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幻陽騎車很穩,就像他這個人做什麼都是穩穩當當的,謹慎而理智。
青瑜屁股坐在大槓上硌得慌就扭來扭去的,許幻陽也不知是不是被自己的歌手陶醉了,騎到水泥還沒鋪完整的田埂上的時候,忽然一個下坡沒來得及剎車,兩個人就跟板車的咕嚕似的,“咕嚕咕嚕”地滾到了田溝裡去了。
好在溝裡已經乾涸了很久,青瑜再一次腰椎骨被撞得生疼,她橫七豎八的腳架到了許幻陽的脖子上,今兒個遇上這天煞的剋星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青瑜氣得“呼哧呼哧”地一腳踹在許幻陽的肩膀上,他“嗷”地一聲慘叫著,立馬一骨碌爬起來詢問著青瑜有沒有受傷,青瑜懶得搭理他,今天出門沒有看黃曆,果真就遭報應了吧!
青瑜現在也顧不得腰椎的疼了,回家遲了的話弟弟妹妹還不知道餓成了什麼樣了?
她一把架開許幻陽就要伸過來查看她身上傷勢的手,連忙催著許幻陽把自行車從坡底給扛上去,那傢伙顫顫巍巍地把自行車給搗鼓上了岸,可是踩上去的時候才發現鏈條竟然斷了。
青瑜急得臉都綠了,許幻陽只好訕訕地撓撓自己的後腦勺,“嘿嘿”笑道,“這輛車還是我媽的嫁妝,有些年頭了……”
青瑜雙手叉著腰,無語地使勁地吹著額前擋事的那些碎劉海,肚子在“咕嚕嚕”地叫著,可是她現在心急如焚地哪曉得餓,只是最後自己對著自己深深地嘆了口氣,借了許幻陽的手機給家裡撥了一通電話,撥了好幾個家裡的電話都沒人接聽,她這時纔想起來,今天是舅舅把父親和弟弟妹妹都接去過節了。
也許是這一刻她卸下了心頭重重的擔子才真真切切感覺到身上前所未有的疼,她悶不吭聲地坐在田埂上看著滿天的星星,真的太久了,彷彿母親去世以後,她都不曾陪著弟弟妹妹看過一次小星星。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每次當弟弟不肯睡在躺在她懷裡哼唱這首歌的時候,青瑜的心就像有千萬把刀子扎進心裡,那種萬箭攢心般地心酸和心疼,她只能含著淚努力微笑著哄著弟弟說,“青澄乖,媽媽只是跟村上的阿姨一起去了外地打工,過年的時候媽媽就會帶好多好多好吃的東西和好看的衣服回來,不過你要答應姐姐,快快睡覺,要不然媽媽可是會生氣的。”
弟弟青澄雖然只比妹妹青檸小一歲,卻比青檸乖多了,也懂事多了。他從青瑜的懷裡抽出肉嘟嘟的小手擦去姐姐眼角的淚水,像個小大人似地安慰著姐姐,“姐姐總是哭的話,媽媽也會生氣的……”他乖乖地閉上眼睛,卻還是不放心地偷瞄著姐姐有沒有偷偷地掉眼淚。
自從母親撒手而去以後,長姐爲母,她習慣了扮演著一位好媽媽的角色去照顧著弟弟妹妹,所以即使再苦再累再疼再想哭都會努力地壓制好自己的情緒。可是太多時候,她卻忘了,那時的她不過也是個孩子,也是個渴望有媽媽疼愛時常想念媽媽的孩子。
也許是自己把自己逼得堅強久了,青瑜看著如黑絲絨般的夜空裡那幾顆撒落的星星……北極星,北斗七星,她認真地尋找著,彷彿只要自己足夠努力,依舊可以找得回來。
許幻陽也不敢去打擾青瑜,只是覺得一向強悍外加女漢子的青瑜忽然安靜下來的時候,竟然有一種毛毛的可親的溫度。
不過不一會兒兩個人的肚子就餓得敲鑼打鼓起來,青瑜鼻子和腰椎疼得實在是爬不起來了,好在不遠處的一排小店鋪裡還在賣著包子和燒賣。青瑜一貫不喜歡吃包子之類的麪食,可是餓暈了的時候就算是啃塊樹皮都會覺得是世間最美味的佳餚。青瑜抗議地往草垛上一躺,用眼睛往吃的那邊挑了挑,心裡其實早在翻江倒海,“丫的,要不是本姑娘天生善良,不然早就把你這塊小鮮肉給剝筋削骨地吞到肚裡去了。”
許幻陽這時倒機靈起來了,趕緊丟了手上正在搗鼓的自行車,一溜煙地跑到了包子鋪買了幾個香氣騰騰的肉包子,看到旁邊的商店裡還透著點暈黃的光,他又敲開了商店的門買了兩瓶鮮橙多果汁。
不過許幻陽長這麼大還從沒看過一個女生吃東西可以吃成這副狼吞虎嚥的模樣,一時間竟驚呆了。
好吧,青瑜的淑女形象從認識許幻陽的那一刻起彷彿就蕩然無存了,很奇怪,她覺得她在他面前從不想刻意隱瞞什麼,她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彷彿頃刻間就想要卸下肩膀上所有的重擔。
其實青瑜一開始脾氣壞了點確實是因爲餓了加疼了,不過也正因爲這樣,許幻陽纔會覺得這樣的女孩雖然兇是兇了點,卻是很可愛的。
青瑜吃得快了忽然就噎住了,許幻陽趕緊擰開果汁遞到了青瑜的手上,她拍著胸口講不出話來,卻還是笑了笑,露出了兩顆小小的潔白的虎牙,像天上最最璀璨的星星,一直一直亮在了幻陽以後所有有關她的夢裡。
青瑜喜歡喝這樣又酸又甜的果汁,所以“咕咚咕咚”幾口就喝完了,她看著幻陽手裡的那瓶果汁,很多很多次,她甚至都忘了有過多少次,都是許幻陽替她一次一次地擰開果汁可樂純淨水的瓶蓋子,他依舊擰好,遞到她的手裡,青瑜雖然有些訕訕地問道,“你不喝?”
