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噲喃生性耿直,聞言當即暴怒,立刻就要抽刀上前砍了那人,卻是被孟獲趕緊攔住,那行商見狀嚇得屁滾尿流,趕緊帶著小廝遠遠躲開。
孟獲心情陰沉,但依舊叮囑阿噲喃和孟德,千萬不要惹是生非。
“這年頭,難道做個生意都這麼難?”
皺眉思量半天,孟獲神色恢復平靜,四周打量了一番之後,擡腳朝著角落裡一名行商走去,那行商年約五旬,眉毛濃重而下垂,塌鼻樑,厚嘴脣,一臉的老實相。
見到孟獲朝自己走來,那行商有些惶恐,畢竟剛纔的事情他也是看到了,本以爲自己在角落裡不會引人注意,沒先到竟然別那蠻子相中了!
就在那行商叫苦不迭的時候,孟獲已經來到近前,躬身行禮,面帶微笑地說道:“這位大叔,在下從外地來,想要出手些特產,可爲何這裡的商人都不願與我交易?大叔可否給在下指條明路?”
老者一聽,頓時鬆了一口氣,有些忐忑地說道:“後生,你是新來的吧?你這套路不對,外地商人要在益州做生意,必須得到益州商盟的特許,否則就只能與益州商盟所屬的十三家商號進行交易!喏,前面左拐不遠處就有幾家商盟的商號,只有他們可以做你這生意的!”
老者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發孟獲離去,孟獲自然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再次行禮道:“多謝大叔指點!”
孟獲三人按照老者的指點來到交易市場的中央,這裡往來行商熙熙攘攘。四顧打量一番,看到此地共有十家商號的鋪子,位於最中央門面最氣派的是龐記商號,龐記商號店面規模最大,風格上倒不似巴蜀之風,反倒有幾分京兆的味道。這龐記商號店面雖大,但進出的行商卻是不多。
而龐記商號對面的張記商號規模上絲毫不弱於龐記商號,其風格則完全是一副巴蜀本地風情,進出商號的人流幾乎將門檻踏破,與對面龐記商號的冷清形成鮮明對比。
孟獲若有所思地看著龐記商號,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人名:龐大!
一想起當日的那場一天一夜的追殺,孟獲就面色陰沉,倒不是因爲自己險死還生,而是祝融就是被他們給害得差點死掉!
反咬一口一口的吃!打定主意,孟獲壓下心中求知的,先處理好糧食的問題再說!
商人最講究的是口碑,自古至今莫不如此!這龐記商號門庭冷落,再聯想到龐大的德性,其口碑八成好不到哪裡去!反倒是這張記商號門庭若市,應該是做生意的好去處!
孟獲心中有了決斷,招呼孟德和阿噲喃就朝著張記商號行去。
“這位客官,您是有貨物要出手,還是要買些特產?敝號雖然比不上張記財源廣進,但也是商盟十三商號之一,信譽絕對是有保證的!而且,在下保證,價格上絕對比其他商號要優惠許多!”
正在走路的孟獲聽到身旁傳來一個聲音,循聲望去,看到一名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笑瞇瞇地看著自己,一臉的和氣像,雖然是在主動招攬生意,但神色間卻沒有應有的諂媚,反倒帶著幾分的從容。
孟獲心中一琢磨,這益州商盟規定霸道無邊,是典型的地方保護和壟斷!這人能主動招攬生意就算不錯了!心思飛轉,孟獲便有了決定,那張記商號門庭若市,店大欺客,自古常理!不如去這黃記商號看上一看!
“在下手上有一批南中特產要出手,然後採購一些糧食運回去!”
那管事的一聽南中特產,頓時眼前一亮,瞬間又恢復了平靜,但這一剎那的驚喜,卻是被敏銳的孟獲給捕捉到了。
“裡邊請!”
進入黃記商號,分賓主坐下後,孟獲四顧打量著店內的佈置,古色古香的案幾、竹藤編得軟墊,牆上掛著的是蜀地出產的蜀繡織錦,看起來頗有幾分曲徑通幽的清淨,彷彿一位高人隱居的茅廬,反倒不似充滿銅臭的商賈之所。
那管事吩咐下人奉上茶水,然後任由孟獲打量店內佈置,過了半晌才笑著說道:“在下黃三,本地人士,恬爲黃記商號僰道管事,敢問貴客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孟獲神色平靜地說道:“在下孟德,南中人士!初來貴地,想要做些生意,希望黃管事能略微照顧一二!”
聽到孟獲臉不紅心不跳的扯謊,孟德心中暗爽,而阿噲喃則是一臉不惑地問道:“大王何時改了名字?我怎麼不知道?”
