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沈言不想惹事，不代表旁的人就隨她心意。這次來山莊的大臣夫人們三派皆有。

這第一派——太子的支持人，不過太子素來不喜結黨營私，六部之中的兵部和戶部皆屬二皇子一派、禮部吏部只效忠皇上旁的人一概不理、刑部呈中立局勢只認法不認人，只有一個工部願意歸太子所用，而且衆人還皆猜測這一個工部是皇上特意爲太子留的。

這第二派——二皇子及他的黨羽，鎮南鎮北大將軍，兵部、戶部尚書，還有之前早已與二皇子引爲知己而今諸人皆不懂其站位的丞相沈方興。二皇子可謂在奪嫡之爭中佔盡優勢，也怪不得皇上兵行險招。

這第三派便是如刑部尚書這般持中立立場的人，不過刑部尚書是否真的中立可還得再說道說道，畢竟徐家可一直盯著太子妃的位置。

太子的支持人不相信沈方興會全心全意爲太子賣命，二皇子的黨羽堅信沈方興背叛了二皇子，至於徐家一直緊盯著的太子妃的位置也被沈家直接搶走。

這一切的矛頭都指向皇上下的旨意，給太子傅清風和沈言賜婚。

而所有人的怨恨、不信任全部都指向了沈家。前朝的朝臣們向沈方興施加壓力，所幸現在不用上朝而且凡事不多，沈方興的壓力也就小一些；朝臣的家眷們也全部集火向沈言、傾瀟月，可誰知兩人約定好了似的都不出門。

況且就算傾瀟月出了門，也不一定會有人敢惹她。京城貴婦們都知道傾瀟月會武功，說不一定還沒逞口舌之快就被傾瀟月一頓胖揍，所以就算傾瀟月出了門，恐怕所到之處也是衆鳥哄散。

但是沈言，且不提她是後輩。之前雖然也強橫的很，但最近好像變了一個人似得，極其溫順、也不惹事。之前在竹菊園的時候，廖芷那樣諷刺她，她都沒開口頂嘴，還是齊夫人幫忙解得圍。

柿子要挑軟的捏，這是京城貴婦們都懂得道理。

所以，儘管沈言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問了安，將自己作爲後輩是本分盡完了，也還有人想要挑沈言的刺。

豐公公在沈言的面前又怎麼著？貴婦們迫不及待地想讓皇后看看自己的兒媳婦有多麼不中用，連別人的挑釁都能忍得下去，這樣的人又怎麼能替太子管理好後宮呢。

豐公公帶著沈言都快走到皇后的園子的時候，就沒有小路可循了，所以豐公公就帶著沈言走了大道。大道上有些曬，沈言擡著胳膊希望寬大的衣袖能夠幫自己遮擋一些陽光。

豈料這個時候沈言就聽到有人開口了：“吆，這不是未來的太子妃麼？怎麼一個侍從都沒有帶？”

沈言皺了皺眉，將遮擋住視線的胳膊放了下來，熱浪瞬間撲上了她的臉，又讓她的心情不爽了三分，說話也就沒那麼客氣了：“那又怎樣？”

說話這句話，她想了兩三秒最終把自己準備接的四個字“關你屁事”給嚥了下去，太不符合她溫柔大度的人設了。

那婦人愣了愣，很明顯沒想到沈言會這樣答覆她：“這麼窮的家族可還配不上太子。”

哦，原來是想搶太子妃的。沈言想了想，又擡頭仔細辨認了一下眼前的人，這不是廖夫人麼？

還真是處處不忘記找事啊，沈言心裡想著，嘴上就噎了回去：“廖夫人家很富裕，出來總是帶……”然後她認真地數了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個奴婢家僕，真是好興致。”

說完這句話她還順嘴問了下豐公公：“豐公公，皇后娘娘外出恐怕也不會帶這麼多人吧？十個人，這還只是普通的遊玩。”

豐公公愣了愣，也很願意幫未來的太子妃甩廖芷的面子，便答道：“若是平日外出，娘娘一般帶五六個人隨手拿東西便好。”

“那公公，廖夫人這般行事可算是以下犯上？”沈言轉過身不看廖芷，只聚精會神地看著，還微微偏了偏頭淡淡地笑了笑，明確地表示了自己的好奇。

豐公公一時搞不懂沈言這般詢問的意圖，其實宮裡的董貴妃帶的人也常常會多與皇后，不過皇后娘娘也不計較、皇上也沒追究的意思，所以宮外的人一般只要不超過董貴妃帶的人就不算以下犯上，畢竟皇上的後宮是董貴妃在管理。

