隱藏起來了?
怎麼會這樣?
即便東宮玨落到宋大人手裡,那結果也應該是被逼著出來,指證千城覆啊!
如今的局面,誰隱藏東宮玨幹什麼?
莫非……真的如霍訪冬所說,東宮玨是她身邊的奸細,如今取到了決定性的證據,所以才被人保護起來了嗎?
“再去找!無論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東宮玨給我找出來!”莊千落瞇眼想了一會兒,如是吩咐單瑞。
單瑞離開後,霍訪冬勸道:“大姐,東宮玨一直負責著東紅園的事兒,比誰都清楚方便麪的製作過程,也是最有可能造假使壞之人。如今他不見了,對咱們的形勢大爲不利。姐姐你還是趕緊想個辦法,以備不測吧!”
如果是單瑞到來之前,霍訪冬對莊千落說這番話,莊千落一定不會多想。
可是如今,東宮玨不知去向,最有可能的居然是被人救走,卻一直都沒出現。
種種跡象都表明,東宮玨很可能背叛了她。
莊千落真的敢拿千城覆陪東宮玨,一賭良心二字嗎?
莊千落抿著脣角沒回答,眸色深深的翻來覆去的想。
霍訪冬等了一會兒,不見莊千落回答,就給杜風良使了一個眼色。
杜風良會意過來,走到莊千落的前面,給她倒了一杯茶,輕聲勸道:“大姐,你先喝杯茶休息一下吧!你也別太累了!否則姐夫一個人,在大牢裡可怎麼辦?”
霍訪冬附言:“是?。〈蠼?,如今家裡就剩下你一個頂樑柱,還要你多保重身體,救回姐夫呢!”
莊千落輕輕頷首,將他們夫妻送出去,隨後卻是又將單瑞給喊了進來。
“你去接你主子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事?奚術塵不是派了那個叫什麼的來著,去劫殺你主子嗎?”不知道爲什麼,莊千落突然想到了這件事。
單瑞聞言回想一下,這纔回答道:“奴才奉命前去的時候,是抄了小路去的。所以比那些殺手快了一步,也及時告知主子。主子有了防備,便沒有吃多少虧。雖然損失了幾名影衛,卻將對方全數擊殺,一個不剩!”
“如此順利?”這倒是讓莊千落不信了。
單瑞聞言又想了想,找到合適的詞彙,纔回答:“這當然是最簡單的說法!其實那場戰場很慘烈!雖然主子有了防備,卻還是低估了對方的決心和勢力。從平陽關一直打到百里地外的小鎮,最後纔將對方全殲?!?
“這其中,就沒發生點什麼不同尋常的事兒?”莊千落越問越細,好似在等著什麼一般。
單瑞納悶的擡起頭,看了一直盯著他的莊千落一眼,用力搖搖頭:“沒有!一切都很正常,就是普通的戰鬥?!?
“真是如此?”莊千落逼問。
單瑞就差發誓保證,以示自己沒有撒謊:“絕對沒有!”
“那好吧!你下去吧!”莊千落瞥了他一眼,瞬間所有的興趣全都消失了。
十一月的金竹鎮,早已經是白雪皚皚,外面冷得人穿了厚厚的棉衣服,仍舊直打哆嗦。
尤其是入夜,北風呼嘯大雪紛飛,只是簡單的看上一眼,就會讓人覺得凍到了骨頭碴子裡。
這樣的夜晚,最適合躺在熱乎乎的炕上睡覺。
可是以上一切都具備的莊千落,躺在熱乎乎的被窩裡,卻是連一絲睡意都沒有。
千城覆被關在冷冰的大牢裡,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呢!
她這個做妻子的,哪裡可能有心思睡覺?
這會兒都恨不得,自己能夠代替他進去,好換他出來享受一刻的寧靜舒服。
唉!
可惜一切都只能是想想。
天上月兒對應地上的白雪,明明只是彎月卻比滿月還要來得明亮。
莊千落抱著被坐在窗前,定定的看著外面的光亮,腦海裡亂糟糟的難受。
正琢磨著呢!
突然就聽到她的房門被人輕輕推開的聲音!
