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沈言詢問過羅穗義的意見以後便與他一起去了羅穗義的家裡, 路上羅穗義倒是說起了從瀑五寨出來以後的種種經歷。
他當時帶著老大和老三三人跑了出來,跑出來以後他們沒有直接離開那裡,而是藏起來了。等風頭過後, 羅穗義三人出來仔細問了瀑五寨其他人的情況, 確定無人死亡後才離開了。這之後三人去了一些地方, 前些日子聽說尉犁衙門招人做打手, 三人便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因著三人做過土匪再加上他們還略有武功, 三人便順理成章地留在了衙門做事。
傅清風要來的事情,他也聽說了。當時他還考慮了一下要不要離開尉犁,但是他有些捨不得這份管家的差事, 畢竟條件什麼的還挺好,若是他放棄了這份差事說不得就又要流浪了。而他又不喜歡漂泊無依的感覺, 再加上大哥三弟都挺捨不得這份差事的, 便沒有離開。
雖然尉犁糟了水災, 但是三人生活都還算舒適,畢竟吃的是管家的飯好歹不至於餓肚子。只是前日老大夜巡迴來以後, 就渾身不舒服,具體哪裡不舒服他又說不上來。
羅穗義昨日跑去醫館找了大夫爲老大看病,誰知道那個大夫把過脈後慌里慌張地收拾著醫箱便走。羅穗義攔下那人仔細詢問了一番,先前那人還不願意說,等羅穗義威脅了他一番之後那人才顫顫巍巍地開口:“大水初至, 清風徐來。三言兩語治水患, 有燕來時瘟疫生。道人誠不欺我, 這是天命啊!”
羅穗義這才覺得不對, 今日一早便趕忙跑來找沈言了。
他說完還嘲笑了一番:“那老頭道是此乃一江湖道士批的命條, 這江湖道士也不多讀些書再來賣弄。瞧這句話,他念著也不嫌拗嘴。”
沈言勉強地笑了笑, 微微沉吟道:“爲什麼會有這句話?”
“我問了。”羅穗義拍了拍沈言的肩膀:“那人說是此句話已經傳遍了尉犁的大街小巷。在水災還沒到來之前,有一道士一隻腳踏進尉犁城門又縮了回去,接著便說了這番話。”
“然後呢?”沈言繼續問道。
羅穗義拖著下來仔細想了想:“恩……那道士壓根沒進尉犁城,直接轉身把尉犁繞了過去。”
“然後呢?”沈言等了許久也沒等到羅穗義再說些什麼,只好再次開口問道。
“唔……”羅穗義翻了個白眼嘴裡咕咕噥噥地罵了一聲:“然後這句話就傳開了,引得尉犁城人心惶惶。當時我還不知道這事情,我猜的。那道士剛留下這句話第二天尉犁便發了水災,之後太子殿下便來了。唉,我說這也太巧了吧,殿下名諱正好是清風。”說到這裡,羅穗義巴砸巴砸自己的嘴似乎很是意外。
“要不怎麼叫預言呢?”沈言低著頭走路,嘴角緩緩地勾出一絲笑:“最後一句怕是說的我吧。”
羅穗義掐指算了算,覺得不太對:“是倒數第二句吧。”
接著他還唸了出來:“三言兩語治水患,看樣子還是在肯定你的功績。”羅穗義一本正經地看著前面的路還提醒了一句沈言:“要拐彎了。”
沈言腳下一轉,往左邊的街巷裡轉去。剛轉過彎進了巷子,沈言便猛地擡起頭看著羅穗義詭異地笑了笑:“我死之前的名字是沈燕,就是這個燕。”
羅穗義被沈言嚇得打了一個寒顫,接著他才吊兒郎當地說道:“我還道是怎麼北邊的燕子們還沒來,瘟疫就爆發了。”
羅穗義是不相信這些東西的,自然能拿這些開玩笑,但是他說完這句話轉頭看沈言時才發現沈言的表情很詭異,他便有些尷尬地乾笑了兩聲:“你不會是相信這句話吧?”
沈言這才收了自己詭異的表情,淡淡地笑了一聲:“怎麼會?”
怎麼會有人知道我前世的名字?
