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一次青瑜下定決心和許幻陽分手以後,她很久很久都不曾再夢見過他,或許是她刻意地想要忘掉那一段殘忍而心痛的時光,或許這就是別人口中的有緣無分吧,可是一開始她與許幻陽之間還是有緣分的。
從初三才升入高中的時候,一向唸書吊兒郎當(dāng)成績從來都是倒數(shù)的孫大志同學(xué)竟然考上了縣重點高中,爲(wèi)了慶賀自己中考時發(fā)揮失常的光輝戰(zhàn)績,大志花了血本請了一溜的同學(xué)和朋友在塞納河畔酒樓開慶功宴。
青瑜還不曉得孫大志幾斤幾兩,不知道中考時坐在了哪個傻帽卻成績好的學(xué)生旁邊,就他那偷瞄別人試卷上答案的功力,怕是用爐火純青都有點低估他老人家的智商。
在燈紅酒綠衣香鬢影的包廂裡,映雪搖著高腳杯裡的紅酒瞇著眼睛笑,“他丫的,竟然考得分?jǐn)?shù)比老孃的都高,不過總算可以堵一堵我媽的嘴了。”
映雪和大志差不多小學(xué)的時候就在早戀了,那時候映雪她媽無非就是瞧不上孫大志成績差得不知
道能不能順利初中畢業(yè),可誰知,這一次中考,孫大志一下子鯉魚躍龍門,足足給孫家?guī)纵呑記]冒過青煙的祖墳長了不少臉。
酒桌上一大幫子人不知是不是因爲(wèi)中考過後的解放,喝得是東倒西歪,有的拽著酒瓶子自己跟自己傻樂碰杯,有的擊箸而歌,高聲喲喝著,“山丹丹花開喲,紅個豔豔個豔豔……”,有的就喝多了一邊去廁所狂吐,一邊還不忘懷裡抱著一瓶酒,而孫大志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抱著根柱子就是狂親,映雪氣得直接一腳高跟鞋踹過去,緊接著就是殺豬般的一陣慘叫,這兩個歡喜冤家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
青瑜也喝了點酒,忽然就笑岔了氣,不過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心情格外地好,一小幫子精力充沛地吵嚷著要去K歌,反正是難得出來這麼瀟灑快活一回,青瑜也跟著一起屁顛屁顛地去了KTV。
不過下一秒,青瑜就悔地腸子都快青了,這哪裡是唱歌,分明是在鬼叫。那個拽著話筒不放的麥霸五音不全不說,還偏偏自我感覺非常良好,別人想唱他就是不放手,結(jié)果一幫子男生鬧成了一團(tuán),一個兩個公鴨嗓子開各人演唱會。
青瑜吵得腦子都快炸了,她一個人捧著著杯果汁坐在拐角低著頭嗑瓜子。不知何時,有人坐在了她的身邊,是一個看起來斯斯文文除了長相清秀點卻毫不起眼的四眼大男孩。
他笑著問候道,“怎麼不去唱歌?”聲音很是低沉悅耳,像一陣春日的清風(fēng)。
青瑜大大地喝了一口果汁,嗆咳了幾聲,這才聳聳肩有些無奈地笑道,“五音不全,怕嚇著大家,”她頓了頓,看了眼他,同樣疑惑著問道,”你怎麼也不去唱歌?”
他也跟著聳聳肩,促狹地笑道,“我也五音不全,不過我可不是怕嚇著大家,我是怕嚇著你。”
青瑜‘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還真是看不出來,這麼斯文乾淨(jìng)的外表裡竟然還藏著張油嘴滑舌的嘴。
後來他跟青瑜說了些什麼,青瑜也沒有刻意去聽,有人拿著麥克風(fēng)在那邊喊“幻陽,幻陽,該你唱了……”
許幻陽“噯”了一聲就跑開了,他們唱得是《廣島之戀》,需要男女合唱,許幻陽似乎回過頭來想要找剛纔被他搭訕的那個女孩,可是青瑜卻早已經(jīng)走了。
偶然的邂逅,彼此都沒有被彼此驚豔到,平淡無奇的開始,青瑜纔不要相信所謂一見鍾情的鬼話呢!
再一次相遇的時候,可能青瑜是咬牙切齒地終於記住了許幻陽的名字。那天青瑜抱著書和映雪一起去圖書館,剛好路過操場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喊,“許幻陽,接球……”
青瑜一向走路都喜歡微微低著頭好像永遠(yuǎn)都在地上找錢,映雪一路上都是手舞足蹈地嘩啦啦著她的那個奇葩又呆萌的孫大志。
青瑜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著,忽然聽到“許幻陽”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隱隱覺得彷彿在哪裡聽過,可是想不起來,剛想擡起頭來朝打籃球的那一羣男生看過去的時候,忽然一記籃球“咻”地一下照直不打彎地朝青瑜的臉砸過來。
青瑜只覺得鼻頭的血往上一涌,整個人瞬間被砸懵了,當(dāng)時映雪也嚇得差點沒叫起來。
鼻樑骨被砸中了,架在鼻樑上的眼鏡也被砸碎了,血從鼻孔裡“嘩嘩”地就流了下來,疼得青瑜是呲牙咧嘴的。那一球雖然不是許幻陽砸的,卻也是嚇了一大跳。
他趕忙跑了過來,還沒認(rèn)出青瑜就急急匆匆地把她背到了學(xué)校的醫(yī)務(wù)室。
一路跑血就一路流,他跑得太快,映雪拿著紙巾追不上,血滴到他的白色襯衫上,一滴一滴,像宣紙上徐徐盛開的玫瑰。
青瑜只覺得自己被顛得是一陣暈乎暈乎的,估計是血流得有點多,加上她最近身子有點弱,架不住就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好在沒有把鼻樑骨砸碎,醫(yī)生做了緊急處理之後,給青瑜吊了三瓶點滴,有護(hù)士替她重新紮針頭的時候,青瑜才被那“噝噝”的疼給驚醒了,除了鼻頭那一塊還有淤青,其實一向吃慣苦頭的青瑜並沒有覺得太疼了。
可是依舊還驚魂未定的映雪卻是頭髮凌亂地坐在牀邊差點哭了起來,“阿瑜,你都快嚇?biāo)牢伊恕!?