莊千落立時一個激靈,卻不是很害怕。因爲影衛就在門外,一般人是進不來她的屋子的。
“你怎麼回來了?”看清來人,莊千落是又喜又急!
趕緊從炕上跳下去,快跑幾步直接闖進千城覆滿是寒氣逼人的懷裡。
千城覆抱著莊千落優雅一笑,輕聲回答:“我若不想呆,哪個人能留得住我?”
聞言,莊千落額角掛上黑線,從他的懷裡擡起頭,嘟著脣角小聲道:“這是越獄,罪名很大滴!”
明明沒罪,都很有可能變成砍頭大罪!
千城覆好看的脣角勾了勾,擡手颳了刮她的鼻頭,滿不在乎的回答:“傻丫頭!你覺得,你相公有那麼笨,會給別人留下把柄嗎?”
“……這是啥意思?”莊千落頑皮的吐了吐舌頭,故意逗著他問。
千城覆卻是根本不回答,反手將她抱在懷裡,朝著熱乎乎的炕頭走去。
“你先躺著,地上冷。我脫衣服,然後也上炕睡覺。”好吧!人家是徹底不打算解釋了。
不過,能看到他回來,能在如此的寒夜裡和他同牀共枕,卻是再好不過的。
於是,莊千落就趴在枕頭上,看著自家男人一件一件優雅的,將自己脫……個精光!
不知道看過千城覆多少次,精壯結實有型的身子。
可是每一次看,莊千落都忍不住臉紅到想尖叫!
當然,不是她矯情,而是這傢伙的身材,實在是太好了!
有一種看一輩子,都還可以讓你瘋狂流鼻血的資本!
用力吸了吸脣角的口水,莊千落傻笑著問道:“相公??!我看你不是回來睡覺的吧?”
“這都知道?”千城覆掛衣服的手一頓,回頭望著她帥氣一笑。
額滴個神吶!
這男人真好看,真耐看,真是越看越讓人覺得喜歡。
“廢話!大冬天的,誰睡覺會把自己脫光光到連個內、褲都不剩?哼!色!狼!”說完最後兩個字,莊千落就一骨碌的翻身,反手將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的蓋好。
嘻嘻!
她就是喜歡讓千城覆從頭頂把被子一點點掀開,每一次被掀開,都有一種被他掀紅蓋頭的感覺,好好玩!
她的那點小心思,千城覆自然是知道的。
將衣服掛好之後,千城覆大步的走了過來,先是跳上炕暖和一下,自己在外面長時間行走冰冷的身體,然後纔是一點點從頭掀開莊千落的被子,之後轉進去貼在她的身邊。
經過千城覆的主動後,莊千落也變得主動起來,雙臂勾住他的脖頸,將軟軟的紅脣慢慢靠向千城覆的俊顏,再擦著他的臉頰,一路靠近他的耳畔。
之後……
“相公,東宮玨不見了,我擔心他的安危?!比会岵皇菓撚械某绦?,而是十分認真的談話。
千城覆剛剛被她點燃的熱情,瞬間像掉進了冰窟窿。
鬱悶的擡手在她腰間軟肉捏了一下,千城覆氣得冷哼:“這個時候,談什麼東宮玨?好好想想,你應該幹什麼?否則……”
之後拉著長音,千城覆比了比自己的手指,明顯是在威脅嘛!
莊千落卻是一把將他的手拍下去,慧黠晶瑩的眸子瞪著他,氣鼓鼓的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淨想些有的沒的?”
千城覆很是無辜的抿了抿脣角,咕噥道:“莊稼人不是都是說,好菜費飯,好妻費漢嗎?我想你,還不想證明你好?娘子,咱不帶這樣倒打一耙的好嘛?”
暈!
千城覆居然也學會莊稼人,直白的那一套了?
忍不住更加臉紅,莊千落瞪了他一眼,哼道:“那也要有漢才行??!如今漢都危險了,我這個做妻的,再好能怎麼樣?”
莊千落話裡滿滿的關心和擔憂,讓千城覆心裡暖暖的,脣角的笑意也就更深,好言好語的回答:“爲夫已經安排好了!你就別跟著操心了!千落,我只希望你簡單快樂的生活,其他的事兒,交給我去辦好嗎?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的能力?”