孟德一把拽住阿噲喃,湊到他耳邊低聲嘀咕幾句,阿噲喃強忍著笑意在那裡四處好奇地打量。
聽到二人交頭接耳,雖然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但黃三的神色間一絲不悅一閃即逝,對孟獲說道:“我聽聞南中之地,蠻夷未蒙開化,野蠻成性,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有的部落甚至還過著刀耕火種的的日子,沒有食物的時候就以人爲食,形同禽獸!那裡毒蟲猛獸橫行,環境惡劣,孟兄常年在南中行走,整日裡和蠻子打交道,想來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孟獲依舊心如止水,只是淡淡地問道:“聽黃兄所言,似乎對南中很熟悉,不知黃兄何時去過南中?又到過南中哪些地方?”
黃三楞了一下,方纔說道:“黃某尚不曾去過那蠻夷之地!”
孟獲接著說道:“那黃兄又是從何得知的這些情報?”
“大家都這麼說的!怎麼,可有何不妥?”
孟獲呵呵一笑:“古人云: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實不相瞞,孟某就是南中一方小部落首領!也就是黃兄口中所說的未蒙開化的蠻子!”
孟獲說完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神態自若,反觀那黃三卻是啞口無言。
黃三能夠執掌一方商號,也算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物,聽孟獲說自己是南中蠻夷土著,看樣子不像是在說笑,當即話鋒一轉,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
“如此說來,倒是黃某孟浪了!還請孟兄多多包涵!黃某從未去過南中,所以有些人云亦云!但誰曾想南中偏遠之地竟然還有孟兄這般人物,當真是令人驚奇??!不知孟兄此次帶來的什麼特產?”
孟獲一揮手,孟德和阿噲喃立刻提來兩個袋子,孟獲親自解開,隨手取出兩樣特產,遞給黃三鑑定,隨口說道:“都是些南中普通土產,質量和這樣品都差不多,此次在下總共帶來茶葉二十石,南中藥材五石,其他土產還有十石?!?
黃三見多識廣,略一辨認,便心中有數,當即開口說道:“貨是好貨,量也不少,真難爲孟兄能運到這裡來!只不知孟兄是打算兌現還是以貨易貨?若是折現,可以折成三百斤的黃金;若是以貨易貨,黃某可以做主給孟兄讓幾分利!”
孟獲一聽,眉頭登時皺成一團,淡淡地說道:“黃兄,這價格可是比孟某預期的要低了許多!”
黃三呵呵一笑:“想必孟兄是第一次在益州做生意吧?”
孟獲點點頭,表示默認。
黃三接著說道:“實話實說,舉凡益州的生意必須與商盟的十三家商號進行交易,否則後果自負!我黃記商號就是這十三家商號之一,而黃某給出的價格絕對是公道價,孟兄若是不滿意,儘管去其他家打聽一番,絕對不會有人比黃某的報價高!”
孟獲聞言,頓時沉默了下來,益州商盟,龐然大物!壟斷了益州所有的生意,敢頒佈這麼霸道的規定,想必背景一定極其深厚,且絕對不是一兩個豪門能夠做到的,這背後定然是一個巨大的利益體,這黃三所說八成是真的!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當初黑心商人龐大不是比這黃三更霸道更囂張麼?當即搖頭苦笑道:“孟某手上還有五百斤黃金,加上貨值,全部兌成糧食再加上一些日常用品!”
黃三再次愕然,但旋即又恍然大悟,呵呵一笑:“只不知交貨地點在何處?若是在這僰道城中,黃某可以給孟兄立即兌換八千石米,那些日常用品若是量不太大,就權當送給孟兄了!可若是要運到南中,這價錢就得仔細商議了!只不知孟兄要將這批糧食運到何處?”
孟獲雙眼微瞇,這傢伙是在打探自己的底細啊,心思飛轉,當即呵呵笑道:“就運到朱提吧!”
黃三心中暗贊:這傢伙好生機警!心中略一盤算,便開口說道:“只是運到朱提,可以給孟兄三千六百石的價碼!孟兄莫要不滿,若是按照往常,黃某最多給孟兄三千石,但前一陣子南中出了些意外,南中特產斷了供應,孟兄帶來的貨正是緊缺的時候,三千六百石已經是前所未有的高價了!”
孟獲有些不死心地問道:“黃兄,難道真的不能再通融通融了麼?在下此次出來可是將族裡的庫存全都帶出來了,可如今換到的糧食還不夠一個冬天的消耗,回去之後不好跟族人交代?。 ?
黃三一聽,卻是眼前一亮,眼珠子一轉,露出幾分爲難之色,猶豫半晌,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小聲說道:“四千兩百石!這是黃某能給出的最高價了!這可是壞了商盟的規矩,孟兄千萬別出去亂說,黃某在這其中擔著極大的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