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慈悲”,南海神尼喧了一聲佛號:“慧遠大師,楊大俠無意無端懷疑貴寺諸弟子,只是如今九大長老身染奇毒,事關少林乃至整個武林的安危,不得不謹慎行事。依貧尼愚見,不妨先盤問一下昨日守在門外的衆弟子,或許有些線索。”
慧遠大師無奈同意,喚來昨日守衛的衆弟子,一一仔細詢問,但各人皆堅稱清白,且未發現他人有任何可疑,整個事件的進展一時停滯不前。
楊延齡把古碧雲喚到一旁,悄悄問道:“古女俠,你還有何高招?”
古碧雲有些遲疑:“晚輩確實還有一個法子查明真兇,只是……”
“但說無妨,萬事有老叫花兜著。”
“晚輩想……”
“果然高明!”
楊延齡臉色一斂,對著九大長老說道:“諸位大師,老叫花有一計策可以揪出下毒的兇手,各位能否聽我一言?”
慧遠大師道:“楊大俠請講,我等洗耳恭聽。”
楊延齡微微一笑:“方纔咱們已推斷出,投毒之人不是守在門外的弟子,便是九位大師中的一人。既然弟子這邊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恕老叫花冒犯之罪,先和諸位大師聊幾句。”言下之意無疑把矛頭指向了九大長老中的一人,人羣中立時起了一陣騷動。
慧遠大師眼中精光一閃,強忍怒火:“既然事關少林數百年的清譽,也罷,楊大俠今日只管放手一查,但倘若投毒之人並非在我等九人之中,楊大俠又當如何?”
楊延齡猛地一跺腳,不理會南海神尼和一塵道長的勸阻,大聲說道:“若是查不出真兇,我楊延齡向各位高僧當面致歉,並即刻退出江湖!”
“楊大俠言重了,老衲現以掌門身份發令,慧字輩九大長老包括老衲在內即刻起必須聽從楊大俠的吩咐,全力緝拿投毒元兇。若有違抗,以少林門規處置!”
楊延齡說道:“除已經毒發的慧通、慧因大師外,其餘大師請各自挑選一位慧字輩長老,彼此以八成內力互相對一掌。方丈大師,人數只有七人,老叫花陪尊駕切磋一掌如何?望大師手下留情纔好!”
衆長老皆疑問重重,不知楊延齡的用意。慧遠大師正要發問,慧性大師倏地怒道:“楊大俠明明知道我等身中劇毒,還要我們全力比拼內力,莫非想讓九大長老全部毒發身亡不成!”
楊延齡不慌不忙地說道:“一塵道長方纔已擔保有解毒藥物,可以壓制毒性三日不發。諸位大師對掌之後,可立刻服下解藥,絕無性命之虞。”
“貧道解藥在此,諸位大師請放心!”一旁的一塵道長趕緊掏出一白色的小玉瓶,給衆人看了看便緊緊攥在手裡。
這時達摩院首座慧真大師攜身旁一名老僧站了出來,往前一步說道:“掌門師弟,愚兄和慧鏡師弟願先一試。”說罷,兩人雙雙對了一掌,立時二人體內的毒性便發作,分別吐出了一口黑紫色的淤血,一塵道長也立刻上前給二人服下解藥,二人調息片刻逐漸恢復。另外兩位慧字輩長老見掌門方丈沒有異議,也互相對了一掌,引發了毒勢,所幸有一塵道長的解藥,各自無礙。現在只剩下慧遠、慧性、及另一慧字輩長老三人。
楊延齡哈哈一笑:“慧遠大師,我倆先切磋一掌如何?”
慧遠大師謙遜道:“楊大俠功力絕世,老衲豈是敵手。”說罷,他右手對著窗外的一方水磨大青石遙遙一擊,只聽大青石發出一聲悶響,卻毫無動靜。但慧遠大師先已毒發,接連噴出兩口黑血,看來那一掌老和尚確實動了真力!
一塵道長雙手奉上解藥,待老和尚服下後,親自把了把脈,說道:“諸位請寬心,掌門方丈絕無大礙!”
這時謝崢嶸悄悄走到室外,手指輕輕碰了碰方纔被擊中的大青石,霎時間,整塊大石如碎帛般土崩瓦解,悉數化爲石粉,帶起陣陣白煙。看得衆人目瞪口呆!
慧真大師聳然動容:“恭喜掌門師弟練成了少林七十二絕技中最精深的武功‘無影神拳’!”
南海神尼讚道:“大師功力驚人,無疑是武林之福,今後降魔衛道便全仰仗大師了!”
楊延齡豪邁地笑道:“幸好老叫花不曾和大師對掌,萬幸萬幸。”
慧遠大師淡淡一笑:“各位謬讚了。”接著他對最後兩位慧字輩長老說道:“兩位師弟,請!”
其中一名老僧雙掌合十:“貧僧謹遵法旨。”然後快速走出室外,一掌把院子裡的一座假山劈下好大一塊,接著便毒發吐血,而緊隨他身後的一塵道長適時遞上了解藥。
如此一來,全場衆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慧性大師身上。他對著滿屋子的人環視了一圈,花白的眉毛輕輕一揚:“諸位師兄弟莫非就輕信了老叫花的瘋言瘋語,認定貧僧是那投毒之人?”
慧遠大師說道:“慧性師弟,你我自小同門學藝,情誼深厚,老衲自然不信你會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徑。但既然我們另外八人都已運功驗證了體內的毒性,爲自證清白,請師弟立刻運功!”