莊千落看了他一眼,卻是不依不饒的問:“那你確定,你的計劃裡,有救東宮玨這一項?”
“……”這句話倒是把千城覆給問住了。
最近一連串發生了那麼多事,千城覆顧著莊千落和這個家裡的其他人都來不及,哪裡可能還想到一個外人?
所以,他是真的沒想到東宮玨,更沒想過去救東宮玨。
千城覆嘴角的笑容凝結了一下,隨即就如春水一般化開,打著馬虎眼道:“不是已經吩咐人去找了嗎?東宮玨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不會有人對他起歹念的。你就不要再擔心了!”
和他夫妻這麼久,莊千落哪裡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意?
千城覆這人,對她是百分之二百的好,噓寒問暖體貼入微。
因爲她的關係,連帶對整個莊家的人都很好,平日看不出任何一點不正常。
可是說到對待外人,千城覆的態度可要冷血許多了。
估計就算那人是死在千城覆的面前,只要不擋道他的路,他都可以完全視而不見,連看一眼都覺得多餘!
再度抓到某男騷擾的手,莊千落忍著強烈的心跳,幾乎是命令的道:“你若不想我介入男人之間的事兒也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將東宮玨平安的救出來?!?
“你就那麼確定,他不是背叛了你,而是被壞人抓走了?”動作被隔開,千城覆也只好乖乖的任命,和莊千落繼續談這個他相當不喜歡的話題。
莊千落點點頭:“你曾說過,看事情不能光用眼睛,而是用心。所以,無論什麼證據出現,我都相信我的心,也相信東宮玨不會背叛我?!?
“唉!好吧!既然你相信他,我讓人去找他就是了??墒侨缃?,爲夫不遠從監牢裡跑出來,就是爲了陪娘子睡覺的。娘子難道真的捨得拒絕爲夫,主動暖被窩的請求?”
原本話裡是極度委屈的語氣,可是那雙極具有侵略性的手,卻是直接掙脫開莊千落的鉗制,襲向了溫柔、鄉!
※※※
一夜好夢到天亮,莊千落伸了個懶腰起身,回頭的時候就發現,整個屋子裡空空蕩蕩只有她自己。
這男人,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神出鬼沒到她這個被吃幹抹淨的人都懷疑,昨夜是一場夢。
還是一場春、夢!
無奈的搖頭失笑,莊千落開始穿衣洗漱。
真是多虧了千城覆昨夜回來,否則一夜無眠的她,今天肯定沒什麼精神,頭昏腦脹的也無法處理正事。
想來千城覆也知道她擔心,纔會在半夜從大牢裡跑出來,故意哄她開心的!
剛剛推開門,莊千落就聽到杜霽景郎朗的讀書聲。
時間飛快,轉眼就要過她來到這裡的第二個新年,而杜霽景這個小人精,也從十一歲的小屁孩,這麼快就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
他就長身玉立站在月亮門旁邊,依靠著一棵枝椏覆雪的杏樹,淺青色的棉服穿在身上,顯得他越加拔高的身材更是修長,白淨的臉蛋上,因爲寒氣暈染出兩團緋紅,薄薄的紅脣一張一合,郎朗的讀書聲就傳入她的耳朵。
不知道爲什麼,只是簡單的一幕,卻讓莊千落忍不住有些眼眶紅紅的。
有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幸福感!
擡手揮了揮,莊千落對他喊道:“霽景,過來!”
杜霽景一點都不意外她的喊聲,轉頭對她皮皮一笑,瞬間將剛纔那副完美的畫面給破壞個一乾二淨,兩顆小虎牙露出嘴角,對她笑嘻嘻的道:“大姐,我的讀書聲好聽嗎?我可是一大早就奉命站在這裡,給你讀書凝神的。”
至於奉誰的命令,彼此心照不宣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杜霽景如此自毀形象的大聲說話。
也或許是杏樹已經受夠了他的呱噪,就在他喊完之後,原本厚厚的積雪因爲聲波的震動,再也不顧樹枝的阻攔,一大塊直接就砸了下去。
“啊呀!涼!涼!涼!”冰雪灌到脖頸子裡,杜霽景立時被冰的直跳,兩手趕緊向自己的後脖頸去掏雪塊,連之前讀的書都顧不上,直接丟在雪地裡。
“哈哈哈!”杜霽景那副小猴子樣,實在是太好笑了,莊千落即便是想忍,都忍不住了!