沈言看著地面陷入了沉思,她在想來這裡之後她是不是暴露了什麼東西。沈言想了好久都沒想到自己暴露了什麼,最後只能放棄。
羅穗義也沒再問沈言,這些東西他是不信的,但是的確太巧了,巧到讓他們都覺得這就是事實。他知道這不是事實,那麼尉犁的百姓呢?百姓們素來最相信這些東西。
羅穗義不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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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羅穗義推開大門。
木質的門在悠長靜寂的小巷裡發出吱吱寧寧刺耳的聲音,這聲音一下子把沈言的思緒拉回來。
羅穗義踏進院子,微微欠身向沈言施禮:“請進。”
“多謝。”因著羅穗義與她來自同一個地方,所以沈言也就沒有太過糾結禮節的問題,倒是直接把自己經常想說又吞回去的話說了出來。
羅穗義意外地挑了挑眉:“無事。”
他等沈言踏進院子裡以後才把門給關上,又是“吱呀”的一聲。
門剛被關上,就有人從屋子裡衝出來,衝到兩人身前。
沈言一時不妨,倒是被嚇了一跳。
來人前衝的腳步在他們面前停下,之後表示粗獷的聲音:“二哥,你可算回來了。”
羅穗義敷衍地應了一聲,就把手指向沈言:“這位是太子妃殿下。”
羅穗義說完這句話以後,頓了頓觀察了一下老三的表情。老三果然如他所料那樣,一臉的難以置信。老三擡起右手,將右手的食指正對著沈言,因或許驚嚇而變得結結巴巴:“她!她!她是……”她是了半天,老三也沒說出來後半句。
羅穗義無奈的嘆了口氣,走上前握住老三的手讓他收起來:“別結巴了,她就是咱們之前抓的那個人。”
老三身子一側,皺著眉頭不可思議地問道:“怎麼回事?你怎麼把她弄來了?”
羅穗義伸出手安撫地拍了拍,沉聲說道:“沒事,你不用擔心。”
“關鍵是,”老三這會突然變得聰明瞭些:“大哥因病臥牀,你確定她不會突然下手把大哥送上西天?畢竟當時咱們可是抓了她啊……”
“沒事,”羅穗義拖長了音調有點不太耐煩地說道:“放心吧,我還能讓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了大哥?”
老三這才底底地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羅穗義拍了拍老三,轉身對沈言說:“來吧,打個卡就在屋子裡。”
兩人走到屋裡,老三也緊跟著他們兩個進了屋。
老大臉色蒼白地在牀上躺著,眼睛緊緊地閉著,脖子下面的皮膚藏在被子裡讓人看不清楚,只從臉上竟然看不出一點瘟疫的模樣。
沈言皺了皺眉,也沒多想直接伸手把老大的被子給掀了開來。被子下的他好歹穿了中衣,只有手腳的皮膚露在外面。而那皮膚已經看不出來原來的樣子,整個都腐爛著露出鮮紅的肉和血液,血腥味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沈言四處看了看,沒有看到任何的藥物:“不包起來嗎?”
羅穗義走過去把被子重新給老大蓋上:“沒有合適的東西,這裡沒有紗布和碘酒。”
“這種腐爛……”沈言託著下巴:“我看過的古書裡沒有發現這種瘟疫。”
羅穗義坐在牀邊:“沒見過,我也沒見過。”
沈言悠悠地長嘆了一聲:“前日他是在哪裡夜巡的?可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
羅穗義爲難地搓了搓手:“這個我不清楚,要不等他醒了再說吧?”
左右沈言也不急,便笑了笑說道:“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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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傅清風已經到了知府門前。
因著傅清風穿的官服,再加上傅清風幾乎每日都來,所以知府門前的護衛也沒有阻攔他,這便讓傅清風很順利地走了進去。
傅清風從知府門前的衙門邊穿過去直接走到知府大院的後面。知府大院不止只有知府一人還有諸多官員,很多官員每日來這裡做事晚上再回去自己家裡享受。
傅清風每日來這裡也不亂走,只是進了衛康特意吩咐人給他準備的書房裡做事。先前他都是等待著衛康來找他,他也一直沒有注意過衛康在哪間房裡做事。
他在自己書房裡的凳子上坐著思索了片刻,考慮到此事事關重大,最後還是決定要出去尋他。
既然要找,就少不得要詢問一番旁的人。傅清風隨意推開一間房子,裡面有人在拿著書籍仔細認真的查閱著,傅清風也不在意只溫聲問道:“衛康衛大人在哪間房裡?”
傅清風額到的第一天,衛康就領著尉犁大大小小的官員去拜見了。這個人也是尉犁的官員之一,所以自然認得傅清風,這番被傅清風詢問但是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那是太子殿下,他這一生從未想過能與太子殿下說話,畢竟是一個天一個地的距離。
他勉強按捺下自己內心的激動說道:“殿下從這裡出去,見到第一個岔路口往左拐,第三個房門就是衛大人的。”
傅清風點了點頭,微微笑著:“本宮知道了。”
那人緊張地送傅清風出了門,才又回來。等這晚回去,他還向自己家裡的人炫耀著今日與太子殿下說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