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五回龍途七屠IV
得知大‘門’主和大統帝自殺祭天的當時,我便意識到天佑宗和這個皇朝之間的關係太緊密了,並不如民間傳言中一樣是突然冒出來的,還有白甫的死,加之密道中有些倉皇離開的盧成夢。
對,沒有人看見過盧成夢和白甫同時出現,他們會是一個人嗎?
我記得,就連一隻身在白甫身邊的杵‘門’,都在與我閒聊之中提起過,白甫幾乎從不和盧成夢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同時出現,但兩個人表面上的‘性’格迥異讓所有人都不能把這所謂的兩人聯繫到一起。
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那麼苔伊要嫁給盧成夢,也就好解釋了。在那個時候,只有苔伊在王府內,以她的‘性’格,萬事都會較真,說不定也是因此發現了這個秘密,才被迫嫁給了盧成夢,只是爲了在她身邊永遠守護著這個秘密。可這樣做,盧成夢到底有什麼目的?他一心想當皇帝嗎?不,他不像那種人,對他來說,做蜀南王就已經很“滿足”了。
但盧成夢爲何要孤身一人到京城來面見大‘門’主,這場戰爭與他們的關係是什麼?
掩埋好雙親的屍體後,我並沒有在墳墓下放下醒目的標誌,我想這片大海應和冰海一樣,也有漲‘潮’的時候,當‘潮’水蔓延到海灘上時,也許會將他們的身體帶走,走得遠遠的,下輩子真真正正做一個人,而不是別人手中的棋子。
“下一步我們做什麼?”張生站在我身後問。
我轉身看向京城內,半晌才說:“躲起來,等到戰爭結束,在騰龍殿上等著盧成夢的答案。”
“答案?”
“對,我們現在只能等,不過需要拜託你們傳書給平武城,讓遠寧將麾下的軍隊分爲無數的小隊,只暗戰,不明戰,絕對不要與皓月國大軍正面‘交’鋒,等打多久就打多久,能等多久就等多久”
我說,這是眼下唯一的能夠保存實力,還可以有效打擊皓月國軍隊的辦法了,至少在東陸的土地上,我們的軍隊要比他們更加熟悉自己的家園。
“呯”
火槍的聲音將坐在一片廢墟上發呆的宋先給驚了一跳,幾個時辰前,軒竹斐下達了京城宵禁的命令,並且申明在入夜後,除了巡邏在街頭的皓月國軍士之外,剩下無論是什麼人,就算是皓月國軍隊中不用巡邏的士兵行走都要面臨殺頭的危險,此時槍聲響起,讓宋先知道肯定出了什麼事。
宋先站起來,向槍聲方向跑去,轉過街頭,終於發現一衆皓月國的巡邏士兵圍堵住了十來個孩子,不,還有一個青年。青年將孩子都拉在自己的身後,很是驚恐地看著眼前這些虎視眈眈的屠夫。
“喂東陸豬已經宵禁了,你知道嗎?”領頭的巡邏隊長衝那個青年喊道。
青年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比劃著,大意是太餓了,帶這羣孩子出來找些吃的。
“隊長,他的意思好像是他們是出來找吃的。”一名還有些良心的輕足兵幫那青年解釋道。
“找吃的?也不行,已經宵禁了,不過這幾天殺的人夠多了,還得留下奴隸建設未來的皓月家園。”隊長笑道,“今天算你們運氣好,只要你們指認出一個帶頭的來,那就沒有關係了,其他人可以留一條命。”
青年和那羣孩子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也就是說如今得找一個替死鬼,但皓月國人說話能信嗎?在入城後,軒竹斐下了屠城的命令,隨後又推翻,推翻之後又下令屠殺,反覆多次之後,不要說活在屠殺‘陰’影中的還未逃離的東陸人,就連皓月國的軍士都覺得疲憊了。
“沒有人回答嗎?”那隊長‘陰’笑了下,拔出軍刀,輕輕放在了那青年的脖子上。青年渾身顫抖著,脖子上的皮膚因爲顫抖碰到了刀刃,冰涼的刀刃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好像還未揮動,就已經讓他身首分離。
那青年擡手正要比劃,那隊長就揮刀將他的頭顱砍了下來,隨後念道:“今天第五十八頭東陸豬,我要完成百人看來還需要一天……”
青年的頭顱從肩頭掉落,在地上滑落,周圍的軍士爆發出了陣陣喝彩聲,那羣孩子齊齊向後退著,一直退到了牆根處,互相擁抱著,沒有人敢擡眼去看眼前的這些人。
頭顱一直滾著,終於滾到了宋先的跟前,宋先盯著那頭顱,俯身抱起來,盯著那青年死不瞑目的雙眼,目光再跳過,看到的卻是那隊長獰笑的面孔。