掐腰笑得前仰後合,莊千落就是不過去幫他弄。
因爲曾經一樣後脖子灌過雪的莊千落,比誰都知道,冰雪灌進去後,迅速融化的酸爽和無奈,哪裡是用手掏就能掏出來的?
姐弟倆一個跳,一個笑,正鬧得不亦樂乎呢!
杜月美端著熱氣騰騰的托盤走了進來,看到杜霽景毫無形象又掏又跳,小嘴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溫柔的聲線輕輕道:“三哥,你不是來照顧大姐的嗎?怎地人還沒照顧到,你自己就先出事了?”
杜霽景掏了好久,也就在手背上沾到一點水,不得不放棄站好,彎著薄脣氣嘟嘟的道:“我倒是想照顧大姐了,可是你看大姐笑得那麼開心,是需要照顧的樣子嗎?害的我白在雪地裡站這麼久,你看耳朵都凍紅到像被貓咬了。結果大姐不僅不領情,居然還捉弄我,灌了我一脖子雪!”
見到他和小妹告狀,莊千落丟給他一個衛生球眼哼道:“別聽你三哥胡說,他自己要站在樹下大喊大叫,纔會被灌了一脖子雪的,跟我這個比小蔥拌豆腐還清白的人,那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之後話題一轉,詫異的問道:“怎麼又是你送茶水來了?米嫂呢?”
杜月美這纔想起手裡還端著熱茶,再在外面耽誤下去,茶水就涼了還要重新去倒。
於是快步走向莊千落,解釋道:“盧大哥走的時候,讓廠裡所有人都回家待命了,這其中也包括米嫂。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這些家務也不算什麼事,就當鍛鍊身體隨便做做了!”
盧大虎爲什麼要解散廠裡的員工,莊千落自然心裡有數。
她和千城覆出了事,雙雙撲到極北邊城去,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霍訪冬身懷有孕,根本不能出來管事。
東宮玨被抓,至今還沒有個消息。
如果還留下那麼多工人,只怕有人趁機鬧事,到時候莊家和造紙廠也就不保了!
所以,盧大虎這樣做不但沒錯,反倒有功!
只是苦了杜月美,又重新做起丫鬟做的事兒了!
姐妹倆進了屋,杜霽景那個小猴子也要進來,可是他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被莊千落提前給關在門外。
“我們姐妹倆聊天,你個男生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丟下這句話,莊千落轉身進屋,根本不管杜霽景在外面吱哇亂叫。
“哈哈哈!”聽到杜霽景亂叫,姐妹倆相視一笑,沒有一個去管杜霽景的!
吵了幾聲,杜霽景也識相的走了。
屋子裡一瞬間安靜的,似乎只有她們姐妹的呼吸。
莊千落拉著杜月美的手坐上炕,仔仔細細打量著這個,越出落越漂亮的少女。
“月美,姐想送你去京城?!倍旁旅拦烙嬜鰤粢蚕氩坏?,莊千落要和她說的第一句話就這樣震撼。
以至於莊千落都說完半天,她的笑意凝結在嘴角許久,都沒反應過來。
聽說過男子游學去大城市的,也聽說過男子上學去外地的。
可是杜月美就是沒聽說過,有人把自家的姑娘,一個人給送到京城去的。
莊千落見她傻愣愣的看著自己回不過神,便繼續說道:“其實這個想法,已經在姐的腦海裡形成一年了。金竹鎮雖然好,卻也不過是北方的一個小鎮,若不是佔著交通要道的地位,只怕會窮得連飯都吃不上?!?