青瑜裝出一副活蹦亂跳的樣子哈哈大笑道,“別忘了,我可是咱們村的打不死的小強(qiáng),哪那麼容易就被打倒了呢,”青瑜扒了扒窗簾,看著外面天已經(jīng)有點擦黑了,就催著映雪趕緊回去,“對了,映雪,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弔完水就自己回去了。”
“那哪行,你這樣我怎麼放心……”映雪確實不放心,可是孫大志已經(jīng)打了無數(shù)通電話,他老爹老孃在家又開始打架了,孫大志勸不住,反正每次都是映雪去調(diào)停,她手裡握著手機(jī),只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說我談的哪裡是戀愛,分明是在哄兒子,還是梅梅說得對,找一個情商低的男朋友就像是在教哈士奇怎麼做人,我也真是醉了……”
青瑜抿著嘴笑,映雪天天都會跟她抱怨孫大志,卻從來沒有提過要與大志分手,至少在這一點上,青瑜始終做不到映雪那樣的執(zhí)著和勇敢。她習(xí)慣了燙了就放手,痛了就逃避,很久很久,她都會捫著心問自己同一個問題,她曾經(jīng)真的是有愛過那個人嗎?
映雪最終還是被孫大志催了回去,不過臨走之前她還是沒忘數(shù)落一番許幻陽。其實青瑜醒過來的時候,幻陽正在外面的飲水機(jī)倒水,他走到青瑜身邊的時候,她對這張臉還是有那麼點模糊的印象,不過她不想費力不想,因爲(wèi)覺得沒有必要的東西她何必要費大力氣去弄明白呢?
不過映雪一口一個許幻陽這個,一口一個許幻陽那個的,青瑜終於還是記起了KTV那晚的那個四眼男孩。
他沒有戴眼鏡,少了點斯文,多了些被太陽曬黑的陽光乾淨(jìng),青瑜看著他沒有吭聲,他有些訕訕的笑了起來,跟青瑜賠不是。
映雪“呼哧呼哧”地埋怨道,“你的那個隊員也真是,砸了人就跑得沒影沒蹤了,讓你來背黑鍋,明兒我就讓我們家大志好好教訓(xùn)那小子一頓。”
其實都不是故意的,青瑜也不想再去計較什麼,孫大志再次打了電話過來,他老爹老孃幹仗的架勢已經(jīng)升級了,青瑜只好笑嘻嘻地趕緊把映雪給催走了。
映雪走後,整個醫(yī)務(wù)室瞬間安靜了一大截,點滴也吊地差不多了,青瑜想想家裡弟弟妹妹還等著她回去燒飯呢,所以一骨碌爬起來自己就把針頭給拔了。
許幻陽看著不由得心裡一驚,這姑娘也太強(qiáng)悍了吧,趕忙問護(hù)士拿棉球替她堵住針孔的時候,青瑜卻忽然有些火急火燎地問道,“喂,騎車了沒?”
許幻陽點頭,青瑜不由分說地就拉著他趕到了車棚,有車總比甩腿跑路快吧。
許幻陽自行車的後座上綁了裝書包的大籃子,只有前面的大槓可以坐人,他還從來沒有這樣帶過一個女孩子,那樣臉與臉之間的貼近,他還從來沒有過。可是當(dāng)青瑜毫不猶豫地爬到大槓的時候,他覺得心底某個軟綿綿的東西忽然一剎那就被觸碰了。
那時候校園裡開滿了梔子花,那種淡淡柔軟的清香,漂浮在空氣裡,一路上有街頭賣膏藥的吆喝聲,有音響店裡傳出來的時下最流行的靡靡之音,有蜜甜的香味,也有炸年糕炸火腿腸燻人的嗆辛味,他的心在撲通撲通跳,貼在她的耳畔……
許幻陽跟著音響店裡的音樂哼了起來,漸漸地就有些自我陶醉地唱了起來,青瑜覺得哪裡不對勁,忽然磨過頭來眼睛盯著她質(zhì)問道,“喂,你不是說你五音不全嗎?還會唱齊秦的歌……”關(guān)鍵是還唱得這麼好聽,不過青瑜可不喜歡當(dāng)著別人的面誇那個人。
許幻陽一邊搖著車鈴讓別人讓路,一邊哈哈笑了起來,“騙你的呢,要不然怎麼跟你搭訕呢?”
“油嘴滑舌。”青瑜有些悶悶不樂地嘀咕著,看來她說得還真是沒錯,男的不是明騷,那一定就是悶騷,顯然許幻陽是非常符合後一條的。
後來青瑜問他,當(dāng)時包廂裡那麼多女孩,爲(wèi)何獨獨選擇了她,他笑而不語。其實是沒有答案的,愛情本來就是一件奇妙的東西,誰也不知道它會何時降臨,也沒有人會知道,降臨在你身上的那個會是你的真命天子,還是會成爲(wèi)你一輩子也忘不掉的傷疤?
也許錯的時間,遇上對的那個人,纔是這輩子最傷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