許幻陽搖搖頭笑道,“知道你愛喝,都是買給你的。”
誰說我愛喝果汁了,自作聰明,不過宋青瑜覺得這小子其實傻得還是蠻可愛的。後來從映雪嘴裡才知道,原來中考時孫大志同學抄的就是許幻陽的,難怪大志每次見到許幻陽的時候就一副‘您是我大爺,您真是我大爺“的點頭哈腰的模樣。
不過大志很快到了高二就原形畢露了,那時候才進來的時候因爲是排在班裡前五名,他那班主任還特意給了孫大志一個“副班長”的光榮稱號,可是第一次期中考試,因爲監考老師是學校裡最最變態最最嚴厲的秦老師,孫大志練就的火眼金睛的瞟功最終被滅絕師太的火眼金睛給抓了個原形,學校的櫥窗裡孫大志被光榮地通報批評了。
孫大志那會考上縣一中的時候,孫媽媽差點沒飄啊飄啊飄上了天,那時候,映雪她媽就有點看不慣這沾風就是雨的瘋婆子,可是畢竟自家女兒還沒他那平時倒數的兒子考得好,所以也就一口氣憋在心裡沒處去撒。
這下可好了,期中考試過後就是學校一年一度的最蔚爲壯觀的家長會。大志她媽看到宣傳櫥窗裡丟盡她這張老臉的兒子,臉“唰”地一下就綠了。映雪她媽哪能不趕緊逮著這機會來好好地扳一扳本兒,不過大志他媽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在學校裡就直接吵著打了起來。
映雪看著兩個“媽”這樣,氣得哭著誰也不幫,一跺腳一溜煙跑得沒影兒了。大志夾在兩個
“媽”中間差點被打成了豬頭,青瑜本來想上去勸架,卻被幻陽一把給拽住了,語氣裡有一絲擔心,“你一個姑娘家能幫上什麼忙,快去看看映雪,我怕她會出事……”
青瑜這纔想起來映雪,不過還是這傢伙想得細緻周到,映雪平時是最好面子的,學校裡被兩
“媽”鬧成這樣,也不知道她能跑到哪裡去?
青瑜剛要從人羣裡擠出來去找映雪的時候,卻聽到一個女人的溫柔好聽的聲音,她朝著許幻陽這邊喊了一聲“陽陽”。
青瑜只是下意識地朝那女人的臉上瞟了一眼,可是她不會知道,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溫潤恬靜的女人,卻給了她的愛情最致命的一擊。
自那次幻陽送青瑜回家以後,她似乎有意無意地總能在學校裡的某個角落裡看見許幻陽的影子,滿心滿意的都是他的樣子,圖書館,籃球場,食堂,還有回家的那條羊腸小道上,走在青瑜旁邊目睹這一切的江映雪笑得花枝亂顫的,“丫的,你這是戀愛了,快說,喜歡上哪個臭小子了,難道是……是……許幻陽?”
好死不死地,正好孫大志和許幻陽從籃球場上打完球回來,剛巧走了過來,大志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急吼吼地問是不是又有哪個小姑娘看上他主公了?
站在一旁的青瑜臉“刷”地一下就紅了,趕緊拽著映雪的胳膊溜得遠遠的。其實青瑜不是害怕被
別人知道什麼,只是那時候的心思,只怪她對於感情或者是接納一個戀人是很敏感的。
也許是因爲家庭的緣故,青瑜那時候還不想把太多的心思放在戀愛上,學習是最重要的,況且班主任也說了,現在不要想那些花花心思,等上了大學了,想怎麼談戀愛就怎麼談戀愛,不過前提是你得能考上大學。
青瑜給自己定的高考志願是天津外國語大學,所以她更多的時候不是在教室裡自習就是在圖書館裡看書,連映雪喊她一起去看帥哥雲集的籃球聯誼比賽都很少去。
人若是有意躲避著一個人,其實真的是蠻奏效的,差不多有兩個月沒有再見到許幻陽了。一開始她是在十班,許幻陽是在九班,是在隔壁班,後來文理分科,青瑜分到了十一班,而許幻陽因爲成績優異直接被分到了學校理科最好的實驗班,兩個人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連偶爾在走廊上碰一面的機率都只有千分之一,更何況青瑜走路總喜歡低著頭,那麼就只剩下千分之一的千分之一機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