“即便現在金竹鎮還不錯,那也不是繁華的京城能比的。京城好?。£虾幕识迹教幎际沁_官顯貴,繁華又新穎!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聽說霽景明年也要考試了!如果他考上秀才,姐也會把他送去京城繼續讀書。咱家現在不缺錢,姐就是希望你們各自都過得好!”
杜月美反映過來,追問:“那娘呢?”
她沒問大哥杜風良,而是問的莊母。
可見這近兩年的相處,她們彼此早就成爲了各自的家人,這也就更堅定了莊千落送他們走的念頭。
“家裡不是還有你大哥和你嫂子嗎?再說,我和你姐夫也不走,娘沒必要去京城。姐之所以讓你提前進京,除了是爲了提前準備,照顧你即將升學的三哥,另外是考慮到京城有女孩子就讀的書院。”莊千落含笑握住杜月美的手,風平浪靜的表情,看不出一絲臨別的不捨和痛苦。
杜月美靦腆的低著頭,兩隻大大的眼睛,望著握住自己手的莊千落的手,輕聲問道:“大姐,你們都忙,如果連我都不在孃的身邊,孃的日子要怎麼過?”
雖然背井離鄉去那麼遠的京城,會讓她膽怯,可是相比讀書的誘惑力,這些都不算什麼。
她真的好希望,如三哥一樣厲害,可以背好多好聽到聽不懂的詩,寫好多漂亮的字。
可她最擔心最放不下的是莊母!
雖然如今莊母有輪椅,偶爾可以出去和別人說說話,但是對比日夜陪伴在她身邊的自己,這些人根本不能代替不了。
大姐不是不想盡孝,她的孝心和責任心,全數都用在爲這個家賺錢上。
她是這個家的幺女,年紀最小飽受兄姐的照顧,唯一能爲這個家做的,就是打打雜,陪伴著疼愛他們的母親。
若是連她都走了,母親要怎麼辦?
杜月美的擔心,莊千落自然看的出來。
欣慰的笑容溢滿臉頰,莊千落繼續溫和的忽悠:“娘身體不好,行動也不便。就算請下人時刻照顧,我也是不放心的!姐現在雖然手裡有些錢,能在京城買個小房子,卻也只能給你們請一個下人,照顧不過來的?!?
“而且娘上了歲數,故土難離是肯定的,哪裡會和年輕人一樣,適應新環境那麼快?到時候萬一生病,你們更是照顧不過來。所以讓她去的打算暫緩,你和霽景先去吧!估計也用不上兩年,咱們全家也就都可以去了!”
杜月美微微猶豫一下,之後問道:“那好吧!我去問問孃的意見,如果娘同意,過完年我就去。”
莊千落卻是搖頭:“娘那邊我會說,這是對你好的事兒,娘不會反對的。你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下午就上路?!?
“這麼快?”饒是杜月美年紀小,也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家裡正出著事,大姐著急送她去遠在千里外的京城,這分明是送她出去避難嘛!
莊千落繼續淺笑著,對她解釋:“要去就快點吧!其實這一次你姐夫去京城,有一項任務就是給你找書院。好不容易找到合適的,可別耽誤了報名時間?!?
“姐,馬上就要過年了……”杜月美還試圖和莊千落講道理。
莊千落卻是打定了主意:“今天下午就走,姐姐馬上就去給你準備銀子和東西。到時候讓石考送你去,到那邊他會安排妥當。你不需要擔心!我想以霽景的學識,明年一定考得上,到時候你們兄妹倆就團聚了!若是有時間,我會和你姐夫,一起去京城看你們的!”
石考是莊千落親自考量過的影衛,也是所有影衛裡,莊千落最爲信任的一個,所以她才決定讓石考送杜月美進京城。
最近的形勢,似乎越來越奇怪,她總是覺得心裡七上八下的不舒服。
尤其是路大人和奚術塵的對話,指明千城覆的妻弟就在邊城做驛丞。
如果奚術塵的目的,是要莊千落家破人亡,最後無奈之下必須跟著他。
那麼他對杜家兄妹下手,也是肯定的。
所以,無論是害怕方便麪之事連累杜光辰,最後牽扯到杜家人。
或者是避開奚術塵,等著千城覆徹底收拾了他,莊千落都要先將能送走的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而京城,就是莊千落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地方。
不是有句話叫做,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林嗎?
