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風吹乾了嘴脣上最後一絲水汽,火紅色的砂礫夾雜在褐色的石塊之間,這裡是比西遊記中的火焰山更加炎熱無比炎寧山。
且不說這炎寧山縱橫綿延千里,寸草不生,人煙全無,實爲千萬座活火山歷經千百萬年的噴發,接連而成。陡峭的懸崖峭壁隨處可見,這是連飛禽走獸也不敢隨意觸碰這生命禁區。
烏雅崇皓並沒有因此而退縮半步,來時早就打算好了,若是今日取玉不成,定是要將這條命搭在這片無際的羣山之中的。哪怕是有去無回,他也心甘情願,只是苦了遠在夏陽的小妹了。也不在多想,徑自攀巖,好在他武功底子不俗,要不早在半山腰給累趴下了。
回頭望了望走了整整一個月遠山,巍峨壯麗的紅色砂礫掩映在褐色土壤之間,太陽高懸的炎寧山格外的美麗,令人不願離去。
早已習慣了此地的高溫,烏雅崇皓眉峰緊皺,緊抿著發乾發紫的脣瓣,心底的陰霾一直揮之不去。以劍指地,汗水直淌卻渾然不知,因爲瞬間便會蒸發不見。這裡果然是留不得一絲水汽。此刻他的目光早已收回,向前看去。必須要快了,出發前聽說還有人也來了這裡,希望能趕得上。
想到這裡,加快了腳步,青冥劍削鐵如泥,在這陡峭的山崖上,此刻竟有些大材小用,拿來當柺杖使了嗎?望著手中流轉著青色華光的劍,有些好笑地想著,腳下的步子卻是一絲停滯的意思也沒有。
艱難一步一個腳印地邁開步子,他不屈的信念不止,便永遠不會倒下。越往上走,呼吸越困難,現下攀爬的是炎寧山的主峰,比之之前的山體更難以攀援。
稀薄的空氣卻絲毫帶來涼爽的風。若說高處不勝寒,在炎寧這座活火山是決然不適合的。越往上,就意味著離火山口越近,饒是烏雅崇皓穿著最爲辰涼國進貢的冰蠶甲,在普通狀態下便能生生將人凍死。此刻竟是漸漸地有些支持不住了。
卻道是心有千千結,他的牽掛太多,想要他倒下,還沒人又這個能力!沒那麼容易就此倒下,何況他也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不然他怎麼保護他要保護的人。
等到夕陽的餘暉灑落在了這片古老的羣山之巔上時,少年終是不負所望,登上了一個月爲之不懈攀爬的山頂。
想著那便是終點了吧?喜悅與忐忑交織,隱隱的擔憂卻揮之不去。
跨上最後一步,擡起頭來,便是時間的停駐。
緩緩地,眼睛像是自動尋找到了目標,目光匯聚到一點上。
剎那間,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因爲他看見了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山的對面,那個少年,那個早知會有一見的少年,卻不想是在這個地方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四目相對,同一時間便閃過了無數的火花與碰撞,或許本該如此。
一襲深紅色的勁裝,髮絲張揚地飄揚在風中,打著旋兒,精緻的臉孔就像是畫中的人似的,月輝國本就是這麼一個美妙的國度吧?養出的人也是俊美異常。有時候常取笑小妹精緻的臉蛋,根本就不像是莞夏人,而是輝月國人。
烏雅崇皓旋即微微勾起脣瓣,算是給對面上山的少年打個招呼,對方也回以一個微笑,裡面包含著什麼,或許只有他們雙方能夠讀懂。
忽略了相隔在二人之間的那個寶
藍色的火山天池,也忽略了在旁邊悠閒垂釣的老人。
是的,他們的眼裡只剩下對方了,彼此都很清楚,只會有一個人拿到炎寧玉,也就是說將會有一場殊死搏鬥。
唐楠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這個和他並稱爲“天瀾雙龍”的少年,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當然不希望是最後一次,因爲沒有誰會想對方就此隕落,酣暢地大幹一場,該是在沙場之上!