慧性大師嘆喟道:“休提什麼同門情誼,卻不敵外人三言兩語的挑唆,掌門師兄的猜忌實令人齒冷,罷了”,他轉而對楊延齡說道:“久聞楊大俠功力絕倫,貧僧今日想討教一掌。”
楊延齡一挺胸膛:“老叫花領教了!”說完,看了看同樣神色無比緊張的古碧雲一眼,緩緩擡起雙手護在胸前。
慧性大師凝神屏息,運足功力,慢悠悠地推出一掌。那邊楊延齡也迎了過來,兩掌眼看就要相接,慧性大師卻猛地掌勢一收,身形暴轉,向身後最近的一扇窗戶射了出去!
那窗戶旁站著的正是葉語慧,慧性欺她年歲最小,功力必然不深,企圖從她這裡強行突破!
事發突然,葉語慧倉促不及,只能勉強迎戰,誰料斜裡猛地閃出一人!只見他猿臂輕舒,一手托住葉語慧的纖腰輕輕向旁一帶,送她脫離險境,另一手同時向外一推,排山倒海般的掌力瞬間噴發,阻住了慧性!
英雄救美的正是嶽南楓!慧性三番五次阻撓,他心中已經生疑。此刻與楊延齡對掌驗證,少俠唯恐有詐,是以暗中運氣戒備。眼看慧性猝然向葉語慧欺進,便及時撲了過來,護住了葉語慧。
嶽南楓身懷一甲子的朱果功力,又在心繫葉語慧安危的情形下全力發出,威力豈是等閒。慧性不敢硬接,身形在半空中一閃,避開掌力,猛地攻出一指、一拳、一腳。他急於脫身,所以手下毫不留情,這三招赫然便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大力金鋼指”、“羅漢拳”和“觀音足”!而他的身形卻絲毫不曾滯留,繼續向窗外疾射!
嶽南楓迅捷地避過那一指,左掌迎著慧性的拳頭一裹一卸,化去了拳風,右手駢指一點,直取慧性腳底涌泉穴!慧性見狀不妙,身子在凌空一個倒躍,雙掌施展“韋陀掌法”,藉助身子下衝之力,直擊嶽南楓的頭頂!
這一招十分兇險,嶽南楓一時沒有破解之法,只能化掌爲劍,使出下山前師父叮囑他不能輕易施展的“神龍三式”中的一招“神龍在天”,也是當日在慕容世家力克斷腸鬼婆的那一招。只覺頃刻之間雄渾的掌力沖天而起,而慧性在一聲悶哼中摔落在地,左手按住右肩,看來已失去再戰之能。
嶽南楓乘隙關切地問道:“語慧師妹,你沒受驚吧?”
葉語慧俏臉一紅,心中滿是甜蜜:“我沒事,多謝師兄。”
而那邊場上,慧字輩中排行最末的慧因大師迅速上前點了慧性的穴位,並查看了傷勢,說道:“啓稟掌門,傷在右肩胛骨,所幸不曾全部碎裂。”
嶽南楓心中一驚,肅容道:“弟子失手,請掌門方丈責罰。”
南海神尼也連忙道:“小侄魯莽,請大師降罪。”
慧遠大師說道:“當時情形危急,也怪不得嶽少俠。”他轉而對慧性說道:“慧性師弟,你真力充沛,顯然未曾中毒,你還有何解釋?”
慧性忍住痛楚倔強地說道:“技不如人,何須贅言!”
“暗中下毒的可是你?”
“不錯!”
慧遠大師滿面沉痛地道:“你不顧同門之誼,背叛少林,下此毒手,究竟有何企圖?背後主使是誰?”
楊延齡迫不及待地截過話頭:“能讓他背叛貴寺的只有雪山老魔了!”
一旁的慧真大師問道:“慧性師弟,愚兄不解,你爲何甘冒被世人唾棄的罵名投靠邪教?”
慧性頭一揚,冷然說道:“我武功智謀皆不輸慧遠,爲何卻是他榮居掌門之位?雪山教主許諾我助他奪取天下後擔任少林掌門一職。”
慧真大師痛惜地說道:“師弟大錯特錯了,武功智謀固然重要,掌門人選卻須德才兼備。你勾結邪教、暗害同門、離經叛道已是德行大損。即便提及武功,掌門師弟業已練成‘無影神拳’,你也絕非敵手。論德論武,慧遠師弟俱實至名歸!”
慧性冷笑一聲:“成王敗寇,徒說無益,殺剮悉聽尊便!”
慧真大師想起一件事,問道:“慧性師弟,你通敵多久了,爲何至今才下毒?”
慧性說道:“我和雪山教主聯繫已有三年。本想於明年教主舉辦天下英雄大會前夕發動奇襲,一舉控制慧字輩高僧。不料老叫花等人昨日趕來,欲出其不意圍剿洛陽分壇,我只能搶先下手”,他猶不甘心,恨恨地說道:“若不是老叫花等多管閒事,少林便在我掌握之中了!”
“那空玄這孽畜又如何與你勾結在一起?”
“我許他達摩院首座一職,還怕他不甘心爲我效命?”
這時南海神尼誠懇地勸道:“慧性大師,你我同爲出家人,當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偈語。貧尼勸你交出解藥,早日在佛祖面前思過反省,爲時未晚。”
慧性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太晚了,當初走出這一步我就知道回不了頭。”說著,臉上現出詭異的苦笑。
古碧雲驀地驚呼:“不好!”
但還是遲了一步,慧性七竅中皆溢出黑色的污血,斷斷續續地說道:“掌門師兄……我……我錯了……你們……你們中的是藍頂鴆毒……無藥……無藥可……解……”話未說完,便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