京城那麼大,夠隱蔽的了吧?
至於女子書院的事兒,也並非莊千落忽悠杜月美。
這一路從風浴城回來,千城覆和她講了很多京城的風土人情,其中就包括女子可以上學,那些貴族名媛們就讀的書院。
當時千城覆是感嘆,莊千落沒有機會,再去那樣的地方上學了。
否則現在的她,一定會更加厲害。
既然是遺憾,那麼她希望杜月美可以待她完成。
讓杜月美回去收拾東西,莊千落收拾了一些銀子和細軟打包好,便叫了傷勢剛剛復原的石考過來。
然後帶著石考和杜月美,一同去了莊母的房間。
莊千落本來以爲,以莊母的性格,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杜月美一個人去京城。
可是讓她想不到的是,莊母並沒有問太多的話,深深望了她一眼之後,長長絮叨的話,卻全是囑咐石考的。
衣食住行無一遺漏,似乎要將嘟杜月美一輩子的擔心,都囑咐過他一遍才行!
交代完之後,莊母紅著眼睛揮揮手,示意石考和杜月美離開。
莊千落咬了咬脣角,最後對石考吩咐:“你暫時不要回來了。就在京城陪著月美,一直到有新的命令到。還有,記得這一路都不要走官道,你們不求時間到京城,我只希望你們安全?!?
目前是什麼形勢,沒有人比石考更清楚。
所以莊母和莊千落的囑咐,他都一一記在心裡。
之後杜月美簡單的和杜風良他們道別,便牽著石考的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一家人站在門口,看著高大的石考,拉著僅僅到他腰部的杜月美,很快就消失在路口,每個人心底的心碎,都是那樣真實到好像可以聽到。
“大姐……”杜風良咬著脣角,卻忍不住急速滑落的淚水,哽咽著只說了兩個字,話就被霍訪冬打斷。
“大姐這樣做是對的。對月美好!也對這個家好!”霍訪冬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悄聲勸著他不要多問。
沒有人希望和骨肉分離,可是到了特別的時刻,就要有特別的手段。
莊千落心裡不好受,該做的事卻還要做,所以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杜霽景的身上。
杜霽景正偷偷擦著眼睛,注意到莊千落的視線,立時放下手帕,認真的說道:“大姐,月美小,你可以騙她走??晌叶际龤q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就不要騙我了!我是說什麼都不會走的!”
還沒等莊千落說話呢!杜霽景就振振有詞,鏗鏘有力的拒絕。
那深深目光中的執拗,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孩子,而是一個倔強的少年。
莊千落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暗暗在心底嘆氣,面上卻沒說什麼,只是淡然的道:“罷了!罷了!誰能說服得了你這個小人精?我還一句沒說呢!你就在這裡和我表決心,我能拿你有什麼辦法?不說了!不說了!準備準備,一會兒開飯了!”
說完,莊千落就趕緊轉身朝廚房走去,一副真的無話可說的表情。
這一餐,莊千落做得極爲豐盛,幾乎都是二十一世紀的新鮮菜餚,吃得連最近被米嫂養到嘴刁的杜霽景,都大喊痛快,連吃了兩大碗米飯。
家裡人越來越少,吃飯坐的桌子也就不大,四口人緊挨著,也就方便莊千落給每個人夾菜。
而她夾得最多的,就要屬不停狼吞虎嚥的杜霽景。
一邊看著他吃,一邊忍不住叨咕:“你慢點吃!又不是沒有菜!我做了八道菜,一個湯呢!只會剩,不會不夠的!”