墨色的直髮順貼地熨燙在耳邊,冷峻的臉龐和他想象的如出一轍。即使狼狽如烏雅崇皓,卻依舊不失了莞夏國第一皇子之名。
唐楠緊握著手中的月弧劍柄,一向熱情四溢的目光變得犀利冷然起來。微微旋動劍柄,尋找最有力的位置,他們爲了同一個目的,奪取炎寧玉,爲了同一個理由,挽救自己妹妹的生命。在來之前,早已聽說過了對方也有一個天生便身重寒毒的小妹,而唯一的辦法便是拿到炎寧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們都斷然拒絕了他人的幫襯,毅然決然地獨自一人前來。因爲,那是他們最愛最疼的小妹,別人的代替遠遠不能代表自己的急切心情。所有的苦痛寧願自己受,也不願妹妹每日受寒毒之苦,那種煎熬,那種深入骨髓的冷,他們都不願再看到了。
沒有任何預兆的,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動的,一青一白兩道劍氣瞬間交織在一起,天池之中寶藍色的水面如鏡,激起了大大小小隨著少年一起一跳之間迸濺起了浪花。
一黑一紅,兩個身影交織在一起。幾息之間便是交手不下數十招,可見其出手之快,劍勢凌厲。雖二人皆是武藝高強之人,卻細看之下,二人又有所差異。
烏雅崇皓走的是大開大合之路數,運氣於劍,毫不退縮,進攻多於防守,頗有壓倒之勢。而唐楠的月弧劍輕盈柔韌,劍鋒凌厲無匹,招式反覆多變,且善於思考,專攻對方的弱點。
百招之下,仍舊不見分曉,勢均力敵,頗有要大幹一場的勢頭,事實也是如此,漸漸熟悉了對方的招式,更是應對得得心應手起來,若是不分個高下來,便不會輕易停手。
一旁垂釣的老人,是被世人稱爲炎寧老人。
傳言他一直生活在此,便得了個炎寧老人的稱呼,就像炎寧山以東北有座寒空山,也住了個老人,世人便稱其爲寒空老人。如今倒是見到真人了,卻被兩個後生忽略了個徹底,要知道,他可是從寒空山特意跋涉了千里特意趕來的。
“乒呤乓啷!”劍與劍的碰觸,每一次都是不相上下,火花在夕陽下異常激烈!兩個少年果真如傳言所說,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練武奇才,“天瀾雙龍”實乃名至實歸。
收起魚竿,免得波及無辜,悠閒自在地退到安全地帶,摸摸已經全部花白了的鬍鬚,目光看似隨意實則細心觀察著兩個此時才都只有十三歲的少年。看著看著,不禁感慨地嘆息了一聲:“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看哪!老了,老了,不服輸不行啊!”
就在酣鬥得不可開交之時,只見寶石藍平靜的天池水被兩個少年攪合得巨浪翻滾起來。
烏雅崇皓這時急退幾步,如履平地,踏水而來,一道青色的劍氣以無匹的力道,如龍騰之勢,破開湖面,兩側瞬間形成兩道水牆,中間一股巨大的洪流直衝對面的紅衣少年。
唐楠謹慎地執起月
弧,運氣於劍,瑩瑩白光瞬間放射開來,擋住了這一攻擊,可誰知青色的劍端正直直向自己襲來!
倏地放大了瞳孔,就要閃身迴避,就在側身之際,卻不想兩邊的水牆瞬時倒塌下來,猝不及防,趕緊調整身形,翻身而下。
“噗!”
唐楠猛地從水裡冒出頭,卻沒想到,那把藍色的劍刃便架在了脖頸之上。
呆愣了一瞬便反應過來,他毫不在意對方的劍隨時可以要了自己的命,慢慢調息,目光冷冷地看向烏雅崇皓。
似乎有著某種愧疚,少年收起了青冥劍,伸出手來,想要拉過還在水中的唐楠。
確實,他贏得並不光彩。但……微微皺起眉來,想到了還在宮裡等他的小妹,定了定心神,沒錯,他必須要拿到玉。
唐楠猛地縱身一躍,看著濺了一身水花,仍舊無動於衷地還僵硬舉著手臂的大皇子,放聲大喊道:“希望我們在戰場上可以真正一爭高下!”
運起輕功,便是飛速趕回。
是的,他要趕緊回家,歸心似箭不能夠形容他此刻的心情。炎寧玉沒有拿到,也就是說,小妹或許真的就會活不過兩年了,再不回去的話,說不定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想到這裡不覺悲慼起來。確實是他技不如人,怪不得別人,怪不得別人啊!
“哈哈!哈哈!”炎寧老人爽朗的笑聲打斷了烏雅崇皓的思緒,頓了頓後,整好衣衫,走向精神矍鑠的百歲老人。
花白的頭髮與鬍鬚無不表現著他的年齡與智慧,青色的粗布衣服隨意地套在身上也不管是否符合一代大師的形象。手中的魚竿收縮後懸掛在腰間,慈祥地望著面前這個有資格成爲自家弟子的少年。
烏雅崇皓恭敬地行了晚輩禮,沒有絲毫稚嫩的聲音與仍舊青澀的臉龐截然不符,卻又是出奇得和諧:“晚輩烏雅崇皓見過炎寧老人!”
捋了捋自己的鬍鬚,點頭笑道:“好!好!好!不用多說了,救人要緊!你的來意我已知曉,我看守這座火山天池已有多年,早已厭倦了。如今,有緣人到來,那炎寧之心炎寧玉便是你的了,自己去天池取去吧!”
“多謝前輩!”便又是躬身一禮。
“哎?別急著謝,我還有個條件!”擋住少年的行禮,眼底閃過一絲精明,望向對方疑惑的眼,慢悠悠地略帶點玩世不恭的語氣說道,“咳咳!老夫寂寞了,也想要收個徒弟玩玩,怎麼樣?你,不會介意的吧?”
嗯?烏雅崇皓一愣,竟是這麼好的事?莫非有陰謀不成?可是人家圖什麼?不管了,救小妹要緊,先答應了再說。況且這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事!哪有不應的道理?
也不矯情,“噗通!”一聲便是單膝跪地,垂首說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炎寧老人頓時樂得合不攏嘴了,立馬扶起少年,親熱地喊道:“好徒兒,好徒兒!快!快請起!”
待到烏雅崇皓將一塊三寸有餘的炎寧玉從水底拿出時,老人眼裡涌動的暗流著實不小。
“好了,攜玉十年,寒毒必除。快去吧!”
老人也知道孩子是一心要回去,便不留他了,以後有的是時間,想到這裡的時候,又是唏噓不已,再次見面,也不知是何光景嘍!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