但是如果較真的話……這般行事的確是以下犯上了。

豐公公也看得出來沈言此刻就是要較真，否則怎麼給廖芷難堪。所以他也就笑了笑，只較真著回答：“算的。”

廖芷的臉色青了又紅，紅了又青，還幾度張了張嘴像是要諷刺豐公公一樣，最終也沒說出口。

沈言纔不管她那些，廖家已經惹她幾次了。儘管她穿過來以後一直溫柔善良美麗大度，但那並不代表病貓，恰恰相反她是野貓。誰惹她，她可是要咬下去的，只是面上依然雲淡風輕著：“以下犯上，可是要殺頭的。”

戴高帽子這種事，對於沈言來說不費吹灰之力，那麼多宮鬥、官鬥小說電視劇都不是白看的。

這一句話直接頂的廖芷臉色又變了幾變，她身旁的奴婢此時卻蹦了出來：“大膽！廖夫人豈是你能惡意揣測的？”

沈言本來雲淡風輕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狠了些，還迅速揚起手狠狠地扇到了那個奴婢嘴上：“小小奴婢，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廖芷此時的表情真的是難以言說，她想了想最終還是嚥下了這口氣，既然決定嚥下這口氣，她的表情也不再那麼難看了，重新回到了貴婦的端莊，還學著之前沈言的雲淡風輕來吩咐小奴婢：“主子們說話哪裡有你插嘴的地方，自己掌嘴吧。”

那奴婢表情委屈地開始掌嘴，手下也沒用多大的力。

沈言也不想追究，嚴格來說她此時可還算是衝撞長輩，儘管廖芷在她心裡並不算是長輩。此時廖芷被自己的一番話砸的暈頭轉向還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再反手給自己扣一頂帽子，想想都難過。

打臉麼，必須要全身而退的。

沈言明智地停了手也不計較那奴婢自己掌嘴做的戲有多麼假，直接就讓豐公公帶著自己急忙撤了。

豐公公原先還想著打臉打得這麼爽，爲什麼要走。但是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所以也就喜聞樂見地帶著沈言走了。

臨走前豐公公還不忘猜一腳廖芷：“廖夫人，皇后娘娘還在等著太子妃呢。灑家就帶著太子妃告退了。”

豐公公也知道此時這般稱呼沈言有些不妥當，但是耐不住想看廖芷哭喪著臉的表情。二皇子一派的人這些年可沒少欺負皇后娘娘，逮著機會趕快還回去纔是正理。

豐公公也就沒思考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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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公公帶著沈言走到皇后的園子裡，先讓沈言在外面等著，自己去通報。

他原先見了沈言在廖芷面前的強硬，此時生怕沈言不同意，說話中也就帶了些忐忑。誰曾想到沈言非常溫和地笑了笑，對此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議，豐公公恍恍惚惚地走到了正室向皇后通報了一聲。

皇后蔡文芙已經等待了許久了，此時聽到沈言來了，急忙讓豐公公把沈言引了進來，她總得知道自己未來的兒媳什麼樣。

沈言規規矩矩地走上前去，然後彎下腰微微地撩了一下裙襬雙膝一軟跪在蔡文芙的身前：“民女沈言見過皇后娘娘！”

豐公公原來還捏了一把汗，生怕沈言強硬地不給皇后娘娘請安。這下子，他對沈言是很有好感的。

蔡文芙笑了笑，急忙走上前去。大紅的裙襬隨著她的腳步盪漾成一朵花，步步生蓮不外如是。她伸出手，雪白的纖細的手指微微彎曲了一下，象徵性地扶了一下沈言：“起來吧。讓本宮好好看看你。”

沈言擡起頭，兩個人目光相視。一個眸光深入潭水、一個黑如深夜都試圖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些什麼東西，但全部都失敗了。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尷尬，豐公公站在旁邊也不知作何言語。

等了片刻後，豐公公揮了揮手就讓奴婢們下去了，他自己倒是站在原地等著蔡文芙的吩咐。

最後還是蔡文芙受不住，直接開口說道：“本宮未來的兒媳端的是一副好模樣，只是不知這心腸可如模樣一般。”

沈言笑了笑，並不答話。

蔡文芙似乎根本沒想著讓沈言說話，她走了幾步撩開了牀帷子，坐在了牀上隔著牀帷子看沈言。

這給沈言很大的壓力，她也知道蔡文芙找她來所爲何事。可憐天下父母心，她懂。所以她就又跪了下來：“民女深知民女並不能得到皇后娘娘的信任，但娘娘放心，民女必定對忠於太子！”

蔡文芙聽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但是卻並不在意，她伸出手指頭仔細地看了看：“你要本宮怎麼信你？嘴上說的可不算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