“嗯!知道了,姐!”杜霽景邊吃邊回答,連頭都沒擡,可見是真的喜歡極了莊千落的廚藝。
莊千落也就一直盯著這樣的杜霽景,眼眸裡閃過的疼愛和不捨,就連莊母都看出來了,就更別提剛纔聽到莊千落話的杜風良兩口子。
此時皆是心照不宣的望著杜霽景狼吞虎嚥,尤其是霍訪冬這個孕婦,本就情緒容易激動,這會兒忍不住又淚眼朦朧,還是杜風良拿出帕子給擦下去的,生怕被杜霽景發現了什麼不對。
最後,莊千落又給他盛了一碗,誰也沒動的湯,看著他非常開心的喝下去。
剛剛吃過飯,杜霽景就說困了,想要去睡一會兒。
得到允許之後,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去睡覺。
沒一會兒,單瑞就來報告:“夫人,三少爺已經睡熟了!”
廢話!喝了一大碗助眠的藥,不睡熟就怪了!
杜風良在心底暗暗琢磨著,就聽到莊千落吩咐單瑞:“送三少爺去江南!這裡有一萬兩銀票,你帶他找一所好的書院,改名換姓讓他讀,別讓他把學業落下。記住,一定要保護好他,沒有我的親筆信,你不許帶他回來!”
單瑞點頭,之後就拿著東西,回屋去背杜霽景。
就這樣,兩個孩子都送走了,偌大的莊家便更加空曠,亦如莊千落此時的心,痛的似乎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靜靜的坐在屋子裡,莊千落望著杜霽景的羊骨頭玩具,和杜月美親手繡得手帕,默默的流眼淚。
突然聽到敲門聲,莊千落趕緊擡手把眼睛擦了擦,這纔回答:“進來?!?
來人是杜風良。
莊千落看著一臉平靜的杜風良,有些詫異他爲何沒哭。
可是轉瞬一想就明白了,這肯定是霍訪冬的功勞。
而杜風良開口的話,正是印證了她的猜測。
“姐,沒了霽景和月美兩個小人精鬧著,你肯定寂寞了吧?我來陪你說說話?!倍棚L良輕聲說完,就坐在炕沿上,看著莊千落紅紅的眼睛淺淺一笑。
這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其實並沒有多少說服力。
莊千落只能心領了!
“你和訪冬……”她剛想說正事,就被杜風良打斷。
“我和訪冬不是孩子,不需要姐姐送走?!北榷澎V景還任性的口氣。
莊千落長長一嘆:“若不是事情到了不可預料的地步,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更不會將杜月美和杜霽景送去兩個相隔千里的地方!
杜風良點點頭,一臉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可我相信姐夫!更相信他對這個家的責任心。我知道你爲何這樣做,是因爲擔心杜家的血脈會斷。既然你已經送走了霽景,那麼剩下我和訪冬陪著你,也就無所謂了!這是訪冬的意願,大姐就別多說了!”
莊千落還想繼續說服杜風良,畢竟霍訪冬現在身懷有孕,絕對不能受到驚嚇,所以讓他們夫妻走,是最好的上上策。
杜風良卻繼續說道:“大姐,既然我們是一家人,哪裡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我和訪冬是成年人,能爲自己的言行負責。所以我們說不走,就是不走。大姐也不需要想別的辦法,像是對付霽景那樣。否則,就算是被送走了,我們也一樣會回來的。”
“再說你就算能把我們兩口子送走,還能把娘送走嗎?既然娘都走不了,我們又怎能走?姐,你就別想了。我們是一家人,要共患難!你聽明白我們的心意了嗎?”
莊千落深深嘆了一口氣,繼續望著手裡的羊骨頭和手絹出神。
其實,她應該相信千城覆的。
可是,她也必須要給自己留一條路走,就算自己不走,杜家的人也必須送走。
否則,若是奚術塵被逼到狗急跳牆,拿杜家的人做出氣筒,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想來想去,莊千落又嘆了一口氣,這才輕聲說道:“若這是訪冬的主意,不走也就不走了!畢竟,我是真的無法,送光辰一起走。把兩個孩子送走,安全了!我也就安心了!”
她給了石考五萬兩,準備在京城置辦一個小房子,再弄一個下人伺候杜月美,連帶她上學和平日花銷,想來長到成年嫁人應該不成問題。
而杜霽景,她只給了一萬兩,因爲他那邊不需要買房子,只是平日裡讀書和花銷,應該夠維持到他成年。
家裡其餘的銀子,她還有其他用處,真的騰不出來,再給其他人置辦日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