“喂宋將軍,不是宵禁了嗎?命令是除了巡邏的士兵之外,其他人出現一律要殺頭的?你也不能例外。”隊長的話語中充滿了諷刺,他只是威脅宋先,說到要真正動手,他們依然擔心軒竹斐的責罰。
“我知道是誰帶他們出來的。”一個孩子突然從人羣中站出來,‘胸’口一起一伏,看得出他站出來需要很大的勇氣。
“哦?是嗎?”隊長蹲下來,用刀背抵住那孩子的下巴,“是誰?指出來,他死了,你們就可以活。”
孩子目光在周圍掃過,最終落在了已死的那名年輕人身上:“是他是他領我們出來的是他帶的頭”
聰明的孩子,宋先心想,原本他也想這麼回答。
巡邏隊長愣住了,隨後笑容又浮現在了臉上,放下刀‘摸’了‘摸’那孩子的頭,笑道:“好吧,你們走吧,回家吧,太晚了,有怪物會出現,把你們抓走的。”
宋先站在那,看著那隊長將軍刀回鞘,但那羣孩子依然沒有動彈,只是站在那看著那個站出來的孩子,不知道那隊長是否說的是實話。
“你們還站在這裡幹什麼?趕緊回家去吧去吧”隊長揮揮手,讓那羣孩子走,隨後自己也轉身離開,身後跟隨著的巡邏軍士很不甘心地緊隨其後離開。
孩子們終於走了,開始是走,最終變成了跑,此時那名隊長停下腳步來,拿過旁邊一名火槍兵手中的火槍,對準了其中一個孩子的後背,低聲道:“槍響之後,你們就衝上去,一個都不要放過。”
宋先愣了,下意識走到那隊長跟前去,此時從黑暗中走出一個人來,伸手抓住了那柄火槍,奪了回去。那隊長正要拔刀,卻發現是總旗本嶽翎炎,只得將刀回鞘,行了一個禮,隨後又準備質問。
“我是今夜的宵禁官。”嶽翎炎搶先說,將那名隊長的話給活生生堵了回去。
隊長‘陰’沉著一張臉,揮手帶著巡邏的軍士離開了,走遠之後。嶽翎炎轉身看著宋先道:“不要做傻事,你不是我們的人,你要阻擋,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軍中想找理由除掉你的人不少。”
“我知道,現在東陸想除掉我的人也不少,我是個叛徒。”宋先淡淡地說,轉身看去,那羣孩子已經消失在了街角。
“他們現在有權力在這裡殺人,明白嗎?他們勝利了,正在享受自己的勝利果實……”嶽翎炎下意識爲自己的軍隊辯護,雖然這很蒼白無力。
“殺人不是權力……”宋先道。
嶽翎炎慢慢向前方走著,宋先跟在身後。
嶽翎炎道:“不是權力那是什麼?在你們東陸,就算是勝利之後不是一樣也會殺人嗎?勝利著書寫著歷史,也將人民的生殺大權從從前的統治者手中奪過來。”
“有些時候殺人是正義,但不是權力,正義是有足夠的理由去殺一個人,但不會被大部分人反駁,而權力則是你剛纔的那種做法。”宋先淡淡地說,聲音依然很低。
嶽翎炎停下腳步:“剛纔的做法?”
“對。”宋先擡頭看著前方,“你能夠使本來要死的人繼續活下去,那才叫權力。”
“控制就是權力,對嗎?但我現在沒有絕對的控制力。”嶽翎炎伸手指著禁宮的方向,在那裡燈光照透了半邊天,“有絕對控制權力的人在那個地方,坐在你們的龍椅上,享受著君臨天下的那種感覺。”
“不,不是。”宋先搖頭,伸手指著腳下,“有絕對控制權力的人在這裡,有些已經死了,有些還活著,但不可否認,這些人才擁有這個國家的絕對控制權力,他們叫百姓。”
“可是這些百姓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嶽翎炎說,盯著宋先的雙眼。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都死了,你們去統治誰?”宋先面無表情地走過嶽翎炎的身邊,就在此時,聽到了前方傳來了“槍響”。
不好兩人心中都有了這個念頭,拔‘腿’就向前方奔去。
在跑過街頭之後,他們見到了一具孩子的屍體就躺在街道的中間,後背中了鉛彈,身體已經被鉛彈給貫穿,而在旁邊,還活著的孩子們正抱成一團,哭喊著,顫抖著,都死死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不遠處,是正放下手中火槍的那名巡邏隊長,他冷冷地看著嶽翎炎和宋先,終於‘露’出了笑容,道:“第五十九個,今天一定要超過七十人”
宋先的空‘蕩’‘蕩’的右臂下的袖口被風吹動了一下,他俯身抓起了一塊石頭,向那名巡邏隊長慢慢走去,絲毫不畏懼立刻端起火槍對準他的那幾名火槍兵,嶽翎炎抓住他的左肩,但被他甩開了。
石頭,其實並不是他的武器,武器只是他心中僅存的那一點點勇氣……